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白杉城

永冻冰原曾经有一座辉煌的城市，那是一座纯白无暇的城，白色的巨石垒砌成高耸而坚固的城墙。他们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铸造了一个奇迹。

然而这样的城很快陨落在历史中，不留下一点消息，大多数人都将它当做了一个传说，在口口相传中与神话里安卡公爵创造的永远温暖的冰极乐园“云栖”相混合。

他们说那座白色的城开满鲜花，四季如春，在这样的皑皑冰原中，永远温暖明亮。

然而并非如此，云栖城仅仅居住在神话里，在安卡公爵沉眠于永冻冰原之后，云栖城便封闭了自己，断绝了与外界的往来。这座白色的城，只是一群普通人，在自己冰冷的居住地，建造的美丽的家而已。

加诺来到这永冻冰原，安卡公爵的沉眠之地，同时也是公爵大人的第一块封地，安卡公爵和他的后代好几代人都居住在这里，神话时代最强大的一群人也居住在这里，这里是一片天然的神之遗迹。

这样的历史，这里有什么都不会让人惊奇。

永冻冰原与铂兰诺和奈塔士都接壤，这里广袤而贫乏，所以安卡公爵获得了这块几乎没有人居住的封地，这对于他的功绩来说，并非奖励而是惩罚，然而他平静地接受了，将之打造成神话时代的中心——一切都围绕着这里进行，人们来这里朝圣、来这里寻求帮助、来这里决定大陆命运，直到公爵屠戮众神，命运之塔出现，永冻冰原封闭。

然后便是黑魔女，她打破了屏障，自身却毫无防备地死在冰原的风刃中。

瑟西总是突然出现，又突然送他奔赴一场亡命之途，她那样毫不在意地送他上路，觉得他能完成那些不可能的任务，却每每再他绝望之时将他拉出深渊。

所以，只要相信瑟西就好了，她会安排好一切，她总能安排好一切。即便他几乎没有完成任何一个目的，瑟西也总能解决一切的。

加诺带着盲目的信任来到了这里，他的父母也许不在意他，不过没关系，瑟西会编出一个美妙的谎言来安慰他的，所以，只要按她说的去做就好了。

他翻阅着瑟西给他的那些书籍，那里面记载了阿斯莫德的古老故事，与那些史书中的记载相同的，不同的，甚至史书中没有的。那是真实的历史，没有被人记忆混淆遗忘的历史。

加诺看着无尽的风雪，那里曾经有一座城，它纯白无暇，城中种满了白杉树。没有人知道她怎么衰落的，它就这么消失在了历史中，直到塔特莉斯打碎极北之地的屏障，于是白杉城连遗址都无法寻觅了。

他闭眼上前一步，坠入了风雪之中，坠入了白杉城之中。

突然之间，风雪停止了，他睁开眼，街道上人来人往，他们欢笑着，互相讨价还价，没有人关心突然出现的加诺。

加诺长叹了一口气，如果可以，他并不想来这座白杉城，这片大陆的谜团够多了，他没必要一个个寻根究底。他的任务只是找到死灵圣殿而已，他没那个精力拯救所有需要拯救的人。

他看了看手中的沙漏，沙子以极为缓慢的速度下落。他只有一个小时时间，然而这一个小时，等于这白杉城的十二天。十二天之后，白杉城的轮回将彻底终止。

命运之塔位于红林以北，极渊以南。

它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它的周围一片荒芜，突兀地耸立在一片平原之中。

瑟西告诉他，想要去死灵圣殿，命运之塔也许会有线索。

命运之塔矗立在那里，不远不近，似乎没有人去过那里，大家都只是默认了它的存在，如同默认了太阳的存在一般。那如同一个触不到的虚影，只是存在在那里。

他从瑰因纳利之森来到奈塔士北部，刚刚被纳入卡提纳的奈塔士尚未完全臣服，那些不想成为卡提纳人的奈塔士子民躲进了极北之地。他在那里遇到了残存的奈塔士人，他们在寒冷中瑟瑟发抖，冬天的极北之地，哪儿会有食物呢？他们和极北之地的居民对峙着，他们从不曾护佑这些原住民，而现在，他们亡国了，却要来抢夺这些人仅有的粮食了。

他需要线索，于是他制止了争斗，他到远方杀死了两头牛，背着它们回来了，血液滴入雪地，迅速凝结，然后被冰雪覆盖。肉食让他们暂且和睦，他询问关于命运之塔的事。他们说不知道，原住民也不知道，他们只知道那座塔存在在那里。他们抬头就能看到，却从未有人过去。

加诺有些失望，他知道那座塔无法触及，即便他穿过整个大陆到达大陆最北端，那也不过会看见命运之塔在自己的南方，而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在追踪命运之塔的时候，与它擦身而过。

他打算离开，却听见有人问他：“你要去那里做什么？”他看过去，是一个面容苍白的青年，他失去了一条左臂，伤口正在缓慢地渗血，可他居然还活着。他询问道：“你知道那里？”那个青年坚持问他：“你要去那里做什么？”

这样的寒冷，他伤口的血液依然没有凝固，慢慢地滴落下来，这不正常。加诺直视着他，问道：“你是…什么？”青年安静地回答他：“我是提卡，从战场上苟活下来的一人。”

加诺扫视了一眼他的断臂，立刻发现了不对：“你遇上的是檀伽罗？”异常的冰霜让他的伤口无法愈合，血液也无法凝固，但是距离檀伽罗上次和奈塔士发生战争已经过去大半年了，他怎么可能活到现在？提卡走上前来，却被其他人拦住，他们眼神冰冷地看着加诺和提卡。

这是一群绝望的人，无能地守着一个抛弃了他们的祖国，然后茫然地不知道该做什么。他们应当复国吗？可是要怎么去呢？他们现在连养活自己的粮食都找不到。去南方？南方是卡提纳，他们都声称决不投降了，又怎么能去卡提纳？铂兰诺吗？铂兰诺为什么要为他们一群丧家之犬去得罪卡提纳？他们，该怎么办？

加诺注视着他们，然后拿出一面徽章，他说：“去找索恩修斯，我不会为你们引路，我不需要对你们的生命负责。想活下去的话，去找索恩修斯吧。”如果他们能活着过去的话。他们要是连自己找自己的生路都不愿意，妄图粘附在他身上把一切责任交给他，那也别怪他无情。

抱着孩子的男女们有些犹豫，他们要怎么在这漫长的路途中保护好孩子呢？但是提卡缓慢地开口：“你们要活下去，所以，必须自己过去。”他不能说太多，连自己的生命都不愿意争取的人，怎么让别人承担他们的生死呢？

加诺手贴在凛冽之刃上，而他们终于做好决定，他们带走了一头牛，他们决定自己去往索恩修斯的领地，自然，他们留下了提卡。

加诺看着他，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一切了吧？”“我遇上了檀伽罗，但我逃了，逃入了北境的冰原。但是他的力量依然追及了我。”提卡三言两语说完了自己的情况。

“命运之塔在哪儿？”加诺对此并不感兴趣。提卡看着自己的断臂，他说：“你必须先去一趟白杉城，凭着这样的断臂，我没办法带你过去。”

他没办法，再没有人给他提供第二条线索了，所以，他必须去一趟白杉城。

这是这座永世轮回之城的最后一次循环，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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