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诛神
金矛不长。
穿过身体之后，两端也就只剩下柄与尖了。
但金矛在他的体内插了太久，早就已经与身体融合在一起，深深地与血肉凝结，宛若护道者的身体一般了，想要拔出，将非常困难，也非常痛苦。
然而，护道者有力的双手，还是握在了胸前的矛柄之上。
他身体不动如山，没有太多变化，但朴实无华的手，却腾起汹涌的灵力，有光芒流转，更是有一只奔腾咆哮的墨麒麟虚影，奔腾着将要撕扯那根长矛。
“嗯？”
“他要干嘛？”
“他不会真的要拔出来吧？”
一些幸免于难的超强生灵，睁大了惊恐的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护道者一双手紧紧地握着金矛。
皮休眉头紧锁，他张了张口，但到嘴的话又咽到了肚子里，手也动了动，将要抬出，但最终也还是缩了回去，神色复杂地望着护道者。
“噗哧”
陷入血肉之中的长矛被抽动。
一条血龙沿着金矛留下的伤口，喷涌而出，溅向高空。
护道者依然灰发遮面，双手保持一种稳定的速度，抽动体内的金矛。
“哗啦”
“哗啦”
每抽动一分，就有如同齿轮磨擦的声音回荡。
众生灵虽不知这个过程到底多么痛苦，但却能由那一声声的响声之中，明白这是一个困难而又无法形容的痛苦过程，更何况操纵这一切的还是护道者自己。
这需要的就不仅仅是勇气了，还要有坚韧不拔的毅力与韧劲，只有如此，才敢亲自动手拔取留在体内的金矛！
“撑住！”
“撑住！”
“撑住！”
一些生灵自发地为护道者鼓劲。
护道者如此行为，已经深深地感染了它们，使得它们明白它们不仅仅是个看客，而且是与护道者休戚与共的下界生灵，护道者在以实际行动与天神对抗，保卫下界，这让它们第一次生出反抗天神的念头，于是它们开始希望护道者能够真的诛神。
“自知实力不济，准备自杀了吗？”
紫龙回旋摆舞，它以为护道者拔取金矛，是想在它攻击到来之前自杀，毕竟金矛已经与身体融合，一旦拔取，就可能精气损耗而死，于是它索性停止了攻击，煞有介事地欣赏护道者将金矛抽离的整个过程，并不时发出声音。
“慢点拔！”
“动作一定要迟缓！”
“只有慢动作，才能最大限度地令周身感受到那瞬间迸发的痛感！”
紫龙张狂的言语，令远处的生灵愤怒，它们无法想象，曾经高高在上被他们供奉的天神，竟然如此冷血无情，把它的快乐建立在护道者的痛苦之上，它们一个个灵力迸发，恨不能立刻冲上去与它对战！
“你们这些小家伙也想挑战我？”感受到那一道道不善的目光，紫龙隆隆的声音，猛然响起，其中蕴含杀伐之音，登时就令一些修者为之喋血。
“锵”
金矛拔了出来。
护道者血流如注，浑身浴血，如狂魔一般。
但他不管不顾，以沾血的双手，将拔出的金矛，搭在了铁弓弓弦之上。
金矛蓦然变长，成为一根金光灿灿，刻有复杂云纹的长矛，稳稳地搭在弓弦之上，流转令人心惊的杀伐之意，天地为之失色，乌云黑压压地笼罩上方。
“杀！”
护道者高喝。
他长发披舞，露出令人震惊的面容。
仿佛是被什么利器，生生地从右额头，斜着向左，一下子削掉了，头骨完全缺失露出滚涌的脑浆，浸湿了头发，而那仅有的右眼也眼球鼓出，随时可能掉落，顺着眼眶，有黑血汩汩地流出，恐怖而又瘆人。
唯一完好的嘴，低低地吐出一个音节，他松了弓弦。
弓如霹雳，弦惊！
一箭射出，雷声隆隆，长矛之上出现青色的劫雷，咆哮着奔向紫龙。
“下界之劫，能将我如何？”紫龙非常自负，不为所动，猛然一个摆尾，带起一股狂风，卷倒下方山林，扫向护道者，对于射出的长矛毫不理会。
护道者收了弓，猛然转身，张口喷出一道血柱，与紫龙尾巴撞击一起。
“呯呯”
金属交戈的声音传出。
喷出的血液一声哀鸣，钻入地底。
疾速攻来的龙尾被延缓，而只是这一瞬间的功夫，那根射出的长矛，已经挟着青色的劫雷，越过紫龙投影，冲上了高天之上。
“你想屠我真身？”紫龙看出护道者的意图，微愕，随后狂笑，“连我的投影都奈何不得，还妄想屠我真身，真是愚蠢，我就让你看看……我不是你们这些蝼蚁能够比拟的！”
护道者沉默。
观望的生灵一颗心七上八上。
而皮休却是嘴角挂着残酷的笑意。
“哗啦啦”
冲向高空的长矛，蓦然化作了金色的锁链。
青色的劫雷裹进了锁链之中，就如同拴着巨石在滚动，景象壮观恐怖。
“轰”
锁链划破了云层。
金光四射，锁链直接穿向巨大的紫色瞳孔。
“啊……不！”
惊慌的叫声传出。
锁链紧紧地裹缚住了紫色的瞳孔，有劫雷在高空炸舞。
“这……怎么可能？那到底是什么法宝？难道是……？”下方的紫龙投影，一下子气势就蔫了，上方巨大瞳孔遭受劫雷轰击的同时，它一下子萎顿了。
只可惜，它的疑问并没有得到解答，高天之上那个俯视众生的巨大的瞳孔，就被金色的锁链，以劫雷生生震碎，神火熄灭，从而身死道消，下方的紫龙随之化为点点紫金神光，坠落下方山林之中。
这，不仅仅是投影被灭，更是真身被灭！
如此霸气地灭杀天神，令所有的生灵震惊，片刻后响起了议论声。
“诛神！”
“真的是诛神！”
“下界生灵诛神了！”
“不是灭杀投影，而是诛杀上界的天神真身！”
这些生灵激动地大叫，就好像诛神的不是护道者，而是它们一般，之前被紫龙压得喘不过来的气儿，也瞬间通畅了，无比地兴奋。
从此紫龙消散的那方山林，被称为卧龙坡，有无数的强大生灵由此走出，而那根金色的长矛，更是被称之为屠龙，至于护道者则一时间成为东胜神洲最火的修者，他一箭灭杀天神的壮举，在整个大陆开始流传。
只是，无论是何修者，想要拜访护道者，都找不到他的踪迹，即便是各大城池张贴灵像寻找，同样是杳无音信，好像天地间压根不存在这么一个强大的人族修者。
它们并不知道，护道者灭掉天神之后，就施法遮掩了气息，来到了皮休身旁。
他的身体在长矛拔出之后，遭到了重创，由那个洞向四周扩散，出现了一道道如蜘蛛网般的裂纹，像一个瓷器，随时都有可能破碎，而他整个人也是神志模糊。
皮休以大法力，重新将那根长矛插入那道伤口之中，一道秘力流转，护道者的身体才趋于稳定，不再裂开，并且慢慢地开始合拢了，但他整个人瞬间又是冷冰冰地，望了一眼皮休，一跃而起道：
“谢谢你救了我，但若有一日，你也干扰下界秩序，我一样会将你诛杀！”
说着，他就凭空消失，下一刻再出现时，已是千里之外。
皮休望着灰发遮住面容、插着金矛的护道者，冰冷而僵硬的身影，最终消失在无方，泪水再也止不住地滑落而下，它语声哽咽道：
“老三，辛苦了！是你的坚守，保持了下界秩序，使无上传承得到了延续，燃起了希望，终有一日，我们会杀回去，恢复你的神志，令你不再浑浑噩噩！”
过了很久，皮休才恢复了平静。
不过，它并没有立即回到洞府之中，而是施展禁制禁锢了一片空间，再猛然施法，将待在陆羽识海的老祖，拘了出来。
“你都知道了？”他冷冷地问，杀意毕露。
“我只是一道残念，并不是本尊，况且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你杀了我也没有用！”老祖苍老的面容苦苦一笑，毫不畏惧，不但没有回答皮休的话，反而追问道：“我不想知道你们还隐瞒了什么，我只想知道你们是好意还是恶意！”
老祖非常清楚，即便是他想知道皮休到底还有什么秘密，也不会得到答案，索性只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只要能确定它对陆羽没有恶意就好，这是他唯一的要求！
皮休俊朗的人类面孔，明显地流露出苦涩，也陷入了沉思，过了很久，皮休才悠悠叹息，用非常模糊的语言告诉老祖道：
“这是一条无比艰辛的逆天之路，一旦踏上，可能举世皆敌，埋骨喋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甚至有可能飞灰烟灭，连转世轮回的机会都没有，注定无比凶险，但我可以保证，绝对不会加害主人，更不会生出害他之心，此心天地可鉴，可昭日月！”
老祖未曾料到，最后得到的居然是这样的答案，皮休说到最后，竟然以一种类似起誓的态度向他保证，这令他放心，一个强者是没必要向一个弱者保证什么的，而皮休这么做，说明它对陆羽真的没有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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