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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石屋里的人


  挹娄和张广才两人,小心地隐蔽着自己,在古树林里穿行。快到他们一早被哨兵截住的那个地方,他们俩停下了,蹲在一个灌木丛中,挹娄招来了阔力,对它悄声说,“你去,把那个哨兵引开。”

  也不知阔力是否听得明白,反正它“噶”地叫了一声,就向哨兵埋伏的地方飞去。

  古树林,别看枝巴杈巴的,好像挺稠密,其实,走近单棵树旁,枝杈之间的空隙很大,阔力反倒能展开翅膀飞行。

  阔力一边飞一边“噶噶”地叫。它这样,真把那个放哨兵士引了出来,他从一棵树的后边走出来,手搭凉棚,遮着树空里漏进来的阳光,寻着阔力的叫声。

  在他邻近的一棵古树上,看到了阔力。他就从身上摘下一张弓,从箭筒里拿出一支雕翎箭,搭在了弓上。

  这下挹娄吓出一身汗,他想要站出来,喝止那兵士,张广才拉住了他。挹娄急闹闹地指向那兵士,张广才伏在挹娄的耳朵旁说,“没事,‘隔枝不打鸟’。”

  ——真有这一说。在隔枝瞄猎物的时候,没有经验的,只看到猎物,看不到横在猎物前边的枝条,这种现象,在射击学上,叫“障盲”。

  果然,那放哨的兵士,一箭射出去,他自己不觉得,挹娄和张广才看的清清楚楚的,只见那支箭,在树冠上七扭八歪的,扭着秧歌样地向阔力飞去,还没等到阔力落的树枝上,它就打着横,掉了下去。

  那哨兵顿足叹气,以为自己力气不够。

  阔力展开翅膀往回飞,诱得那兵士,往回追了两、三棵古树,才停了下来。

  这时,已经给挹娄和张广才两人倒出了空间,他俩绕过那哨兵,向西直奔而去。

  阔力居高临下,看它主人安全无虞地通过关卡,它也就不和哨兵玩了,展翅高飞,去找它主人去了。

  挹娄和张广才猫着腰,往古树的大南边迅跑。跑了一会儿,就看到一个大石头房子。这房子好像是一块大石头凿空雕成的,下边,就有一个小门,上边,三面有窗。

  挹娄说,“我感到这里边有人?”

  张广才说,“人?那一定是他们关押的人,要不,谁在这里干什么?”

  这时,阔力飞了过来,“噶噶”地叫了两声。立刻,就听到有人在石屋里说,“阔力,哈特尔!”

  听到这句话,挹娄的头发茬子都立起来了!

  原来,“阔力”是民间说唱“乌勒本”里经常出现的形象,她们大多是女性,尤其是年轻的姑娘,所以叫“哈特尔”。里边的人要单独说“阔力”,挹娄和张广才就可能认为谁认识阔力呢,而“阔力”和“哈特尔”连起来说,就意味着在说唱本。

  谁呢?这个人肯定是肃慎人,一口肃慎话吗。

  挹娄正在疑惑之际,里边的人又说,“满都莫日根正在分派,忽见从柞木树林子里腾空飞来一只阔力,四处打着旋儿,一边飞一边喊着哥哥。”

  挹娄对张广才说“‘伊玛堪’(一种说唱体裁)!《满都莫日根》,往下就开始唱了!”

  果然,石屋里的人调整一下气息,开始唱了起来:

  “赫里勒赫里——赫里盖格

  英雄的大哥二哥啊,

  你俩可要听我相劝。

  妹妹刚从屯里飞出,

  往南一看只见白气冲天……”*

  歌者,不是那么纯正,略带一些苍凉的味道。挹娄心想,这是谁呢?在这石屋子里干什么?他想在外边搭话,张广才扯了他一下,并向远处指了一下。他看去,只见一个吊儿郎当的太监拎着一个食盒子,走了过来。

  张广才才把要喊出的话咽了回去。

  只见那个太监走到离石屋门不远的地方,向石屋喊道,“唱唱,唱!看你唱了能不能代替吃饭?能不能解饿?”

  石屋里的人稍有一顿,仍旧唱他的。

  太监走到石屋门前,放下手中的食盒,从腰间拿出一把钥匙,把石屋门的锁打开了,又拎着食盒走了进去。

  挹娄就要靠上去,又被张广才制止了。

  张广才指了指石屋跟前那棵古树,做一个绕的手势,又用手比量一下弹子儿的姿势。挹娄理解了,很是兴奋,重重地点了点头,两人就猫着腰,向那棵古树跑去。

  两人跑到那棵古树旁,隐蔽在古树的树干后边,侧耳向石屋里边听去。这时,石屋里的人,已不唱了,只听到那个太监骂骂吵吵的,埋怨里边太脏了。不一会儿,他拿出一个马桶,骂骂咧咧地往崖边走去。

  张广才一挥手,他和挹娄就尾随着那个太监走了过去。

  那个太监是到崖边来冲洗马桶的。从王宫的内廷里流出一股水来,经由这里,流下崖去,他就在这里,用流过的水,冲洗马桶,并把马桶的秽物,倒到崖下。这是一个很令他生烦的差事,他一边冲洗马桶,一边叨叨咕咕骂个不停。

  挹娄和张广才摸了上去,但,挹娄被地上的藤蔓绊了一下,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那个太监听到身后大响,就转过头来,一眼看到挹娄,就吭吭哧哧地说,“你们,不是……高客吗?到这里来,来干什么?”

  “我们来玩儿……”挹娄还在地上趴着。

  因为他等着张广才的动作。

  果然两人配合得好,太监全力注视着挹娄的时候,张广才从侧面摸了上去。到太监觉得身侧有动静,要转过头去的时候,张广才手中的陶丸,已经弹了出去,正中太监的太阳穴,那太监一个窝脖跟头,跌倒在地,只“哽”了一声,再就没有声息了。

  挹娄爬起来走到太监跟前,动动他,抬起头来,对走过来的张广才说,“八成死了。”

  “死不了,缓养一会儿,就好了,”张广才说,“咱先进里边看看,关的是什么人。”

  挹娄应,就和张广才进了石屋。

  石屋里,还有一道栅栏,虽然是木头的,但都是整根柞木的,上下嵌在石槽内,甚是牢固。

  里边关着一个人,这个人,像一个野人,满头满脸的毛发,胡须,只有眼睛是亮亮的。

  挹娄问,“你是谁?”

  那人反问道,“你是谁?”

  无奈,挹娄只好答道,“我叫挹娄,是大秃顶子山南屯的。”

  “大秃顶子山南屯的?”那人说,“你叫挹娄?”

  “啊,你认识我?”挹娄问。

  那人说,“你给我看看,你脖颈子下边有七个红痦子吗?”

  挹娄和张广才同时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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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自《黑龙江民间文学12》第19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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