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六章：荒谬的世界

反观丁花那边，由于公孙智给她的证书是货真价实的，竟是一路绿灯、畅通无阻。虽然下属们不清楚为什么警方专用的执照会在一个小女孩手里，但终归挨不住人家名正言顺的政府威严，给她放行了。其实仔细想想就能明白：这要是假的，那这个女孩子自会有政府机关的人来处理——私自伪造警证可是重大犯罪。可这万一要是真的，而且这女孩又恰好有什么重要的事儿耽误了……谁也付不了这个责任。

        当手下付不起责任的时候，老大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貘?接过这本警证时，看到“公孙智”这三个大字时，脸上的笑容很明显地一滞，瞳孔猛地一缩。尽管他很快就调整过来了，但这么点儿时间，足够墨笛将他的这些微表情尽收眼底。人家在几千年前可是谈判的高手，分析微表情什么的，简直不要太容易。仅凭貘?这一怔，还有那份封面上印着警  徽的证书，他就已经将事情的原委猜出来七成。

        但他没有选择说破，而是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墨笛也有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能动用武力。

        众所周知，在公孙仁彻底消灭丁一之前，貘?已经借着他的眼睛窥伺了许多机密资料，这其中就有公孙智的档案。关于他的超能力，所属分队，情报摘要，貘?早已是烂熟于心。正因如此，他看到有关于这个人的信物时，才会显得如此惊惶：在他看来，公孙智绝对是超自然调查部最为棘手的角色。智慧本身并没有威力，可它延伸出来的无穷可能性，让任何对手看了都只有绝望的份儿。眼下一个智商突破人类极限的家伙很可能就在这附近乱晃，如果他盯上的目标是自己，那可怎么办？

        话虽如此，他也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坐在这儿，尽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这时候要是出点什么岔子，一切就都完了。

        “嗯……你好啊，小姑娘。”貘?换上他的商业笑容，对丁花笑道，“你有什么事吗？”

        丁花还是头一次如此近距离面对这种大佬级别的人物，她再怎么早熟也该慌了，这会儿更是急的小脸通红，支支吾吾，半天都没说出来一句话。

        “别紧张，慢慢说就好了。”貘?侧身看了一眼人群，确认那些欢闹的宾客中没有人拿枪对着自己，才继续鼓励道，“你放心，我们都是很讲道理的大人，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我，我是，那个……我是丁花，是丁一的女儿，您知道我的父亲丁一吧？就是半个月前牺牲的那位，您还给发起了一场募捐的……”

        一提到丁一的名号，那个血淋淋的晚上立马浮现出来。

        怎么可能忘记？

        但他不能将那段回忆如此明显地展露在脸上，现在，貘?饰演的是天才游戏制作人莫如秋这个角色。莫如秋年轻气盛、身居高位、应酬无数，是处在社会高层的精英人士。哪怕他发起了募捐，也是带着一点点为自身宣传的炒作姿态，他是不会真的去关心那些牺牲的警察到底叫什么名字的。献个爱心，表示表示，意思到了就行了，这样才符合莫如秋的人物形象。

        所以，假装思考了一小会儿，貘?的脸上才露出惋惜和哀伤的表情，“对，我记得你的父亲，这可真令人遗憾啊……小姑娘，你今天来找我，是不是……捐款的事情没有落实到位？你们家最后没能收到钱？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不要害怕，直接说出来就好，叔叔我会帮你处理的。”他的语气中充满了义愤填膺之意，任何人听了他的话都不会怀疑他想要帮助丁花一家的迫切心情，甚至还能感觉到这个人身上有一股惩恶扬善、保护弱者的侠气。

        唯独墨笛感到一阵齐寒，默默地将凳子拉远了一点。

        “不是，钱我们收到了，我就是想……想来和你说，那个……谢谢你……在这种时候出来帮我们，就像雪中送炭一样可贵，真的谢谢你……”小姑娘到底还是脸皮薄，说着说着就没声儿了，脑袋也深深地埋着。不知为何，她总是不敢直视貘?的眼睛，好像只要一看到，所有辛苦建立起来的信仰就会瞬间崩塌掉一样。

        身为丁花的杀父仇人，貘?此刻更是百感交集、众念纷杂，不知该说什么好。良久，他只能伸出手，摸了摸丁花那一头柔顺的长头发，一语双关道，“不客气，孩子，这是我应该做的。”

        察觉到不得了的新闻要素，刚才还散的干干净净的自媒体记者们又像苍蝇一样纷纷涌过来，满脸都是捕捉到大新闻之后兴奋的神色。在问清楚了事情的缘由之后，他们更是如获至宝，纷纷掏出拍摄工具，准备将眼前的一幕记录下来。献爱心献到貘?这个地步，只要照片一登，肯定能成为当下的热门话题之一，在热搜榜上两天都不下来，这是毋庸置疑的。

        然而这一次，貘?却没有抓住这个宣扬自己正面形象的机会，反而是站起来，将丁花挡在身后，并义正言辞地要求所有记者删除刚才拍摄的录像和图片。他的属下们也反应过来，纷纷从座位上起身声援他们的boss，一时间闹得群情激愤，场面火爆的跟菜市场似的。

        “各位记者朋友，请不要过度消费我们的爱心，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用来娱乐的！这个孩子年纪尚小，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处理事务。将她放到镜头中，就相当于将她放到了整个互联网里，放到了所有国人面前，让他们评头论足、指指点点。为了孩子着想，请您自觉删除视频和图片，否则我司将采取法律手段……”

        貘?的话在空气中回荡着，充满了正义和良善的气息。任何人看到这一幕，都会想当然地将他代入成一个严明善良的骑士，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高大威武、气度不凡。

        看着这场闹剧，墨笛没有出手干预，只是不停地思考一个问题：貘?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他杀了丁一，直接让丁花失去了父亲，从而惹出后面的一系类事件，并且这个杀人犯至今仍未被逮捕。一个杀人者，一个夺走孩子父亲的人，真的可以是好人吗？

        可……他又为这些特警的遗孤们募捐了一大笔钱，在他们最需要的时候给予了他们有效的援助。丁花今天能来这儿当面感谢就已经说明了一切，他的那一大笔钱，真的很有效。那他为什么要捐这笔钱？为了良心上过的去？可貘?看着又不想是那种会有良心障碍的人啊。

        或许，用“好人坏人”这种区分方法来甄别一个人，本身就是有问题的吧。

        ——————

        叶鹰松开了捂在左眼上的手，一歪脑袋，只听见“叮当”一声轻响，镍铅合金打造的特殊子弹自行从他的眼窝中退了出来，摔在地上。子弹的前端已经完全变形了，好像撞在了什么硬物上一般，上头沾满了猩红的血污。最恐怖的是，叶鹰的原本应该瞎掉的左眼竟然完好无损，甚至看不出半点被破坏过的痕迹。若不是他的眼窝附近还留着一滩红艳艳的血迹，公孙智都要怀疑刚才那发子弹究竟有没有打中他。

        其实也没什么可怀疑的，身为超自然人，公孙智的动态视力也是相当。即便肉眼无法看到子弹，但他可以通过子弹出膛的声音、空气的流动和火药导致的微妙温度变化来大致确定其航线，相当于是眼看着它射进叶鹰左眼的。按照原计划，那发子弹会从他的后脑穿出来，并在几秒钟之内杀死他。再之后，公孙智会以会场内混入了凶恶嫌疑人为由强行中止这场活动——反正叶鹰都死了，怎么给他扣帽子都没问题。

        他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若是换了之前的叶鹰，估计中了这一枪之后已经在阎罗殿了……然而，公孙智不知道的是，这一个半月的训练已经彻底改变了叶鹰的能力体系。现在的他，已然不会再畏惧大多数人类制造出来的热武器。

        “你从一开始……就想杀了我。”叶鹰望着公孙智，那只刚长好的新眼中溢满了仇恨。从这一刻起，过去所有的感情都一笔勾销了。

        “并乱猜我想干什么，你猜不到的。”见事情败露，公孙智也换上了一种冷冰冰的语气，倒不如说这就是他最原本的样子——冷漠、无情，但又相当致命，“看来，那个黑袍人教了你很多东西啊。那是自愈能力？”

        “差不多吧……原来的我就像一个手握珍宝，却不知该如何挥霍的傻小子，拿宝石去砸核桃，白白浪费了这份老天给的恩赐。煞气其实是一种相当好使的玩意儿，只要学会内化应用它，我就能做到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比如……超高速的细胞再生，然后获得快速自愈的能力。”叶鹰用右手的两指攥着那颗打进过他身体的弹壳，缓缓地站起来，眺望向远处，“再比如，用煞气感应敌人的方位、数量，从而掌握视野之外的一些状况。”

        他将子弹举起来，眯着眼睛，在空中瞄了一会儿。

        “再比如……这个。”

        他轻轻一挥手，子弹竟以3马赫的速度被他掷了出去，那小小的体积卷起一阵强劲的冲击波，剧烈的音爆从旁传来，几乎要震破人的耳膜。音爆产生的响声几乎就和天塌下来差不多，谁又能想到，这仅仅只是一枚小小的子弹从一个人手中飞出去时的动静呢？

        子弹以超高速划过天际，很快就消失在了公孙智的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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