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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四十一章毛遂自荐


碧空如洗,太阳如火炉般悬挂于空中,虽时值初秋,但天气依旧热得令人发指,我和宁慈各自躺在后院杏树下的摇椅上纳凉,还不忘喝着鲜榨的冰镇西瓜汁。

        “听说宋珩为了休书一事,质问宋老爷,凭什么替他把媳妇给休了。”宁慈朝我翻了个身,支着脑袋,兴味盎然地望着我,目光里闪动着八卦的气息,“你猜宋老爷怎么说?”

        为了避免碰到“邻居们”,我十多天闭门不出,消息十分闭塞,外面的八卦一概不知。

        不过宋珩找宋老爷扯皮,倒也在我意料之中。

        我端起玻璃杯,将剩余的西瓜汁一饮而尽,瞥了她一眼:“还能怎么说,无非就是那个女人铁了心要离开你,放自己一条生路之类的。”

        宁慈眼睛猛然亮起,不由地翻身坐起,轻拍着巴掌,凑近调笑道:“哟,你对这个前公公了解甚深啊。”

        我道:“废话,我跟老爷子怎么说也在一个屋檐下吃了十年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你跟老爷子自还真有几分心有灵犀啊。”宁慈的眼睛更亮了,脸色上的神色愈加兴奋:“宋珩当时就回顶了宋老爷,我跟素娥之间,您懂什么!

        宋老爷当即就道,你们两个满打满算才生活了两年,老子跟你这个孽障处了二十年,跟素娥相对十年,老子对你们两个的了解,比你们两个之间深得多!”

        宋老爷话糙理不糙,我跟宋珩成亲十年,有八年时间各在一方,这么漫长的岁月,再深的感情也经不住消磨啊,就像我跟陆誊青梅竹马经历生死,还不是败给了时间。

        所以和离才是对我二人最好的选择。

        我推开宁慈的脑袋,狐疑问道:“他们父子这种私下争吵都能流传出来?”

        “据说宋珩当场气得晕倒在地,吓得宋家上下慌成一团,四处延请名医,也未顾上堵下人的嘴,所以才流传出来。”宁慈幸灾乐祸道。

        宋珩脸皮厚且身壮如牛,按理说只会气昏宋老爷,想起林思苑曾说宋珩有眩晕的毛病,何况都已经到了延请名医的地步了,肯定不是小毛病。

        宁慈瞥见我脸色沉重,安慰我道:“你不要为他担心,宋珩跟他老子闹得人尽皆知,有心人说不定会参他忤逆不孝。他素来诡计多端,估计就是故意演的一出苦肉计。其实我更怀疑是宋珩为了见你,故意放出的风声。”

        这确实是宋珩能干出的事。

        我对着宁慈笑笑,到底有几分心神不宁。

        宁慈继续说了会儿京城的八卦新闻,见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也没了谈话兴致,与我打了声招呼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院子顿时安静下来,正当我打算闭眼假寐,忽然一道声音从墙头传来:“李娘子好雅兴。”

        听着那熟悉的声音,我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赵旭,自我搬进这里的第二天,赵旭便每天蹲在墙头上,我要是不出来,就命人扯着嗓子大声呼喊我的名字,直到我来到院中。起初我还假装诚惶诚恐地请个安,现在连身都懒得翻,抬了抬眼皮,“圣上日理万机,每日下朝后还能抽空翻齐千户的墙头,雅兴亦不错。”

        “朕是为了谁才做了这墙上君子!”赵旭理直气壮道,不待我回答,又如同变魔术般端出一盘红彤彤的草莓,草莓的个头很大,上面还沾着晶莹的水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李娘子,这是刚摘的草莓,快拿一盘尝尝。”

        我翻了个身,留了个后脑勺给他,忍着口水,违心道:“多谢圣上美意,只是民女不爱吃草莓。”

        赵旭也不强求,自顾自地坐在墙头吃起了草莓,一边吃一边招呼齐慎啧啧道:“唔,鲜美甘甜,水分充足啊,阿慎也来尝一尝。”

        两人的吸溜声不断从耳后响起,还不忘大肆炫耀,听得我口水四溢,实在忍无可忍直接坐起身,刚刚一转身,发现一只竹竿斜在身侧,末尾挂着个网兜,里面装着二十来个品相极佳的大草莓。

        我顺着竹竿望去,赵旭攀在墙头露着大白牙,冲我笑得灿烂,几乎晃花了我的眼。

        我取下网兜,盘腿坐在摇椅上,在赵旭和齐慎的注目之下,毫无形象地吃着草莓,味道真的不错,清甜多汁,口齿留香。

        待我吃得差不多后,赵旭在墙头笑眯眯地对我道:“李娘子,听阿慎说,新郑街的新住户们为贺乔迁新居,打算三日后共同办个宴席,李娘子可有意向?”

        此事宁慈跟我提过一嘴,本来我不想掺和,直觉我跟这帮邻居凑在一起大概会大眼瞪小眼,可若不去,又显得我格格不入,所以还在犹豫中。

        听到赵旭这般问,我立刻反问道:“圣上那天可会来?”

        如果赵旭要来,我肯定就不去了,不是怕别人的闲言碎语,主要那天人员混杂,赵旭的仇敌多不胜数,说不定冒出个刺客,行刺他便罢了,万一误伤我,那就不妙了。

        赵旭似乎也明白危险之处,语气颇为遗憾道:“那日朕没空,无缘与李娘子一道庆贺乔迁新居之喜了。”

        哎,本想找个理由躲一躲,看来终究还是要直面我的这帮邻居们。

        “虽然朕那天不能到,但是朕还是为李娘子准备了一份贺礼。”赵旭在墙头拍了拍手,那只挂着网兜的竹竿出现在他手中。

        我赶忙起身拒绝,跑到墙边,踮起脚尖伸手抓竹竿,试图阻止。

        “朕金口玉言,岂有出尔反尔之理!”可赵旭将竹竿抬起,平移到摇椅上方,转动竹竿,网兜翻了个,盒子精准地掉入摇椅,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他紧接着麻利地收回竹竿,笑眯眯道:“两个月前,朕无礼索要李娘子的金钗,至今思来,仍心有愧疚,今日赠你一根金钗,也权当朕的赔礼。”

        看着他飞快地消失在墙头,我摇了摇头,弯腰拿起盒子,费了一番力气,才将盒盖打开,一只口衔珠滴的凤钗赫然出现在眼前,想到这东西只有皇后才可以佩戴,手中的盒子愈发沉重起来。

        ……

        入夜,我和胭脂坐在后院里啃西瓜,李越青则在旁边的石桌上,借着玻璃罩的灯光,温习功课。

        白天气候炎热,夜晚也未好到哪里去,加之杏树上的各色虫子叫个不停,手里的瓜吃起来,也显得有几分甜腻。

        正当我心烦意乱之际,大门“砰砰”响起,李越青放下手中的书本,语气中带了些无奈道:“想来又是宋叔。”

        这些日子宋珩时常上门,以要看杏树,借火柴之类的理由,要登门拜访,每次我都直接令月娘把其打发走。

        可宋珩十分锲而不舍,只要不是深夜,他下朝之后,总会厚着脸皮敲门打扰,李越青不胜烦扰,提出在门前立一块牌子,姓宋的一律不得上门。

        对于宋珩,避而不见便是,这种拉仇恨的行为,我自然是不允许的。

        果然很快就有个妇人过来通传,说宋珩有要事找我相商。

        我尚未开口,李越青径直对妇人道:“月娘,我说过多少次了,姓宋的上门,你直接替我们打发便是,不必告诉我们。”

        月娘为难地看向我,吞吞吐吐地正要开口。

        “月娘不用理会越青,麻烦你先去准备些茶点,等会儿送到前方客厅,我过去看一看。”

        我一面对着月娘道,一面从石桌上提起一盏玻璃灯,然后看向欲言又止的李越青:“好好复习你的功课,不准过来打扰。”

        无视李越青憋屈的脸,我抬脚朝着前院走去,想了想,又停住脚步,回头对着跟在身后的胭脂道:“胭脂,你留下监督他。”

        “连胭脂也要支开,莫非是要跟宋叔旧情复燃?”李越青特意强调了一下“宋叔”二字。

        我捏起拳头,瞪了他一眼,他立刻悻悻闭上了嘴巴。

        ……

        我来到大门时,宋珩正背手立在门前,听到脚步声,缓缓回过头,神色微怔,似乎有些意外,不过他很快就回神,露出喜出望外的笑容,迎了上来:“素娥,你终于肯见我了。”

        接着他又似自嘲又似委屈道:“若非涉及到越青,想必你又会避而不见。”

        我微微挑眉,之所以要见他,盖因听说他晕倒之事,想来确认一下他的眩晕之症,是否跟我当年的重击有关,关李越青什么事?

        宋珩一眼便看出了我的困惑,问道:“怎么,月娘没有告诉你,我今夜前来,是为了商量越青的学业之事吗?”

        大概见我仍是一脸困惑,宋珩颇无奈地讲了起来,原来李越青时常在范夫子处垫底,范夫子打算将他淘汰。

        听到这里,我丝毫没有意外,李越青虽然很用功,可是他经义底子差,根本不是个把月的努力就可以追赶上的。

        “宋大人,越青之事,你费心了。”我侧过身子,请他进门一叙。

        “素娥,你我之间,真的要如此见外吗?”

        灯光朦胧,我看不出宋珩的神色,只听得他的声音如夜色般低沉。

        我头痛地提醒道:“宋大人,我们已经和离了。”

        然后便是一阵难言的沉默,良久之后,宋珩开口了,语气中听起来带着几分戏谑:“越青遇到困难,且不说你我之间的情分,就凭我跟素基兄从小相识的交情,我也无法视而不见啊。

        范夫子与舅舅曾是多年好友,我今日已经找他说和,他答应再给李越青两个月的时间。”

        我心底有些触动,提灯靠近宋珩,昏黄的灯火之下,宋珩鬓角的疤痕却清晰地映入了眼帘。

        宋珩似有所觉,摸了摸疤痕,也并未替我开脱,语气轻松道:“素娥,你当年下手可真没留情,好在我实在相貌过人,留点伤疤更显男人气概。”

        当年我真的魔怔了,竟下了如此狠手。

        “虽说范夫子给了越青两个月时间,可是他毕竟经义底子欠缺,还是需要找个名师指导,才有机会留下。”

        宋珩不愿再提起伤疤,把话题转到了李越青身上,不待我发表意见,毛遂自荐道:“我当年不才,侥幸中得榜眼,不过教一教越青尚有余力。说来惭愧,我跟素基相识一场,越青又唤我十年的姑父,可我却从未尽到长辈之责,还请素娥给我个机会弥补。”

        我正要拒绝,门外却先有人出声道:“宋大人近来公务繁忙,恐怕力有不逮,正好本大人要随我家娘子在此处小住一段时日,倒是可以指导李公子一番。”

        我提灯探出门外,伸长脖子看向第二个毛遂自荐之人,那人负手站在宁慈的门前,那抬头挺胸的姿态里,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与自傲。

        不过他确实有骄傲的资本,毕竟孟青平是泰和二十八年的状元,压着宋珩一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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