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老虎和羊

恶鬼头颅青面獠牙，头顶生有两根三尺多长的牛角，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魔纹，闪烁着邪恶、诡异、阴森的光芒。

        张口间，恶鬼头颅发出桀桀的怪笑声，口中喷出阵阵阴风，阴风森冷邪异，幻化成各种狰狞鬼怪，所过之处，草木皆枯萎腐朽，并且结了一层厚厚的黑色冰晶。

        “桀桀……血肉……美味……”

        恶鬼头颅盘旋在空中，单调的重复着几个晦涩的音节，阴风倒卷，一具具尸体、活人飞入他的口中，不一会儿，就只剩下白骨粉末从天而降。

        纷纷扬扬，如似无数细碎的雪花。

        而随着不断吞噬血肉，空中的恶鬼头颅愈显狰狞恐怖，其上蒸腾起数寸高黑色鬼气，两颗拳头大小的空洞【眼神】中，有氤氲的鬼焰闪烁不定，择人而噬。

        “不急，不急，这里有足够的血肉。”陈铮站在森森鬼蜮中，黑紫色长袍随风飘荡，周围百鬼随行，脸上挂着邪魅的笑容，如地狱阎罗一般。

        “这里没有贼老天盯着，你可以放心大胆的吃。后面，还有更多的人，更多新鲜的血肉，够你吃个够。桀桀……”

        “呜呜呜……”

        鬼蜮中，百鬼仿似听懂了陈铮的话，兴奋的哀嚎着，鬼气翻滚，阴风呼啸，更显阴森恐怖。

        “咕噜……”

        苏陌目瞪口呆的看着空中盘旋咆哮的百鬼，吞咽了口唾沫，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是短短数十息，除了他、李长山和方无意外，其余所有江湖人，都已沦为森森白骨，死无葬身之地。

        而他们之所以还活着，好像还是陈铮手下留情的缘故，只是因为他们还有利用的价值，如他们身上的七窍玲珑果，如他们的身份。

        “好邪异的武功。”苏陌喃喃自语着，体内血肉如烘炉，那些阴风、鬼气甫一渗入他的体内，就被他体内的纯阳生机之力炼化，但即便如此，他也感受到一股寒彻骨髓的阴冷，比先前方无意的“天下有雪”更加邪异和阴森。

        方无意先前由于深受重伤，身体虚弱，只能勉强在体外撑起一层罡气，聊胜于无，但好在陈铮没有对他动手的意思，且他修炼的功法也属阴寒，一时倒不虞存在生命危险。

        李长山全身火光燎绕，一个拳头大小的印章浮现在空中，垂下一条条玄火璎珞，将他笼罩在内，四周阴风鬼气鼓荡，和玄火璎珞相互碰撞，发出烈火烹油般的嗤嗤声。

        “玄阳印，李天豪竟然将它也给李长山了。”玄阳印，是一件上品法器，由烈阳精金铸造而成，经过真元催动，可发出烈阳真火，焚金烈石，威力异常恐怖，是李天豪的赖以成名的法宝，没想到李天豪竟然将其给了李长山。

        烈阳真火，酷烈阳刚，而陈铮的鬼气则阴寒冰冷，两者一阳一阴，正好相互克制。

        “陈铮，你想干什么？”李长山神情惊恐，不断向后退着，色厉内荏道。

        “玄阳印，讨厌的烈阳气息。”陈铮看了李长山一眼，皱了皱眉，脸上露出一抹明显的不喜，挥了挥衣袖，一股阴沉的鬼气化为一个惨绿色的恶鬼头颅，咆哮着撞向李长山。

        “陈铮，你敢？我爹是李天豪，杀了我，你也吃不了兜着走！”李长山仿若一个受人欺凌的柔弱少女，尖叫了一声，真元鼓荡，催动玄阳印，玄火璎珞乱舞，如同一条条火蛇，撞向空中的恶鬼头颅。

        轰鸣声中，漆黑鬼气倒卷，百鬼齐喑，但旋即发出刺耳的哭嚎声，震耳欲聋；而李长山则踉跄倒退了数丈，面色潮红，头顶的玄阳印则黯淡了几分。

        “陈铮，我们三人都是秋水武院的弟子，你杀了我们，真的想挑起秋水武院和陈家的争斗吗？”苏陌强行压下心头不安，再给陈铮扣了一顶大帽子。

        “杀了你们又如何？你们，真能代表秋水武院吗？”陈铮不屑地扫视着苏陌三人，冷笑道：“而且，就算秋水武院和陈家开战，又能如何？死的人越多，我越欢喜，桀桀……”

        陈铮张开双臂，大声怪笑着，身后鬼气翻涌，阴

        风阵阵，带着无可名状的癫狂、阴森和冷酷。

        “疯了，真他娘疯了。”苏陌咕噜咽了口唾沫，好似陈铮在使用这种功法后，精神状态就有些不对劲，变得有些癫狂和嗜血。

        这明显是要将他们赶尽杀绝的节奏啊。

        “逃……分开逃……”苏陌眼珠子滴流转了一下，而后大吼了一声，刚站起身子，却又踉跄倒地，有气无力道：“你们快逃，别管我，回去后，告知院长，让他为我报仇。”

        听到苏陌的吼声，早有逃跑心思的李长山和方无意忙不迭地朝两个不同的方向掠去，但在听到苏陌后半句话后，直接一个踉跄，心中不由咒骂了苏陌一声。

        “鬼才想管你，我们巴不得你快点死了。”但旋即又仿似意识到，苏陌后面那句“告知院长，为他报仇”，则是实打实的诛心之言。

        但凡陈铮头脑清醒一点，为了免除陈家和秋水武院之间的嫌隙、争斗，就必然不会放他们离开，以绝后患。

        “卑鄙、无耻、混蛋……”李长山和方无意几乎同时想明白了其中的节窍，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你这是宁死也要拉两个垫背的吗？

        当然，想归想，郁闷归郁闷，他们也没闲心找苏陌理论什么，有这个空档，他们还不如快点逃走呢？

        李长山脚下的脚踏“惊阳步”，头有玄阳印护持，一眨眼就掠出十数丈的距离；而方无意也不甘于后，其虽然先前受伤颇重，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缓冲，已经恢复了不少，而且其脚上的一双靴子，也不似凡物，散发着湛湛青光，一步数丈，轻盈灵动，速度并不比李长山慢多少。

        “果然，都有底牌，那就好办了。”假装受伤颇重、窝在原地未动分毫的苏陌，看着逃窜的李长山和方无意，嘿嘿一笑。

        你们逃的越快，我活命的几率，也就越大。

        在苏陌眼里，陈铮是虎，他们是羊，是老虎嘴里的肉，想活命，就唯有调虎离山。

        调虎离山，自然需要诱饵；而方无意和李长山，就是他眼里的诱饵。

        调虎离山，让他活下去的诱饵。

        在苏陌想来，现在在陈铮的眼里，他实力最弱，或者准确来说，他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相反，李长山和方无意则不一样，身怀重宝，每个人身上都有几件压箱底的逃命本事；同时，两人的出身背景皆为不凡，若是逃脱，后果不堪设想。

        最关键的是，方无意身上还带着七窍玲珑果。

        但凡陈铮有一点脑子，就会率先对付李长山和方无意，从而暂时忽略苏陌这个最弱的人，将他放到最后在行处置。

        这就是苏陌的机会和打算，活命的机会。

        果然，看到李长山和方无意逃跑，陈铮勃然大怒，仰天咆哮一声，双手一搓，两条鬼气凝聚而成的锁链，闪烁着神秘的魔纹，从鬼蜮中飞出，冲向逃窜的两人。

        李长山和方无意一惊，真元鼓荡，逃跑的速度又快了几分；但他们的速度快，鬼气锁链的的速度更快，仿似穿越时间空间，瞬间出现在两人的身后，光芒一闪，向两人困去。

        “玄阳印，烈焰焚城”

        李长山咆哮一声，双手掐出一个神秘的印诀，头顶的玄阳印中落下大片烈阳精炎，周围的草木瞬间被灼烧一空，虚空扭曲。

        方无意也同样如此，双手凌空虚点，无数阴冷的指芒交织成一条至阴至寒的冰蛇，噬咬向空中的鬼气锁链。

        “咔咔咔……”

        牙酸恐怖的声音中，烈焰飞溅，冰蛇破碎，鬼气锁链如入无人之境，直接捆缚在方无意和李长山身上。

        两人身躯一颤，刚开始不断挣扎着，但渐渐的，随着鬼气锁链上无数魔纹阴寒之力渗入李长山和方无意的体内，两人的身体洗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枯萎起来，体内的血肉、精气神瞬间被吞噬了大半，变得萎靡不堪。

        但方无意和李长山还在苦苦挣扎着，鬼气锁链也渐露疲态，渐渐成相持局势。

        “好机会。”看到两人和陈铮

        相持不下，苏陌暗道一声，脸上露出一抹欣喜，一掌拍在地上，借势而起，脚塔望月登仙步，超远处逃去。

        “桀桀，早知你会如此。只是，你逃得了吗？”陈铮怪笑一声，仿似对于苏陌的逃跑早在预料之中，张口喷出一缕灰白色的阴风。

        阴风甫一离口，就化为一支灰白色的阴风长剑，长剑势如闪电，刺破长空，留下一道青灰色印痕，斩向逃跑的苏陌。

        苏陌看得分明，那柄阴风长剑，看似孱弱不堪，但所过之处，大地上的草木大片大片凋零腐朽，化为齑粉，露出灰褐色的泥土岩石，并且结了一层厚厚的黑色冰晶。

        冰晶至阴至寒，即便隔着老远，苏陌也感觉到一股冻结神魂的阴冷，同时还伴有其他寂灭、阴邪、污秽的气息。

        苏陌毫不怀疑，一旦被阴风长剑刺中，哪怕只是伤及皮肉，阴风寒意也会渗入他的身体，冻结他的血肉，污秽他的神魂，身受重伤。

        “娘的，陈铮究竟练了什么玩意儿功法。”苏陌暗骂不已，陈铮修炼的功法，明显是鬼道功法，但陈家的镇族功法名为《雷藏八方诀》，素以刚猛著称，和陈铮修炼的功法南辕北辙。

        “难道陈铮也有什么机缘？”苏陌咕囔了一句，他能获得《青帝长生经》和《大自在天魔经》，别人也能获得其他功法，不值得大惊小怪。

        只是，别人的机缘，到头来，受苦受累的却是自己。

        感觉到近在咫尺的阴风长剑，苏陌手上忽然多了一柄古朴残破的短剑，右脚猛然踩在地面上，脚下大地寸寸皲裂，前行飞奔的身躯戛然而止；而后右脚为轴，左脚蹬地，身躯半旋，带起一阵猛烈的狂风和尘土，手中的断剑划出一道丈尺长的半月状剑气，斩在身后袭来的阴风长剑上。

        一瞬间，风声停歇，百鬼齐喑，山谷静寂无声，但此时无声胜有声，劲气交织，真元碰撞，化为两道泾渭分明的波浪，向四周弥散蔓延开来，空中的骤风，飞扬的尘土，地上的草木、砂石，还来不及发出应有的声音，就先被冻结，而后被碾碎为齑粉。

        如同一个丹青圣手，随手泼墨而出，无声无息，写意悠然，却又天地自然，白山黑水，妙趣天成。

        “轰隆隆”

        接着，才是漫天的轰鸣声，元气翻滚，阴风长剑寸寸碎裂，灰暗的剑气则势不可挡，锋锐无匹的冲入阴沉鬼蜮中，阴冷的鬼气、狰狞的恶鬼，仿似腐朽的枯叶一般，一触即溃，而且被剑气渲染成灰色，仿若真正的凋零死亡一般。

        那些鬼气、恶鬼，原本就是毫无生命的死亡之物，带着九幽冥府特有的阴暗、污秽和死亡，但却仍蕴含有各种各样的贪念、执念、欲念，可以说属于另一个层次的生命；而那道剑气，则是充满纯粹的寂灭和无情，彻底将这所谓的生命、灵魂湮灭，复归天地间最纯净的死亡本源。

        “喑……”

        鬼蜮中那个磨盘大小的鬼王头颅，发出一声惨烈、慑人心魄的哀嚎；陈铮也同样如此，抱着脑袋尖啸着，显得痛苦不堪，仿似那缕剑气，伤到了他的神识本源。

        “啊啊，死，死，杀，杀！”

        陈铮一阵咆哮，神情癫狂，整个山谷中的阴沉鬼气随着陈铮的愤怒翻涌咆哮，化为滚滚阴气洪流，涌向苏陌。

        “他娘的，我这是招谁惹谁了！”苏陌暗骂了一声，面色苍白，方才那一剑，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精气神，体内虚弱至极，头痛欲裂。

        但威力如此恐怖的一剑，竟然貌似没对陈铮造成什么影响，反而激起了对方的怒火。

        此时陈铮给他的感觉，比李天豪给他的感觉还要可怕，气息已不逊于知玄境的李天豪。

        “逃，逃，不可力敌。”苏陌心中咆哮着，再也顾不得什么后手，手一挥，碧海竹筏出现在脚下，咬牙喷出一精血，双手打出一连串的印诀，催动碧海竹筏顺着河流向下游冲去。

        “吼……”

        见状，陈铮再次怒吼一声，隔着数丈距离，遥遥一掌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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