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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掏蜂蜜


  挹娄搬过小熊的头,看着可怜巴巴小熊,说,“这是怎么个东西,把我的可怜咬成这样!”

  挹娄也没看见过野蜂子,不知是什么样子。恰巧这个时候,有一只野蜂子泼撒撒向小熊袭来,正像阿米学的一样,“嗡嗡”地叫着。

  挹娄挥手就去打,那只野蜂子慌慌张张地躲开了他。

  ——这鼓舞了挹娄,他站起来,追着那只野蜂子打。这时来了好几只野蜂子来帮着被挹娄追打的那只野蜂子,可是,它们离挹娄有一段距离,就不再往前飞了,而是原地打着磨磨,就那么空空地嗡嗡着。

  张广才看出了门道,他对挹娄说,“讷乌,他们跟瞎蠓、蚊虫、小咬儿一样,不敢近你前!”

  “是吗?”挹娄说,他把胳膊伸向那几只打磨磨野蜂子,果然,那几只蜂子赶忙就飞远了。

  挹娄兴奋地说,“莫伊合瑝啊!”

  “对,”张广才接上话说,“是莫伊合瑝!百虫不侵呢!这蜂子也是虫呢!”

  “那咱们上树看看,”挹娄对张广才说,“小匣子上树去掏什么,让囚力弄得满头满脸是大包?”

  张广才说,“那还用说,肯定是去掏蜂蜜去了,野蜂子不让它掏,才蜇的它。”

  说到这里,张广才也就知道挹娄说的“囚力”,是野蜂子。关于野蜂子和蜂蜜,张广才有作为医生的姥爷,当然知道了。野蜂子和蜂蜜早就作为中医中药来使用了。

  “它去掏那玩意干啥?”挹娄还是不解。

  “蜂蜜甜啊,可甜了!”张广才说。他没吃过蜂蜜,但他听他姥爷说过。除了甜,还不能怎么的,他就记不清了。甜,这种人见人爱的味道,是谁都会记住的。

  挹娄也有甜的记忆。到秋天,山上的野果熟透了,都是甜的。

  “那咱们去掏点儿,也尝尝什么是蜜,怎么个可甜了。”挹娄说。张广才一凛。挹娄说,“不怕,囚力也属于‘虫’呢,它们近我们不得,蛰不着我们。”

  张广才学挹娄他阿米样的,右手拳砸在左手掌里说,“对呀!走,上树!”

  上树,对于挹娄、张广才这样居住在林边的孩子来说,真是小菜一碟。六、七岁时,秋天就爬树去打松塔了。松树还直溜溜,那也一样噌噌几下子就爬上去了,更别说这棵有个陡弯的老槐树了。上到它上边就是个玩儿。

  两个孩子说上树,就往树上攀。

  挹娄打头,张广才随后,就往树上爬。

  三下五下,就爬到小熊爬的那个树杈上。

  看有人上来,比熊上来都可恶,野蜂子立刻一拥而上,想击退来人,可是,正像挹娄和张广才预料的那样,野蜂飞到一定距离,就再也飞不动了,和他们保持着距离,干嗡嗡。

  挹娄和张广才相对看了看,笑了,挹娄一只手把着树干,一只手向野蜂子们送去,“有尿的,你们蜇,你们蜇!”

  野蜂子远远地避去。

  挹娄说,“还是的,哼!”

  张广才对挹娄说,“别扯他们了,快掏蜂蜜吧!”

  挹娄向野蜂子们凶一下,转过身来,把鱼皮衣袖撸起来,把胳膊伸进树洞里,抓住了什么,说,“怎么黏黏的?”

  “就是黏的,”张广才说,“你掏出来吧。”

  挹娄把胳膊往出抽,手里拿出一块蜜板,两个孩子不知这是不是蜂蜜,能不能吃。挹娄伸过去鼻子抽着气,嘶喽嘶喽闻着,对张广才说,“闻着可是挺好,敢吃吗?”

  山里的东西,不能随便吃,有的看着挺好——比方毒蘑菇,长得煞是好看,但吃下去就是个死。

  “里边还有没有了?”张广才问。

  “还有,”挹娄说,“这玩意软不拉几的,我一拿,就突撸手了,就拿出这一块。”

  张广才冲下边努了努嘴,说,“扔下去,看小匣子们吃不吃,他们要吃,就没事。”

  ——这真是个办法,动物辨识有毒物的能力,是与生俱来的。

  挹娄想了想,还是把那块蜜板扔了下去。蜜板一到下边,三只小熊就抢了起来,抢得呜嗷乱叫唤。

  “能吃呀!”挹娄说。然后,把拿蜜板的手指放进嘴里吮一下,把个小眼睛瞪得大大,“真甜哪!”

  张广才抓过挹娄的手,也吮了他的手指一下,“嗨哈”一声。

  挹娄把手抽回去,就往树洞里伸,这一次,他连挽袖子的功夫都来不及了。挹娄又掏出一块蜜板,上口吭哧一下子就咬了一口,吧唧吧唧地吃了起来。

  张广才搬过挹娄的手,也上去咬了蜜板一口。两个孩子摇晃着头,甜滋滋地吃了起来。

  他们俩在树上一吃,下边的熊,包括母熊,都把持不住了。小熊站立起来“嗷嗷”地叫着,母熊也仰起头,巴巴地看着他们俩,极其渴望的样子。

  张广才咽进去口中那口蜂蜜,对挹娄说,“里边是不还有?”

  挹娄点点头,说,“有。”

  “那把你手里的这块,也扔下去。”张广才说。

  挹娄应了一声,随手就把那块蜜板扔了下去。下边又唔嚎地抢了起来。

  “再掏再掏!”张广才催促挹娄,挹娄就又去掏。

  掏出一块,他就递给张广才。张广才没等接,早就让一只黑爪接了过去,张广才扭头一看,是那只被野蜂子蜇一头一脸包的小熊爬了上来,把挹娄又掏出的蜜板接了过去,塞在嘴里,大吃大嚼起来。刚才在下边,它没抢上槽,如今有些急不可耐了,索性爬上了树,上手抢上了!

  它可不是挹娄和张广才,野蜂子一看它又上来了,就吊远距离——在莫伊合瑝驱离的范围之外,逮着小熊的哪一处,就狂蜇起来,把个小熊又蜇的嗷嗷叫。

  张广才忙上去从后边搂住小熊,这样一来,野蜂子就四散而去。小熊手拿着抢来的那块蜜板,一边一口接一口地往嘴里填,一边唔吐吐地叫着。

  疼啊!

  张广才搂定它,在树杈上摇晃着,哄着它,“呜哇嘡,呜哇嘡,娶个媳妇尿裤裆,呜哇嘡……”

  ——这又是游戏。这是肃慎族的小女孩玩的“住家家”里的一段儿歌。

  树上的小熊哄好了,只是吧唧吧唧吃,听不见它痛苦地哼哼唧唧地叫了;可是,树下的小熊不让呛了,站在树下,往上边一蹿一蹿的,有一个,也往树上爬了。就是母熊,也不让份儿,仰起头来嗷叫起来。

  挹娄问张广才,“阿洪,咋整?”

  张广才说,“还有多少?”

  挹娄说,“我探不到底儿。”

  “你钻进去,”张广才说,“两只手一兜就兜上来了。”

  “我,”挹娄有些心虚,“我怕大头朝下,栽下去。”

  “没事儿,”张广才放下小熊,扭过身去,搂住挹娄的双腿,说,“我把着你,你掉不进去。”

  张广才说着,扭过身去,一把搂过挹娄的双腿。

  挹娄扭过头来,看看张广才,就一头钻进树洞里。他先用两只手撑住洞口,往下试试,看张广才有没有把住他的力量。

  张广才说,“你就一百个放心吧,我掉进去,你都不带掉进去的。”

  ——这是未来张广才对挹娄说的一个固定语式。

  挹娄听张广才这么说,他才挪开撑住洞口的手,整个上半身,探入洞口里。一会儿,树洞里传来了挹娄呜涂涂的声音,“往出捞我!”

  张广才听到,就使出最大力气往出拔挹娄。挹娄被拔出洞口,只见他一身一脸的蜂蜜,怀里还抱着一大块蜜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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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挹娄和张广才一人手里拿着一块蜜板,边吃边走。三只小熊前后左右地给挹娄舔身上、头上的蜜,他闪着躲着,但不忘了去咬手里的蜜板。还用手掰下一块蜜板向后边扔去,小熊就放开他,去抢那块蜜板。

  母熊也抢到一块,甜滋滋地嚼着。有小熊上母熊嘴里去扒,它一甩嘴巴子,把小熊甩得象个球似的,在林地里滚了起来。

  ——对于熊来说,有蜂蜜吃,什么孩子、妈的,统统不管。

  忽然,挹娄咳咳两下。张广才问,“讷乌,咋地啦?”

  挹娄说,“齁着了。这玩意太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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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边逐渐“亮天了”。

  走出这片林子,前边赫然一个大水潭。

  一看到水,挹娄扔下手里的蜜板,举起两只手,向水边疯跑过去。

  挹娄和张广才家住半山腰,近旁,只有一个山泉,日夜细流泊泊地流淌着,就算是“水”了,他们离象点样子的河流还挺远,一般他们不去那里玩耍。他们那里的小孩一般不喜水,不会游泳。可是,挹娄两手和一头一脸都是黏糊糊的蜂蜜,一看到水,跑过去是可以理解的,哪里想到,他边跑边把肩上斜挎的包袱,摘下来,甩到一边,把鱼皮上衣脱下来,甩到地上,就向水里跑去。

  至此,他身后的张广才也没有想得太多,以为他就跑向潭边,去洗手洗脸,顶多撩点水,洗洗胸脯而已,哪里想到挹娄直接跑进水中,噼噼啪啪的,跑到谭中好远。

  张广才吃了一吓,“哎哎”地在后边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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