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天雷

在苦苦支撑了四十分钟后，潘多斯之盒终于还是没能顶住重负，裂开了。

        天煞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狰狞笑容，他赢下了这场堪称是漫长的拉锯战。背部的压力正在一点点减轻，他能感受到，由潘多斯之盒带来的法术构架已然消退于无形。按照天煞自己的说法，他的寿命至少得从300万年前开始算起，那时候，第一只南方古猿刚从树上走下来，并初步形成了“我”的自我意识。这么许多年的寿命叠上来，积累下来的经验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至少也不会比尹族差到哪里去。

        他已经看出来，尹族方才那一连套的战斗方式其实都有一个核心——潘多斯之盒。不管是防御类魔法也好，反击类魔法也好，他都在实时改变潘多斯之盒内部的地形。只要地形的控制权掌握在他手里，天煞就始终处于被动，始终要被他压着一头。而一旦这个依仗消失……天煞不仅能从天空中吸收人类“罪恶”的力量，还能重新掌握进攻的主动权，岂有不胜之理？

        然而，另一边，尹族却没有半点放弃的迹象。

        只见他双臂一挥，在半空中划出两个悬浮魔法阵，将自己的身体悬空，以免接触到已经窜得几丈高的火浪。做完这些后，他半闭上双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见尹族伸出双手，将大拇指和中指扣在一起，左右手的无名指和食指相互对点，小指则像牛的犄角一样对立着。这一瞬间，尹族整个人的气场都安静下来，好像他不是身处在这个随时可能被邪火灼烧到的战场，而是一个人在某片深山老林之中坐禅，参悟玄道。

        时间停止在这一刻。

        “通灵、智慧、仁慈、宽宏、圣洁的所罗门王啊，请您聆听我的呼唤，回应我的祈祷。如今，天之逆旗再度出现在人间，还请您借予我无上的力量，斩此逆贼，平复苍生，为您智慧的传说再添一笔佳话。”尹族的额头开始发出光亮，原先那只竖瞳似乎已经随着潘多斯之盒的破碎而裂开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闪着亮光的烙印。这个烙印的外围是一个正方形，正方形内部围着一个六芒星的图案，象征着某种至高无上的智慧。

        再睁开眼睛，尹族的双眸中多了一种心怀天下的大仁慈。

        “哼……困兽之斗吗？这个对我没用的，尹族，不就是所罗门王吗？说真的，你其实根本没见过他对吧？我可是和他不止较量过一回的，当初，这家伙处在巅峰状态的时候，手里头握着七十二个魔神，轮番着上都没能把我给怎么样。就凭你现在这种状态……你能一下子召唤出几个魔神来？两个就是极限了吧？”天煞冷笑高声着嘲讽道，“再说了，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还‘仁慈圣洁’，笑死人了……他和地狱里的魔鬼君王做交易，魔鬼君王你知道吧？撒旦那个级别的，性质和我差不多，说不定比我还恶劣。”

        “这并不妨碍他成为犹太王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国王。”尹族一边感应着所罗门王遗留下来的魔法力量，一边冷冷地回应道，“还是说，你觉得那么多赞扬他的箴言绘本都是假的？”

        “这就是你们人类可笑的地方了。”眼看着自己马上就要赢了，天煞也放松下来，竟然开始就着话题聊开去，“有时候我真的特别好奇，你觉得，一个人对世界的功过是非，真的可以让人类自己来评价吗？智人是一种相当自大且狂妄的生物，如果说这话的是一个人类，那我倒还能理解……可你是尹族啊，少说也是几千岁的人物，这点都看不透吗？”

        “……愤怒与英豪的精灵呦，王的指令已经下达，请遵从我的意志，将雷电的力量暂时覆盖在我身上，听从我的指挥。”尹族没有再和天煞浪费口舌，而是直接了当地念起了咒语，屏息凝神，将体内的魔力尽数集中到指尖上，“现于凡世吧，神之大敌，巴尔！！（ba''al  ）”

        一瞬间，天穹之上的雷云仿佛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炮仗，轰隆隆地就炸开了。无数电光像疯了一样从中倾泻  出来，群魔乱舞，洒向下方的地面，好似一条条挥舞着的九节鞭。这种突如其来的雷暴天颇为吓人，天空在几秒钟之内便彻底黑下来，看不到半点光芒，好像上帝将天空盖上了一层不透光的黑布。唯有张牙舞爪的雷电在空中肆无忌惮地横行着，有的放着碧蓝色的青光，有的放着妖艳的绛紫色光芒，各式各样，几乎要铺满了整片天。此时此刻，“呼呼”的妖风不绝于耳，天摇地动，一股莫名恐怖的妖气破空而出，笼罩了这个不安的世界。

        吴山广场周遭的警察们大多不知实情，也觉得心里有些瘆得慌，但还是定下心神，坚守在了岗位上。真正内心崩溃的，反倒还是超自然调查部的龙眼特战队，他们恰好知道一点儿实情，但又知道的不是很清楚，自然是被此异像吓得瑟瑟发抖，话都说不出来。公孙智早就结束了他和共济会之间的秘密通话，神色复杂地盯着天空，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可以肯定的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

        “咚————喀————！！”

        潘多斯之盒承受了邪火和诡雷的双重压力，终于在此刻完全崩裂开来。从外界来看，在吴山广场的上空，先是快速地现出一个巨大的正方体轮廓。紧接着，那个火花构成的大立方体发出一声齿轮破裂的声音，快速地从轮廓变化成了透明的颜色，像是某种被烧融的玻璃体。公孙智离广场并不远，再加上他的视力也相当好，没费多大劲就看清了立方体内部若隐若现的紫光和雷光。

        “叶鹰肯定是没有这种能力的，换言之，这个东西是尹族搞出来的吗？有意思，居然还有这种大范围改变现实的能力，这人简直是个超能力百货店啊……”公孙智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碎裂开的潘多斯之盒，“说起来，他的底细我也是完全不清楚呢，必须得找个时间弄明白，要不然后头得出大事。”

        再将镜头给到尹族那边。

        巴尔虽然是以精灵的名号出现的，但事实上，这货的画风可不是那种住在森林里、长得雌雄莫辨，喜欢艺术还整天拿着弓箭的精灵族。他号称是闪（shem，闪族人的先祖，诺亚的儿子）的直系后代，存在的历史足以追溯到西元前1400年。古犹太人对这位神明崇敬得一塌糊涂，又是盖神庙又是送贡品，每次都搞得声势浩大、劳民伤财。这样长此以往，巴尔招来了不少人的反感，也因为被称作是“堕落神”，后来直接给升格成了地狱里的恶魔。

        传说，这位堕神是耶和华在人间最大的敌人之一，在地狱掌握着六万众恶鬼，其力量和残暴由此可见一斑。在所罗门王的七十二柱魔神中，巴尔独占鳌头，排在第一柱，这正是对他恐怖实力的一大认可。

        邪神降世，霎时间狂风大作、风雨飘摇。

        “你不是想知道所罗门王伟大在哪里吗？好啊，我这就告诉你！”雷光之中，尹族的头发像赛亚人一样冲天而起，伴着阵阵冰蓝色的闪电，整个人的气场宛如一把已经出鞘的利剑，尖锐无比，“力量本身是没有正义和邪恶之分的，圣骑士也可以屠戮无辜，荆棘神官也有能力拯救苍生，这全凭个人选择。所罗门与魔鬼做交易，是为了用这些力量来建立功勋、改变国家、拯救人民。他同样也和天使和一些半神达成了交易的关系，在众多势力的拉扯之下，这个伟人的灵魂最终并没有被地狱收去，‘所罗门王的智慧’也得以在人间保留下来！忍耐住堕落的诱惑，用邪恶的力量去震慑邪恶，本身就很伟大。”

        “我现在要做的事，也是一样的！”

        “砰！”

        一声玻璃碎裂开般的巨响，已经融化的潘多斯之盒像肥皂泡一样破裂开来，洒下一大片斑驳的碎片，宛若浮光泡影、梦幻流苏，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这些碎片反射着空中不详的雷光，在跌落下来的途中，化作星星点点雪白的粉末，随风而逝。粗壮的雷电像疯了一样劈下来，将破碎的潘多斯之盒包裹在中央，也完美地隔断了外界对这里的观察。这次，就连公孙智也没能发现处在其中的尹族和叶鹰。

        但见……尹族终于改变了这个可能会让手抽筋的诡异手势，怒目圆睁，将身体在空中缓缓拉开，右臂后伸，呈标枪运动员投掷状，仿佛手中有一杆看不见的长枪。这个动作做完后，云层中的雷电似有所感，开始像火锅底料一样沸腾起来，翻涌着、滚动着，炸雷的声音几乎要把人的耳膜震破。

        此时，此刻，天煞刚刚从潘多斯之盒的束缚中解脱出来，还没和苍天连接在一起，正值旧力已竭、新力未生之际。在这个时候进攻，是最好的机会！

        “接招……”尹族突然扯开嗓子、爆出青筋，声嘶力竭地大喊道，“雷宰相的十字枪！！！”

        手臂一轻、一扬，像是投出去了什么东西。

        一道完全由雷电构成的、呈枪形状的巨大闪电呼啸着破空而出，如苍龙入海一般，将四周的云层尽数电解，发出一阵阵“噼啪”的火花爆鸣声，向着天煞的方向飞速袭去。还不等他有所反应，“枪头”处的球形闪电已经呈鲸吞之势涌来，并将他的整个身体都包裹进了一片刺眼的雷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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