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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骑熊少年


  天阴了,有股风,篦过森林,向这边“呼呼”地刮来。看从东边翻滚着来一块灰云,这是要下雨呀。

  挹娄和张广才就领着熊、虎和红鹰阔力赶着脚走,寻思雨下来之前,找到穿越森林的车马道,好能在森林里躲雨。

  走了五、六里路,看到河里隆起了一个高台,在那高台之上又形成一溜浅滩。

  浅滩里是细碎的鹅卵石,这样的河底,走车马是没问题的。

  挹娄和张广才正这么想着,就看到北岸那条沿河的车马道走到这里,断开了。沿河的边的河沙上有清晰车辙印迹向河里拐来——这是过河的道口了。可是,北岸是道口,南岸也应该相对有个道口啊,怎么看不见车辙印儿呀?挹娄和张广才走过去仔细看。

  看了半天才明白了:原来,高台在这里,有点南斜,水就深一些,水流通过的速度就快,什么印迹,转瞬就荡然无存了。而上了河岸就是岩石,看不出什么来。

  车马道在这里上了岸,又沿河岸向东走了一段路,弯成一个辘轳把型。才拐进了森林里。

  这条路,明显是人工开凿的,他们把树砍倒,又把树根刨出去,垫上河里的鹅卵石,才铺成两车道宽的车马道。这在那个时候,是不多见的。那时,只有都市里以及人口稠密的地方,才有人工修筑的车马道,象这山间野外,都是自然形成的,谁去修筑啊。显然,这是一条很重要的、有着枢纽意义的车马道。

  车马道的两旁仍旧是高耸的森林,遮天蔽日的。好在是南北道,又是正午,尽管天阴上来了,也能投进一些天光。

  小熊们原来以为到了浅滩,又要在这里抓鱼,就哔哩哗啦地进了浅滩,拉开了捉鱼的架势来。但是,挹娄和张广才看了一会儿,就寻路去了,母熊和虎也跟着他俩走了。小熊们就泄气了。其实小熊不是饿,就是想玩儿,看没得玩儿了,也很失意,只好讪不搭地跟着走。

  走着走着,小熊亿揽匣子起了高调,蹬吧蹬吧要往母熊身上爬。母熊扭回头看了它一眼,在嗓子眼儿里“哽”了一声,就停住了脚步,等着小熊亿揽匣子往它身上爬。

  亿揽匣子得到了母亲的许可,三下两下就爬上了母熊额呢匣子的身上。

  挹娄看了张广才一眼,说,“哎,它倒挺会享福,上它额呢仅嘚鼓(脊背)上!那上边好啊,眼亮,还暄呼(柔软),自自由由的……我,我也上去……哎,额呢匣子,我上去行不行?”

  母熊额呢匣子又回过头来,看了挹娄一眼,也像刚才一样,“哽”了一声。

  挹娄大兴,“你让我坐了?!”

  说完,挹娄又转向张广才,大声地说,“阿洪,它让我上去了!”

  张广才看了看额呢匣子,说,“让不让的,你可不像它的孩子,别的了……”

  挹娄迟疑一下,但还是对着母熊额呢匣子大声地喊着说,“啊?我上去行不行啊?!”

  母熊额呢匣子再一次转过头来,又一次“哽”了一声!

  “它答应了!”挹娄大喊着,跑了两步,来到了母熊额呢匣子跟前,拽着它的背毛,就往它身上爬。

  挹娄站起来,头顶还不到母熊的脊背,他要上到母熊的脊背上,当然要费点儿力气。

  张广才还想制止他。熊毕竟是野生动物,什么时候说翻脸了,谁也不知道。张广才也不知道挹娄脖颈下边的七颗红痦子是收服母熊以及老虎额其合的关键,不知道七颗红痦子有那么大的神力,就不敢让挹娄去冒险,他伸手要去拉挹娄,嘴里说,“别闹着玩儿了!”

  可是,这时挹娄已经拽住母熊额呢匣子背毛,攀了上去,就是脚下没有什么跐的,有的话,他一骗腿就上去了,而母熊一点儿不反感,就那么勾着头,挺着。看到这里,张广才走上前去,把住挹娄的一只腿,往上一送,挹娄翻身就上去了。

  坐坐好,挹娄说,“喧的呼的,真愉作(舒服)呀!阿洪,你也来吧?”

  挹娄让张广才也到熊背上去。张广才把脸都摇的变形了,嘴里吐噜儿吐噜儿地直响——他哪敢啊!

  挹娄上到母熊额呢匣子的背上,跨腿儿坐在母熊的腰上,母熊“哽哽”地叫了两声,很不舒服地抖了抖背,张广才看出点儿名堂,他对挹娄说,“讷乌,你往后坐坐,额呢匣子不愉作。”

  挹娄扭头看看张广才,往后蹭蹭皮鼓,说,“是吗?它不也在哪儿吗?”

  挹娄说的“它”,是指上到母熊背上的亿揽匣子,它就坐在母熊的腰上,但他没注意亿揽匣子皮鼓是坐在母熊的腰上,可身子前倾,身体重心向前移,等于重量也向前压了。除了马等一些长期受过训练的动物以外,一般动物的腰,都受不了重压,有重量压上去,它会很不舒服的。

  挹娄把身子移到母熊后腿的上方,母熊额呢匣子好受了,它又“哽哽”叫两声。

  亿揽匣子看挹娄上来了,它也一个仰身,滚到挹娄的怀里,挹娄一把搂住了它,说,“咸逅儿的(肃慎骂人话),你到多咱都比我会享福!”

  还有一个更会享福的——阔力一看挹娄上到母熊的背上,它就从树枝上飞了下来,一下子落在挹娄的肩上,两只爪子,一边一个落在了挹娄的两个肩头上。它这样虽然有些拉吧着腿,不自在的样子,但它要的不是舒服,要的是“参与”,向我们现在动不动就说“重在参与”吗?

  挹娄“唉唉”地叫着,“你的爪子可别使劲儿呀,人儿受得了你的爪子!”

  不舒服的是阔力,站在挹娄的肩上,本来就悠来晃去地站不稳,爪子还不让使劲儿抓,谁能掌握好这个分寸?它没法这么继续“叠罗汉”了,只好又飞了起来。

  阔力飞走,挹娄松了一口气,说,“对了,这不是你玩儿的地方,哪凉快上哪去。”

  挹娄这么说完,感到怀里亿揽匣子热咕嘟的,就推开亿揽匣子,“去去,你也一边去,太热了,这让人多上火!”

  亿揽匣子一扭身,没坐稳,一下子从母熊背上滚落下来,像个绒球似的,滚出好几步远,张广才伸脚挡了它一下,才把它挡住了。亿揽匣子“呜呜”地叫起来。

  张广才赶忙走上前去,双手卡在亿揽匣子前腿腋窝处,把它抱了起来,送给了挹娄。

  挹娄伸手把它接了过去,擩在他的前边,亿揽匣子还想一下子仰躺在挹娄的怀里,挹娄死死地推着它的腰,不让它直起身,“你就趴在你额呢身上吧,没人抱你!”

  亿揽匣子挣了起来,别看它小,力气一点儿不小,挹娄都有点儿摁不住它。

  母熊额呢匣子再一次扭过头来,关注着它背上的动静,挹娄怕惹恼了母熊,不让他继续坐下去,就只好松开了手,任由亿揽匣子躺在自己的怀里。挹娄把手背在后边,说,“我可不把着你,摔了,可不怨我。”

  亿揽匣子还扭仰起头来,看了看挹娄。

  挹娄说,“看啥看?看也没用!”

  没人断这个官司,母熊额呢匣子,走了起来。

  母熊一走,挹娄身子就晃动,两手不由自主地抓住了亿揽匣子。

  人和动物,没有深仇大恨,就不会形成势不两立的局面;相反,人和动物还是比较好沟通的,只是你别把过于人性化的行为强加给动物,基本就没事。新闻报道,一个游客和一条蛇亲吻,被那条蛇咬住了鼻子。是啊,蛇哪知道你的亲吻是表达爱意呢?更何况,你一身人造香水味儿,人闻了,都直想打喷嚏,况乎蛇矣?

  挹娄在母熊额呢匣子身上美滋滋地坐着。开始有点儿紧张,走了没多大一会儿,他就熟的啥似的。满族自古以来,就和动物有很好的交流。没有哪个民族可以与他们比和自然造化的亲和性。家畜中,除了马牛羊这三种明显和农耕社会联系紧密的家畜以外,象猪、猫、狗、鸡、鸭、鹅、鹿、鹰的驯化,他们无不参与初始。你就看挹娄对动物那种跃跃欲试的样子吧,你就知道,这不是其他民族的孩子能做到的。

  这条穿林的车马道,不是笔直的。筑路人是选择好砍的树,砍下去,刨出树根,填上鹅卵石,才形成车马道的。因此,车马道就曲了拐弯的。森林又很密,对面来了人和车马,不走到你跟前,你是只闻其声不见其形。而这时,“其声”恐怕你都闻不到了——前一会儿消停下去的风,这会儿又呼呼号号地刮了起来,就是有大队人马迎面走过来,你也未必察觉。

  可是,人察觉不了,动物却能分出毫厘。走了一会儿,老虎额其合抽动起着鼻翼,象前方有什么东西。同时,母熊额呢匣子也扬起了头,呲呲地嗅了起来。挹娄挡着风,看了张广才一眼,张广才也警觉起来,心里想,是什么呢?引起了熊和老虎这么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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