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家三口
饭菜很快端了上来。
彭晨又叫了几瓶酒，林明倒了一小杯，举起来说道：“客套的话我就不多说，欢迎各位来到明然科技，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
如果这些人能一直待在明然科技，等明然科技成长起来，就都是元老级别，是有可能做高层的。
所以林明还是挺客气，虽然两世为人，早已经摸清楚这些刚出大学的年轻人想法，但却没有表露出来，很干脆地和大家喝了一杯。放下杯子后，见到大家在自己没动筷子之前，谁也没有先开吃，不由得暗暗点点头。
彭晨刚才的那番恭维，也不是没有用处。
至少大家对他的态度，转变得还是非常明显。
人，果然是需要旁人的衬托，才能显得其高大。大家已经不像最开始那般因为林明的年龄而眼中充满轻视，眼眸中对于明然科技这家公司，燃起了不小的希望。
不过李信还是没有改变刚开始的担忧。
音乐天才。
可不代表就一定会做生意。
毕竟年纪摆在这里。
但他的这种忧心并没有持续多久，林明很快道：“我平时还要读书，公司的事情就拜托给大家了。现在公司由彭总全权处理，只有发生大事的时候我才会出面。所以大家就当我不存在就好，不要有心理压力。”
李信松了一口气，只要不胡乱插手公司的事宜，明然科技应该还是很有希望的嘛。
“来来来，吃饭吧。”
说完这番话，林明率先动起了筷子。
因为在吃完饭后，林明又和彭晨回了公司，简单地开了一个会，商讨了一下这次去南边谈判要带的人选和需要的配置以及一些前期准备，所以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8点。
令人惊奇的是方兰居然没在晚饭后出去打麻将，林常青也在家看肥皂剧津津有味。一般来说，老两口就算不各干各的，也不会这么统一的在沙发上躺着。要么就一起出门散散步，要么老爸看新闻，老妈出去打牌。很少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林明喊了一声：“我回来了。”
没有人应。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凝重的味道，他从玄关走到客厅门口，看到老妈没有正眼瞧他，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就又将目光转向电视剧，老爸葛优躺在沙发上，正对着客厅门口的斜对面，看着他给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如果是上一世他遇上这种情况，他会自顾自地回自己房间。哪怕老妈生气，大家谁都不理谁就是。
青春期的叛逆总是让孩子充满了反叛精神与革命精神，在以自我为中心的年龄段，遇上方兰这样充满支配和管教欲的强势母亲的时候，这种对抗就变得尤为激烈。
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林明几乎天天要被老妈毒打。
因为那段时间是林明反抗最激烈的时候，稍微几句拌嘴，林明就有可能会嘴巴恶毒地说出几句对老妈的冷嘲热讽。有时候老妈说不过他，就只能抄起东西打人。这种国产式教育曾经遭到林明的无数次谩骂和批判，可能在传统观念里，慈母多败儿、棍棒底下出孝子、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这种观念早已经成为传统家长制度的主流思想，但等到林明长大成人，年近30之后，才明白其实没有哪个家长是不心疼孩子的，也没有哪个家长会无缘无故打孩子的。
青春期的孩子总觉得自己特立独行，充满了独立意识与自我意识，学校家长不让做的事情偏偏要做。抽烟、喝酒、上网、打架，甚至没有一点正确的三观，青少年犯罪屡见不鲜，家长若是不以棍棒约束，孩子将愈加放纵从而走上不归的道路。
所以不消说。
如果他自顾自回房间，那肯定免不了老妈踹烂门，拿着衣架子进来一顿抽的结局。
林明脑子一转，就知道原因。
回家晚了。
老妈肯定是看到房间里那一摞厚厚的书，就知道四中已经正式放假。可儿子却到晚上8点多钟才回来，让她产生联想，要么就去游戏厅打游戏，要么就去网吧上网，让老妈生起气来。
在这个年代，读书被家长视为唯一正途，网吧、游戏厅，彻底妖魔化。前段时间市文化局局长老欧还在上初一的儿子因为整天沉迷网吧游戏厅，成绩一落千丈掉到了全班倒数第一，搞得老欧大发雷霆，将他儿子学校附近的黑网吧和游戏厅端得一干二净，现在正全市轰轰烈烈地开展打击黑网吧游戏厅的事儿呢。这项运动在家属院里夺得了满堂彩，无数家长拍手称快，老欧顺便还在家属院的小区公告栏里普及了一下黑网吧对孩子的危害，让方兰对黑网吧深恶痛绝。
现在林明这么晚回家，立即就让方兰怀疑儿子上网了。这种顶风作案的行为让她怒火中烧，衣架子，搓衣板，都准备好。待会就准备让林明跪在搓衣板上唱征服。
“妈，咋了老妈。”林明又不傻，这个时候上去搞对抗肯定是作死行为，堆起一脸谄笑道：“谁又惹您生气了？”
方兰横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林明装作恍然大悟道：“忘了给您打电话，下午我回来后你们不在家，侯总通知我去一趟公司有点事情，就在外面和他们一起吃了饭，您没给我留饭吧。”
“砰！”方兰狠狠地一拍桌子道：“还在撒谎，一身的烟味，去网吧打游戏了把！”
林明表情诧异道：“哇，难受。老妈，你冤枉我。家里有电脑，我没事去网吧做什么。在办公室饭桌上大家开会聊天吃饭，总要抽几根烟的，有烟味很正常。你要是不信的话，我现在给侯总打个电话就清楚了嘛。”
说着他拿起小灵通给侯文辉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
“喂侯总。”
“这样的，我妈不信我下午在公司，您帮我跟她解释一下？”
“好的好的，谢谢。”
说完把电话递过去，方兰瞅了几眼，瞬间变脸一般换了个笑容道：“喂，侯老弟。嗯，是的是的，这样啊。好的，我知道了，那就先这样。”
听完侯文辉的解释，方兰脸色才缓和了下来。但又立马皱眉道：“你找你们赵总借了一百万？”
电话里侯文辉说了这件事情。
林明点点头，没有跟方兰说借100万还500万的事，这话要是说出口，保管得被父母当傻子一样轮番轰炸。
“100万？”
林常青听到这数字吓了一跳，以他那工资，不吃不喝50年才能攒得到，儿子一借就是100万，连他都坐不住了，立马拍着桌子站起来咆哮道：“你拿100万干什么，你想干什么？你才多大，你就拿这么多钱，万一没了咱们还得起吗？”
老妈也是怒气冲冲地看着他，林明连忙上前安抚道：“消消气，消消气，老爸老妈听我解释嘛。我借这100万是有目的的，拿来投资。就算亏本了也不用怕，这个月桃木效益不错，我的股份已经价值400万了。”
“做生意就是钱滚钱，这世上哪来的无本买卖。你们想想，我拿歌去换的股份，又用股份抵押去借钱，又用借到的钱再去赚钱。左手出，右手进。反正都是白得的，不用心疼。”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开口就要一百万。你才多大，就张口钱闭口钱的，你掉钱眼里去了？今天可以为钱去借，明天是不是可以为钱去抢？”
“你要搞清楚，你现在的身份是学生，学生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赚钱的事情有爸妈操心，不用你考虑。”
林常青对儿子不务正业很不爽，或许这中间还夹杂着一点不忿。虽然说是自己亲生儿子有出息是件好事，但小小年纪就身家百万，堪比80年代的万元户，这还得了？一想到自己这个当爹的辛苦一辈子，攒的这点家财还没儿子写的几首歌那么多。就让他这个做爹的又骄傲呢，又有些难堪。骄傲的当然是儿子的成绩，难堪的是对比一下自己这微薄的工资......知识份子和封建家长制度的通病嘛，在外面可以使劲夸赞儿子的好，回到家，还不得在家里好好贬低一下儿子？
再这么继续折腾下去，家里怕是要没有他的地位了。
“老爸，瞧您说的。”林明装作一脸委屈巴巴的表情道：“哪有您说的这么夸张，就是正常的生意往来，学习之余顺便做点生意嘛。我现在很有努力地学习，成绩上升了20多名呢。对了，刚好有件事儿要跟你们说一下。”
“学校的老师在外面的辅导班上课，我打算利用暑假好好补习一下。你们知道，公司那边的钱包括借的，都投在了生意上，我一分都没拿回来，工资卡又在你们手上。”
林明机智地转移话题：“我可是立志要去一中的，所以想找你们商量一下补课的事情，补课费挺贵的，一个月要好2000多呢。”
别看林明股份价值几百万，工资也有三千多一个月，似乎挺美满的。但其实兜里比脸还干净，公司那边每个月的分红都按惯例继续投在公司里，6月份的歌曲版权分了20万，让他投在明然。工资卡又在老妈手上，真的没什么钱在手里。
而在外面补课的费用不低，粗略一算。光班主任李奕那边，一个暑假两个月，就得花3600。辅导班那边比李奕便宜一点，毕竟不是单对单辅导，但两门课两个月2000左右还有是的。加起来就是5000多元，他哪来的钱补课？
因此还是得靠爸妈，不过倒也用不着家里出钱。桃木公司是每个月10号发薪水，6月份的工资让林明买了一台电脑，还剩了几百块，7月10号也就是昨天，应该又到账了3000左右。
用这3000交了这个月的辅导费用，下个月又有工资，完全不用家里出一分钱。
老爸果然被林明的话转移了注意力，很欣慰地道：“既然是学习上的钱，该出还是得出。补课的事儿，就这么定了。如果你成绩上来，能到达要求，我也不是拉不下这张脸去求我那一中的副校长老同学，给你一次升学考的机会。”
林常青其实也不是没有关系给林明弄到一中去，他有个高中同学在一中做副校长，拉下脸来就算中考成绩低，也是能塞进去的。只是他这个人太好面子，林明的成绩低得令人发指，让他实在拉不了那张老脸去求人。
“那行，老妈，这笔钱就用我的工资出吧。”
林明看向老妈，工资卡保管在老妈身上，这笔钱还得找她要。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老妈目光躲躲闪闪，左顾而言他道：“那啥，儿子晚饭吃饱了没有，要不要我去给你下碗面条？”
刚还怒气冲冲要教训儿子，现在脸色通红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林常青和林明都是人精，立即意识到了什么，林明忙道：“妈，那是我的补课学费！”
方兰被问得急眼，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眼反而教训起儿子：“补什么课？你要是平时努力学习，用的着花这个钱补课吗？”
林明：“......”
还是林常青说了句公道话：“方兰，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把儿子的工资给打牌输光了？”
老妈嗫嚅道：“没....没全输光....还买了几身新衣服...”
林常青一拍脑袋，又气又愤。
他对赌博向来深恶痛绝，知道瘾一大起来，输得倾家荡产也很正常。原来的方兰还算有点分寸，在院子里顶多就是打打五毛钱的小牌，现在手里一有钱，就忍不住跟别人打大牌去了。以后瘾要是越来越大，牌越大越大，那还得了？
想到未来方兰变成输红了眼的赌徒，林常青愤怒地拍着桌子咆哮道：“太不像话了，天天就知道打牌打牌打牌，你还有一点当母亲的责任吗？还有一点当妻子的义务吗？我看你是打牌打疯了！”
方兰知道做错事，不敢反驳。林常青愈加恼怒，扬声手，准备狠狠地给方兰打一巴掌。他要将自己的妻子打清醒一点，不能让她毁了整个家庭！
可是在这个时候，林明忽然心疼地说道：“没事老妈，以后儿子给你赚很多很多的钱，买很多很多的新衣服。”
林常青的手，一下子在空中僵住。
方兰跟了他十多年，除了逢年过节添置的新衣，有了小孩后已经很久没买过新衣服了。
老妈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上去抱紧了儿子。
林常青叹了一口气，手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一家三口，搂在了一起。
画面。
有些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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