第一九二章 局子

　　看着孔二凭着一把腰刀就狐假虎威，不用动手，就愣生生的吓跑了一桌人，粗黑汉子嫉妒的道：“你娘/的！老孔，你手上这把刀莫非是尚方宝剑？什么时候借兄弟我使使，也让我涨涨威风啊！”

　　孔二自得的笑道：“见笑！见笑！毕竟这里还是兄弟的地盘么！一把腰刀算什么，改天，兄弟给哥哥也整把来！”

　　粗黑汉子迫不及待的道：“如此一言为定！到时候老兄若是办不到，说不得你手上的腰刀就要暂借给我了！”

　　“好说！好说！”

　　师爷姜柏祥一脸赔笑，心里却不以为然：“自己的地盘？不见得吧？牛皮吹上天了，也不见这两天大伙的窝囊劲！”

　　三人大喇喇的坐好，大呼小叫的道：“上好酒！上好肉！快！快！快！”

　　随着店小二的殷勤过来伺候，师爷姜柏祥沉吟着道：“这乐亭，咱也不是没有来过。记得在去年二月，我有公干去滦州，途径过乐亭境面，当时这里也是冷冷清清的，也是属于鸟不拉/屎，王八不下蛋的地方。真没有想到，才隔一年时间，变化就这么大！这两天听说，光是乡下马头营一个屯镇，商人们就购买到了几万石的粮食？”

　　听闻此语，孔二脸上的肥肉抖个不停，阴阴的道：“乐亭，苦寒之地，想当年朱雨泽在的时候，每年军士们的几千石粮，他还要亲自巴巴的跑到卫城求爷爷，告奶奶地要求拔粮，前些时候卫指挥使大人听闻乐亭大丰收还兀自不信，看来，这趟我们是来对了！”

　　师爷姜柏祥惊叹的道：“这个于望莫非是财神不成？要知道咱整个开平中屯卫一年征收的田亩籽粒银也不过三万石，这还真是奇了！”

　　粗黑汉子冷笑道：“管他财神还是衰神！乐亭一县今年产出几十万石粮，看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作为一区区操守官，单单一年粮米收入，就超过我们一镇官军的粮饷！这老天还真是瞎了眼了！看着这些地方卫所官兵从此喝酒吃肉，我们蓟州营兵反而厓风挨饿的，恐怕不是好事吧！”

　　粗黑汉子又是低声道：“眼看天上掉下一块大肥肉，这风声在蓟镇早就传遍了！其实此次不仅仅是我来探虚实，光是我知道的还有蓟州的兵备道大人，蓟镇的总兵大人，他们得消息后，都是不约而同的出了心腹到乐亭秘密察看。”

　　师爷姜柏祥惊道：“据我所知，这于望做官也算上路，平时年节对各路上官也是各有孝敬！上官们这么做，难道往日的情面一点都不讲了？”

　　“嘿嘿！什么情面？就那平时的三瓜两枣？和现在每年可以出产几十万石粮食的下蛋金鸡能比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怪只怪于望不会做人，有这么多粮米，好歹也要拿出至少一半来孝敬咱家参将大人和总兵大人！可他做了什么？蒙声发大财，当上官们都是傻瓜么。”

　　“嘶···！”孔二倒吸一口凉气，喃喃道：“此次指挥使大人派我也不过是要求足额征收税粮，如果能追加征缴历年所拖欠的税粮，那更是喜出望外！兄弟听着哥哥的意思是···？”

　　粗黑汉子冷笑道：“所以说你们乡下的人眼皮子浅！这还用说么，这个于望也没有几日好蹦跶了！这个乐亭么，上头自然是派人全盘接收！”

　　师爷姜柏祥犹豫的道：“眼皮子浅？不见得吧！你们这可是杀鸡取卵啊！上头只看到了今年的丰收，要知道，乐亭往年可是和边地别无二般！如果没有了于望的全盘操持，可是不代表着乐亭会年年丰收！搞掉了于望这只会下蛋的金鸡，还不如咱指挥使大人的细水长流的章程！”

　　粗黑汉子冷笑道：“或许这于望真是个人才，可惜啊！要下手的人实在太多，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这叫手快有，手慢无！”

　　姜柏祥还试图说服粗黑汉子：“于望手下的兵你们都看到了，可不象是其它卫所的老弱军士！上面硬来的话，于望要是炸窝了，闹出兵变后，不说我们卫城讨不了好，各位上官恐怕那官帽都保不住吧？”

　　粗黑汉子冷笑道：“姜先生，谁说我们要动粗了？这个上面自然有算计，乐亭官兵既然这么强壮，正好抽调入蓟镇各处营兵中，难道他还敢就此抗命造反不成？等于望的羽翼折了后，再一纸调令，将他调到别的军堡做操守，再然后，这乐亭的一切，还不任由我们自取了吗？嘿嘿，到时候他还是做着操守的官，这也算对得起他了！”

　　姜柏祥喃喃的道：“釜底抽薪！阴！真是阴！···。”

　　粗黑汉子乜着眼笑道：“姜先生！这天下也不就你读过书，上官们的脑子，岂是我们这些下属所能比的！”

　　随着酒楼里的酒菜流水般的端上来后，这三人的低声议论也告了一个段落，都纷纷饕餮大吃起来。

　　说来他们取的酒桌位置也是良好，正好是靠窗的地方。正当他们酒食正酣的时候，外面繁华的街道上，却是闯进了一批人，顿时搞的鸡飞狗跳。

　　商业区所谓的繁华可不是吹的，这条“吃饭”一条街，不仅酒楼鳞次栉比，街道的两旁还有各种杂烩小面摊，羊肉骨头摊，水果摊等，也纷纷到这里占位子。不时还能看到，一些明显是乡下的军户，也是担着自己地里出产的青菜、大蒜、葱、韭菜等土特产，来这里街上人流往来，各处吆喝揽客声不断，形成一个充满生气的情形。

　　闯进来的这群人蛮横无比，前呼后拥的，似乎气派不小。当前面开路的一些精壮汉子看到这街道上车马来往，人员络绎阻塞于道时，都不耐烦起来。

　　来的这伙人正是永平府通判沈康大人一行。就在今天，他们一路上紧赶慢赶，终于到了乐亭，可惜他们的遭遇和孔二别无二般，也是在操守府邸前吃了闭门羹，门口卫兵们连一点请他们入府邸休憩喝茶的意思都没有。

　　不说沈康大人阴沉的脸，积攒了一肚子的气，光是这一路赶将过来，大伙都是饥肠辘辘的。都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他们打听好了吃饭的好去处后，就是蜂拥而来。至于于望这个丘八，等闲下来，再慢慢收拾就是。

　　“干/你/娘/嘞！”开路的一个营兵毫不客气的一脚踹倒了阻挡在自己面前的一个菜农，那菜农挑着的青菜顿时四处横飞。

　　“找死么！好狗不挡道！”又是两个营兵抓住了迎面而来的没有及时让路的一个商人就是一顿暴打。

　　一时间，整个街面上到处是鸡飞狗跳的，一片吵杂和混乱。同时是各处尖锐的竹哨声响起。

　　孔二三人不由也停下了筷子，纷纷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而他们所在的酒楼则是全体轰动起来，所有食客都是甩掉了筷子，蜂拥挤到门口和窗边看热闹，一片的京腔叫嚷起来：

　　“好汉！当真是好汉！在乐亭地面，居然还有如此猛男？酒来，赶紧酒来！这种热闹，当得浮一大白！”

　　“嘎嘎嘎！又是哪路富家公子到此显摆来了？希望不要是银样鑞枪头，中看不中用!”

　　“嘿嘿！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山炮，就这点人，还敢在乐亭撒野耍横？等下有乐子好看了！”

　　“哈哈···，哈哈哈！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山炮，这么闹事的情形，咱还真是很久没有看到了，要是被逮到巡检司，那还能讨得好？光就那罚款，就可以罚的这些人呼爹喊娘！”

　　在大伙议论纷纷中，一片的京腔，口口声声的众口一词:“山炮”。这让孔二三人脸色怪异无比，难道自己都搞错了，这一个边地小县是个大明繁华重镇，可以睥睨嘲笑任何不是本地人的人不成？

　　酒楼里，那些看热闹的商人们个个激动非凡，人人掂着脚，脸色潮红，忽然喧哗声大作：“来了！来了！巡检司的官军来了！”

　　随着竹哨的声音越来越近，远处一片整齐的跑步声也是传来，在酒楼炸窝的情况下，一些商人甚至都堵到了孔二三人的窗前，遮蔽的密不通风。

　　这下子，心里好奇的如猫挠的孔二三人不干了，这么热闹的场景，又如何能错过？粗黑汉子站起来，也是拳打脚踢，骂道；“闪开！都他/娘/的给我闪开！好狗不挡道！”

　　看到孔二拳打脚踢的驱赶人，威风凛凛的，顿时酒楼里的商人们纷纷闪开，对着这三人避如蛇蝎，如同看到瘟神一样，又是纷纷一脸的幸灾乐祸。

　　窃窃私语声大起：“山炮无所不在哇，今儿邪了门了！不来就不来，一来就两拨？”

　　而先前倒霉催的被孔二胖揍的两个商人，捂着被揍成包子的脸，哼哼叽叽的道：“哪来的山炮？算我倒霉！别看你们现在得意，有你们哭的时候！你等着，你等着！正好，巡检司官军来了，我要报案！你们弎，一个也别想跑！”

　　······

　　黄昏，在乐亭操守府邸内，于望正大马金刀的坐在书房里喝茶，前面伺立的正是华驰书，这个华驰书如今真正成为于望的贴身“心腹”般，一些跑腿的事情，总是让他来干。

　　“大人！此次上面来的两拨人目前都关到县城巡检局的局子里去了！这么做，真的没有关系？”

　　“无妨，既然乐亭制定了各种条例，那么不论是哪方人员到来，都得遵守！古有曹操五色棍，今有乐亭巡检司，教训的就是这些高官显贵！事情闹起来，丢脸的不是我们，而是他们！事情传了出去，他们的官威面子何在？这个哑巴亏，他们吃定了！”

　　“大人！您明明身在县城，却是找个借口不见他们，这么拖着，不好吧？”

　　“呵呵，不好？好的很！本官还嫌一直拖着没有借口，既然他们自己愿意进局子，刚好我还省事了呢，目前就让他们就这么关着好了！你通知下去，没有我的命令，哪怕他们缴纳了重额罚款，也不得马上放人出来！唔，另外在伙食上，也不得有额外优待！”

　　“得咧！我的大人！您还来真的呀···，小的这就通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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