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求仁得仁

　　眼见伊格罗马九世战意如此坚决，十二大天使阵中的三人面色都有所变化。
　　法华率先轻叱一声，身上佛光升腾而起，整个人在眨眼间化作一尊身高近百丈的菩萨，足踏莲台，一手持握净瓶，一手轻拈金莲，祥和眉眼间似有神性的光辉闪烁。
　　这琉璃菩萨手中金莲轻轻挥动，一捧金蒙蒙的露水从莲瓣间洒落，似是以滋养万物之态落向伊格罗马九世。
　　伊格罗马九世清啸一声，手中圣杖前指，口中快速念诵了一段圣文，低喝道：“大天使惩罚之剑！”
　　周遭的十二大天使之阵上的圣洁天使之影气势大盛，无形的能量波动在伊格罗马九世身前化作了有形的物质，一柄足有十数丈长的纯白巨剑嗡鸣着撕裂了虚空，向那捧金蒙蒙的露水正面迎去！
　　这琉璃金莲露水乃是以佛家至柔至善之心普度世人，洗礼消融外邪也有其独到之处，可这大天使惩罚之剑借助十二大天使之阵和伊格罗马陨落之杖的威能，乃是至硬至强的圣法，刚好克制了琉璃金莲露水。
　　就见这捧金蒙蒙的露水落在大天使惩罚之剑上，扬起了阵阵金色的烟气，隐约有佛家禅唱之音在虚空中回荡，但那柄大天使惩罚之剑仅仅被消融了四分之一，余下的剑身依旧携着强劲的杀意斩向了琉璃菩萨！
　　法华面色微变，这一剑的威能着实有些出乎她的预料，无奈之下只好以另一手的净瓶前指，就见瓶口处散放出通透的金光，闪烁之间将那柄圣剑收入了净瓶之内！
　　一时间，整座大阵内喧嚣的剑气和威势尽数消隐，全都被净瓶收入了囊中！
　　法华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双手掐着印诀，身上佛光尽数向净瓶之内涌去。
　　伊格罗马九世冷哼一声，手中伊格罗马陨落之杖上圣光连闪，似是在和法华隔空对抗。
　　法华手中那净瓶剧烈颤抖了起来，发出一阵阵低鸣，显然是不堪重负，在和伊格罗马九世的拼斗中落了下风。
　　慧悟和尚见状，抖手将腕上念珠打了出去，八颗佛珠携着万千佛光，呈环状当胸落向伊格罗马九世！
　　伊格罗马九世不屑嗤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自己根基都没有扎稳，什么是圣者都还不清楚，也有胆来与我相抗？”
　　就见他那只空着的手在身前一弹，一道圣白色匹练激射而出，并不抵挡慧悟和尚打来的那八颗佛珠，而是从佛珠圆环中穿了过去，直攻向慧悟和尚的面门！
　　慧悟和尚面色微变，他此时可以召回八颗佛珠抵挡这一击，因为伊格罗马九世对他的漫不经心，凭借他此时的境界和手中佛宝，能够挡下伊格罗马九世的随手一弹。
　　可如果他这么做了，法华的情况便十分危险了！
　　慧尘此时正在和十二天使大阵角力，将这座大阵的碾压之力尽数抗住，一时间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来援助慧悟和法华，若慧悟再退，法华便
　　是孤立无援，一人面对联军中的最强者！
　　法华显然也看到了慧悟的两难之处，并且对慧悟和尚颇为了解的她，只是瞬间便猜到了慧悟和尚的选择。
　　她骇然喊道：“别管我！我能坚持住！”
　　可慧悟根本不理会法华的话，八颗佛珠依旧在他的推动下向伊格罗马打去，自己则默念佛号，双手合十在胸前，道道金光从他皮肤下散射而出，很快将他化作了一尊纯金的雕塑。
　　这是金蝉不灭体运转时的征兆，慧悟和尚要硬抗下伊格罗马九世的这一击，为法华换来一线喘息的机会！
　　法华心中巨震。
　　先前慧林说的话中不乏真相。生死之间有大恐怖，金蝉不灭体借用每一次向死而生的力量来锤炼慧悟的身心，唤醒深埋于他灵魂深处的佛心。可利弊向来是互相依存的，坠入深渊的次数太多，心中难免会记住最深沉昏暗处的恐怖。
　　慧悟的确不能在短时间内连续死亡多次，否则会对他的佛心造成难以预测的影响！
　　“不！不要啊！”法华惊呼出声，想要阻止慧悟的行为。她此时心中的紧张感，远比她自己面对死亡时更甚两分！
　　慧悟却无动于衷，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尊矗立在庙中千百年的金佛像，于沉默中静待那一道圣光的到来。
　　圣白色匹练横破虚空，倏忽间来到了慧悟胸前，轰然撞击在了金色佛像的表面！
　　一阵剧烈的震颤在十二大天使阵中来回激荡，远处的地球空间壁障上也泛起点点涟漪，慧悟和尚化身而成的金色佛像则像是一颗被球棍狠狠击中了的高尔夫球般，划出一道金色的影迹，向后疾飞而去，竟撞破了十二大天使阵的外壁，落入了地球之中。
　　在那些金色光芒被地球的空间壁障彻底吞没之前，法华看到，金色佛像的胸前出现了道道裂痕，仿佛蛛网一般在他身上肆意蔓延……
　　主持大阵的伊格罗马九世显然没有料到运转金蝉不灭体的慧悟和尚竟然能直接撞穿十二大天使阵的外壁，大愣了一下。待他回过神来之际，就看到盘膝坐在法华身旁的慧尘探掌向法华身上一拍，竟直接击溃了法华身上的佛光，令法华的本体宛若一颗金色流星般，顺着刚刚慧悟撞出的口子飞了出去，转眼间也没入了地球的空间壁障，脱离了虚空的范围。
　　“师叔！”
　　法华猝不及防被推了这一掌，根本来不及反应，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重新跌回了地球大气层中，随着慧悟和尚一前一后向下坠去。
　　“快带着慧悟回去吧，师叔时日无多，今日便来认真会会这伊格罗马家的天才，亦算是无憾了。别为师叔担心，更别回来，这是师叔对你最后的嘱咐。”慧尘的声音在法华耳边回荡，将她眼底的泪水一下子全挤了出来。
　　虚空中，伊格罗马九世横目向慧悟和法华离去的方向看了几眼，也不去追，而是冷笑对面前的慧尘说道：“你
　　这是为小辈断后，放弃自己的生命了？”
　　“阿弥陀佛，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老尼姑活了一辈子，早就腻歪了，能与你一战而死，也是幸事。”慧尘淡淡笑着，苍老的脸上满是平静与安宁，似乎谈的是旁人的死亡，与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伊格罗马九世脸上笑意渐渐敛去，化作一副严肃之色。
　　他与慧尘过了许多招，对这老尼姑的战力也有了了解。
　　若是寻常交手，他和慧尘当是平分秋色之局，考虑到慧尘老迈，一身战力只能发挥出八成，那伊格罗马九世当有颇大的胜算，更何况他此时有圣杖在手，如果没有外来力量的干预，足可以将慧尘拖死在这无尽虚空中。
　　但若是这老尼姑存心要和他拼命，情况便大不一样了……
　　一个怀揣着死志的至圣境上品强者，是足以令所有人都恐惧的存在，就算是此时手握圣杖的伊格罗马九世都不得不觉得有两分棘手。
　　此时孤立无援的慧尘自是难以活命，可这样一条几近腐朽的生命，会给伊格罗马九世带来怎样的创伤？在这样紧张的局面中，如果伊格罗马九世在慧尘身上付出了太过惨重的代价，接下来又会有怎样的后果？
　　……
　　两道金色佛光携着长长的尾焰相继从天际坠落，撞在了广袤无垠的大地上，留下两个相距不过百余丈的深坑。
　　法华从其中一个深坑中跃了出来，抬起一双泪眼向天上看去。
　　她此时依旧还有战力，可她并未试着再回到无尽虚空中去寻找慧尘和伊格罗马九世。
　　慧尘师叔早已堪破了生死，能在生命的最后时光奏出一生中的最强音，与手持圣杖的伊格罗马九世一争高下，总归称得上是求仁得仁。法华并非冲动的小孩子，心中纵是悲痛万分，也都强自压了下去。
　　法华快速掠到慧悟身侧，发现慧悟此时已经晕了过去，身上的万千佛光尽数消隐，胸前伤势恐怖，却依旧悬着一口气，并未就此死去。
　　见状，法华轻轻松了口气，暗道慧悟毕竟已是圣者，既然没有在那一击下立刻身死，情况便会慢慢好转过来，金蝉不灭体的防御力，果然不可小觑。
　　此时的青云峰上，那万名战帝国士兵早带着基洛和其余异能者悄然离开了这片山脉，想要再次穿过赤帝国守军的势力范围，回归对于他们而言安全的区域中去。
　　然而这座山峰并非空无一人，两个身着华美袍服的老者并肩而立，遥遥眺望刚刚两道佛光坠下的地方。
　　“殿主，出手吗？我二人入局，应该能救回慧尘尼姑。世上像她这般纯粹的修者已经不多了。”其中一个红面老者轻轻蹙眉，瞥了不知何时乌云密布的天空一眼，目光似是透过了层叠的乌云，穿过了地球空间壁障，看到了悬于无尽虚空中的十二天使大阵，以及阵中渐渐澎湃起来的两股惊人异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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