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少年公子，坦诚直率

　　遥遥隔着数米的姬赤根拳势陡然一收，那处被沈源竹筷点中的破绽悄然消隐，转而化作了一张充斥着吞吸力的能量黑洞，似要将这遥遥点来的竹筷吸进他身周的金红色能量场中，绞杀成粉。
　　对此变化，沈源丝毫不觉意外，以他的眼界，自然看出这唯一的破绽是姬赤根故意为之的，以姬赤根炉火纯青的武学修为，拳势中断然不应该有如此明显的破绽。
　　他手中竹筷却不退反进，顺着姬赤根拳势中的吞吸力道，直刺入了能量黑洞之中。
　　姬赤根双手在胸前呈抱球状一盘，就要将刺入自己拳势气场中的竹筷绞碎成渣。
　　然而沈源却先他一步，手中竹筷一震，四道劲气飞射而出，竟极精巧地射入了姬赤根拳势气场几乎细微不可见的缝隙中，达成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效果，将整片拳势都扰得混乱不堪，再无刚才那般圆润平滑之感。
　　姬赤根目光一凝，双掌顺势推了出去，被搅乱的拳势顿时被推出了一片层叠如波浪的狂潮，向沈源当面拍击而去！
　　沈源手中竹筷收回，挡在面前，极勉强地破开了扑来的层叠金红色波涛。气劲吹动了他和身旁程阮的头发，而他手中的竹筷上也飘起了两缕青烟，颜色变得焦黑如碳。
　　姬赤根收手而站，胸中吐出一口浊气，笑着走回了坐上，意有所指般叹道：“看来这拳还是练得不到位啊。”
　　“已经是相当俊的功夫了，姬公子定是日夜苦练，才能有如此造诣。”沈源真心称赞道。
　　“沈公子也不是平凡人啊。”姬赤根举杯遥敬，说道：“就算是我家里的人，能接下刚才这拳势的，也没有几个。更别提沈公子不是武者，更显困难，果然不愧是位列潜仙卷前位的英才。”
　　程空岳也端起酒杯，说道：“贤侄功夫又有精进啊，来，敬你一杯。”
　　姬赤根又饮了一杯，顺势说道：“不瞒叔叔，小侄这次来，爹爹托了我一件正事的。”
　　程空岳饮尽杯中酒，喉结滚动间将酒液缓缓咽入腹中，手中酒杯慢慢放在了桌上，眼中的笑意消隐，问道：“说来听听吧。”
　　“提亲，求娶程阮。”
　　掷地有声的一句话在内堂中回荡不休，震得所有人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
　　就连程空岳都觉得姬赤根在看到北方部族中的情况后应该会将求亲之事押后再说。毕竟，程阮的态度极明确，而程空岳也不会逼迫女儿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最重要的是，程空岳就算想，也根本无法逼迫程阮做任何事情，整个北方部族中都没有人能逼迫程阮做任何事情。
　　得了龙德传承的程阮本身的声望和地位绝对是深入人心的高，若程空岳和程阮在她婚事上站在了对立面，程空岳甚至怀疑整个北方部族，就连他的老婆玉青兰都会反对自己，到时候，他可就成了站在人民对立面上的罪人。
　　常来往北方部族的姬赤根对这种情况显然
　　也有所了解，此时再提亲，未免太勉强了些，也在短短一句话中，将程空岳置在了两难的境地中。
　　唯有沈源对此并不觉得意外。
　　这姬家的公子显然是个直率而坦诚的人，心中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和拐弯抹角，既然这次是来提亲的，那么明知道会被拒绝，也会将提亲之事摆到台面上来说。
　　此谓坦荡，谓刚直不曲，以本能识人的沈源早知道姬赤根今晚一定会有这样一句话。
　　就像飞蛾扑火一样。
　　姬赤根说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坐在他斜对面的姬家二老，看着二老将手中的礼盒呈上，说道：“我爹说，这是程叔叔一直想要的东西，当做聘礼，希望两家能亲上加亲，永交世好。”
　　程空岳手抖了一下。
　　姬家二老手中这两个盒子从始至终都没有打开过，但他却清楚地知道这两个盒子里是什么东西……
　　那当真是他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宝物……
　　“我不。”程阮抬头，直视向姬赤根，眼中有些歉意，但还是很认真地说道：“我不爱你。我不能和你结成夫妻，这对你，对我，都不负责任。抱歉。”
　　姬赤根早有心理准备，听到程阮这话，却还是眼中光芒一黯，心中禁不住一阵痛楚。
　　自小，他便以为程阮是自己未来的妻子，从他看到程阮的第一眼起，便被那个笑容纯洁如天使般的小女孩儿夺走了他全部的喜怒哀乐。以至于在其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姬赤根都觉得自己这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的城府是因为他一颗心都挂在了程阮那里，所以眼前发生的事情哪怕再大，再令人惊慌失措，对于他而言也像是一场披着夜雾的皮影戏，不清不楚，难有触动。
　　随着年纪渐长，程阮变得越来越出色，越来越夺目，也越来越娇艳，有时候姬赤根在她面前都有一种自惭形愧的感觉，但静下心来一想，觉得自己应该还是配得上的。
　　但他也能明显感觉到，程阮对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一直将他当成是大哥哥。
　　他在心里不断自我安慰着，终有一日，冗长的时光和温柔的笑容将会敲开她的心扉。
　　兴许是男人生而便有的自尊心，和在喜欢的女子面前不知何来的骄傲，姬赤根一直没有对程阮表露过自己的心事，只是静静欣赏着这朵越来越明艳的鲜花，甚至在被她耀眼的光芒灼了双眼的时候，还会故意在脸上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来。
　　而今，他终于袒露了自己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却也在下一秒得到了他最不想面对的回答。
　　他向来刚毅而坚直的心中，平生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后悔。
　　若他早些有所表示，是不是会不一样？
　　可这世界上终究没有如果，姬赤根没有用太久的时间，便接受了眼前的现实。
　　他站起身来，以手制止了准备发飙的姬家二老，向程空岳拱手道：“既然如此，此间事已了，赤根就告辞了。”
　　“这……天色这么晚了，且在府上留宿一夜吧，至少要明日再上路。”玉青兰起身，努力挽留道。
　　“不必了。对我等异能者而言，白天黑夜又有什么大区别。”姬赤根摇头，手中折扇背在腰后，向外走去。
　　姬家二老中的一人愤而站起，怒喝道：“赤根！今日我定要向这程家讨个说法，就算要拒绝我家的婚约，也不该是这般不声不响的做派吧？”
　　“程阮好歹是和我家赤根指腹为婚的女子，就算还没订立婚约，但从古法上而言，只要两家长辈都同意了，这桩婚事就作数！你家若想悔婚，难道不该早些向我姬家知会一声吗？我姬家来人提亲，竟看到了这般不堪的景象？一个男人从程阮的闺房里走出来？你程家不要脸面了，我姬家的脸面可还……”
　　“够了！”走到门口的姬赤根一声爆喝，沉着脸扭头说道：“跟我走！”
　　姬家二老面色都气得扭曲了，狠狠一跺脚，指着程空岳的鼻子怒视了几秒，而后愤愤然甩袖离去。
　　玉青兰跟在三人身后，一直将他们送出了德鲁伊部族之外。
　　程空岳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面色阴沉得像是锅底，但他既然没有起身挽留姬家，便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不多时，玉青兰折返回来，坐在了丈夫身旁，轻轻握住丈夫的手安抚道：“姬家应该早有预料，他们会理解的。”
　　程空岳闭着眼睛长长叹了一口气，摆手道：“我累了，回去歇息吧。”
　　说罢，程空岳站起身，独自向自己的卧房走去。
　　看着自己父亲的背影，程阮忽然觉得今日他的身体看起来单薄了许多，和她印象中那个强悍锐意的高大男人有不小的差距。
　　程阮终于意识到，在不知觉间，父亲……已经老了。
　　“爹，谢谢你。”程阮眼眶一红，颤抖着说了这样一句。
　　“你幸福就好。”程空岳在门边微微驻足，没回头地应道，而后身影消失在程阮和沈源的视野中。
　　其余人见状，也很快散去，不一会儿，整个内堂中便只剩下了沈源和程阮两人，还有桌上渐渐不再温热的饭菜。
　　沈源长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倒是比我想象中的顺溜很多，我还以为一定要和姬赤根撸起袖子来狠狠  干上一架才行。”
　　程阮也轻叹道：“是啊……他一直都是那样一个……拿得起也放得下的人。”
　　听到程阮话中似有感触，沈源心中猛然一个咯噔，终于升起了一抹害怕的情绪，紧张地握住了程阮的小手，苦兮兮地问道：“你该不会反倒觉得那家伙还不错吧？”
　　程阮轻笑着白了沈源一眼，说道：“他本来就不错啊。”
　　一股浓重的醋意瞬间窜上了沈源心头，连忙说道：“那……那家伙，一看就是个钢铁直男，无趣极了，每天除了练拳就是练拳，你若和他在一处了，怕不是要被无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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