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四章 炮击

　　寨墙上，林杰在重重护卫下，早早就抽出了腰间的长刀，他的刀锋高高举着，仿佛随时就要对空劈下，而他身侧有一炮兵军官伺立，手掌令旗，时刻关注长官的命令。

　　至于林杰为什么有这么多的护卫配置，原因也简单，虽然目前他的炮营编制还小，家当也不多，但是职衔上林杰可堂堂的营官。这在汉家军里，简直是让人仰望的存在。

　　随着军营的战鼓变了节奏，林杰扬声说道：“传令火炮队，时刻准备，随时向敌军最密集处齐射三轮！”

　　寨墙上一溜排开的十门弗朗机早就待命，期间火炮旁边的火盆正熊熊吞吐着火焰，里面几把长把铁钩的前端也是被烧的赤红。

　　面对这个距离上，清骑们还在大喇喇的扎堆，简直连瞄准都可以省略了，只要把炮弹打进去就好！

　　“开炮！三轮速射！”

　　猛然林杰一声怒吼，手中的指挥刀劈了下来。

　　随着炮队军官的立即令旗下挥，早就蓄势以待的炮兵们不敢怠慢，其中点炮手早抽拿了已经被烧的火红的铁钩，只是往炮尾的点火槽捅去。

　　“轰···”，只见十门炮车整体弹跳了起来，同时炮管喷射出浓烟，第一批怒吼的铁质弹丸呼啸而出。

　　如果说先前火枪兵开火，犹如打起一片爆竹，此时火炮击发简直是在打雷了。

　　“快快快！换子铳！立刻，马上！”

　　汉家军炮营，一门火炮，编制是有三个战兵服伺，而平时的点炮手又主责观测火炮弹道的调整和炮长的职责，如今一百米外的鞑子骑兵在傻傻的等着被轰，还谈什么什么观测距离，什么调整炮口的角度？这一切功夫全都省了。

　　点炮手兼炮长等一炮轰出，连观察战果的时间都无，嘴里喊着，手里做着特定命令手势，只是急促让其他两炮手赶快换子铳。

　　要知道，长官的命令是三轮速射。

　　随着炮长的厉喝，虽然其余两炮兵的耳朵已经被火炮轰击时的巨响震的嗡嗡响，但是不敢怠慢，两人齐力用铁钩勾出了滚烫的子铳，又抬了一副新的子铳安装进母铳，在仔细的对接好两个部件缝隙，以防漏气后，打着手势，示意准备完毕。

　　而炮长们正瞪着牛眼，迫不及待的又是把烧红的铁钩捅去点火槽，瞬间炮口硝烟大作，轰然巨响，炮车跳动中，第二轮炮击又轰了出去。

　　仔细算起来，两轮炮击在训练有素的炮兵操纵下，间隔不过是短短六七个呼吸时间。

　　如果今天炮兵们操纵的是笨重达几千斤至一万多斤的前膛红夷大炮，说什么也办不到什么速射。

　　幸好，将军大人目前对于野战的炮营是规划为轻炮流。

　　而佛朗机炮正是轻炮流的典型代表，而且和笨重的红夷大炮的前装不同，它是一种早期的后填装滑膛加农炮（上为子铳，下为母铳），这个先进的设计理念已经接近了后世火炮的范畴。

　　在战时，弗朗机的子铳，可预先装填好弹药备用，战斗时轮流装入母铳发射，因而明显提高了发射速度。

　　相比国朝各地官军装备的每门弗朗机配置四个子铳，于望毫不吝啬，大手一挥，愣是给每门火炮配置了十个子铳，对于自己部下的火力装备，他是韩信点兵，愈多愈好。

　　所以说，不要提三轮速射，就是十轮速射，汉家军炮兵营也是能办到的。

　　明营这里硝烟滚滚，火炮轰鸣声，这么大的动静，清骑们当然也是听到了。这样近似天上的打雷声，这种声音清兵上下并不陌生，立刻就是反应过来，“火炮，火炮，明军开炮了！”

　　顿时清骑明显现出骚动不安的情形，其中一些空乘的马匹，由于没有主人驾驭，甚至被震耳欲聋的炮击声惊到，它们嘶鸣着，奋力撒蹄就跑，脱离了清骑大阵，往旁边的旷野狂奔而去。

　　显然明军的炮击大大出乎清骑的意料之外，因为明军的大炮不是一向用来守城的么？难道对面的明军居然把大炮都拉到野外了？

　　眼下清兵们每个人都很紧张，可每个人又不怎么特别紧张。明军的火器大炮，他们对阵多了，也见惯了，对这个当然熟悉。

　　明军能把火炮打响是一回事，而炮弹能不能打的远，打的准又是另外一回事，先不急着慌张，看看再说。

　　清骑虽然躁动起来，但是没有采取任何其他行动，他们在观望。然而明营里射出的炮弹可是不客气。只见第一轮十发炮弹呼啸而来，直直的掠过低空，就在这样近的距离下急速扑来。

　　旋即，这十发炮弹呼啸着落入了清骑队列之中，像清骑这样几百骑密集的列队，这个密度很难不被打中，而且挡在炮弹飞行轨道上的人马都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明军首轮炮击，弹无虚发。

　　顿时，清骑中的惨叫嘶鸣猛然响起，在炮弹的横冲直撞下，有人直接被打烂了身子，或者脑袋被炮弹削掉，一时间血雾漫天抛洒。

　　更要命的是炮弹击中目标后的势能不衰，还到处弹射，沾满了血肉碎片的炮弹完全没有规则的在弹跳，很多马匹躲闪不及，马腿直接被打断，上面的骑兵直接摔下来。

　　一时间，整个清骑阵型大乱，到处一片惊惧的叫嚷声。有些清兵甚至眼睁睁的看到身边的人的上半身突然间崩断碎裂，变成了血肉模糊的尸体，然后一声不吭的摔倒落马，这样的惊吓远比自己受到的直接伤害要恐惧的多。

　　驻马阵首的甲喇章京的脸色难看无比，他倒幸运，第一轮炮击大都落在中阵，位于最前方的自己安然无恙。但是，对面明军的火枪厉害也就罢了，万万没有想到还随军在野外拉来了火炮？有火炮也就罢了，火炮居然犀利如此，威力这般巨大，打的这么准？

　　自己面前还是以往熟悉的明军么？

　　尤其糟糕的是，他转首回顾中看到了一发炮弹在第二次弹跳中，毫不客气的击中了在中阵双手牢掌甲喇大旗的巴牙喇兵胸口。饶是这个巴牙喇兵体格粗壮，全身鼓鼓，穿了三层重甲，胸前还有一个明亮的护心镜。但是在铁弹的冲击下，他猛然仰天狂喷出一口鲜血，不仅自己倒了，随即甲喇大旗也跟着翻倒。

　　自然，暴怒又惊惶中的甲喇章京是不会知道在明营里，某个要“夺旗”的明将正破口骂娘。

　　看到明军火炮如此凌厉，甲喇章京身边的亲兵倒是尽责，立刻围了上来，把本来露在阵首的首领遮护的水泄不通。

　　这第一轮明军炮击，最起码夺走了几十个清兵的性命，其中还有十几人身负重伤，不是缺手就是断脚，一片血肉模糊，他们惨嚎着，此刻当真生不如死。

　　面对这种场景，清骑们都真正慌了起来，有些人已经开始驱动马匹散开，一场哄堂大散就在眼前。

　　面对自己部下如此乱象，经验丰富的甲喇章京暴怒的大声喝道：“慌什么！跑什么！明军的炮已经打响了，还不赶快收拾战场，带上战死勇士的尸体，···不要给明人时间！”

　　随即，他身边的巴牙喇精兵都是齐声跟着怒吼起来：“大人有令，···不听军令者，溃逃者，立斩不饶！”

　　清骑混乱的阵型里，随即便有些纵马跑出四处压阵的巴牙喇兵。在军法的威逼下，征战经验丰富的清兵们倒也马上就想通了其中关节。

　　按照以往的惯例，明军这一炮打出来，再想要装填弹药再次开炮十分麻烦，还要重新固定位置什么的，再想打出第二炮，有的是时间等。

　　惊魂未定的清兵不亏是百战老兵，短暂的慌乱过后，军令之下，那股涣散的趋势，硬生生的戛然而止。

　　然而，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清骑们，还没有来得及任何动作，明营里那雷鸣般的轰隆炮声又是一次响起。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清军骑兵才不管明军到底有没有第二次开炮？他们集体俯身，缩头，夹紧双臂以保护着腰肋的要害，尽量减少外露身体。

　　不约而同之下，这次清骑兵们的动作可谓是整齐划一，连带那甲喇章京也不例外，其动作之利索，可能比起汉家军他们平时站队列都要熟练得多。

　　惶恐中，清骑们都附身侧耳仔细听着炮弹破空的呼啸声，都绷紧了神经在做准备。

　　“该死！活该千刀万剐的明军！”忽然清骑中有百战老兵骂出声来，因为他听这动静，明军这次打出的炮弹十有八/九还是要落在自己的骑兵队列里面。且不管这个判断准不准，炮弹呼啸而来的声音实在是和上次太像了，顿时清军骑兵们有人发一声喊，无论里外都是死命用脚踹坐骑，想要散开。

　　可就在这个时候，人马动作再快，又怎么可能快得过炮弹？在空中呼啸旋转而来的十发炮弹又是扑下，顿时清骑阵里又卷起腥风血雨，惨叫声连起一片，其中有很多马匹接连受惊，已经疯狂的控制不住，到处乱窜，让队伍更加混乱。

　　明军第二轮的炮击又带来了清兵的几十号人员的伤亡，贴着马背的清军甲喇章京回顾现场，顿时一口老血“噗呲”的吐出，他看着满地狼藉的人马尸体，悲痛欲绝！明军万万不可能有这么神速的第二轮炮击，那么对面这该死的明军到底拉了多少火炮到野外来？眼前死伤的这些可都是满清的勇士啊，也是自己作为甲喇章京大人的老本，短短时间内，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又葬送了一百多？况且，这次自己损失惨重，而对面的明军是连根毛都没有掉，这样回去，如何面对暴怒的豪格主子？

　　而这次，他属下的清骑们明显可不再管什么大人的命令了，明军火炮射速这么快，简直就是噩梦！谁能保证明军不会很快就打出第三轮炮击？

　　惊慌失措的他们开始溃散，尽可能的驱动坐骑散开，谁也不敢再扎推了，任谁也不想让那呼啸而来的炮弹打中了。或许眼前这股明军能快速炮击第二轮有种种原因，但他们经不敢去尝试，也不敢赌第三把，天知道那炮弹会不会落在自家头上？那可是没有一丝活路的必死结局。

　　一片兵荒马乱中，清骑们狼奔豕突，最早那旗帜招展，队列森严的气势荡然无存，而他们刚刚散开点阵型，又是清晰的听到明军大营里再次响起那要命的火炮第三轮的轰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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