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家族聚会（5）
玉东楼的厕所在走廊尽头，因为包厢又贵又在楼上，所以在四楼吃饭的客人不多，厕所干干净净的，里面点了很重的熏香，闻不到一点异味。
林明走到厕所里间，将门把手反锁，拿出手机看到手机里有一个未读的短信。
是周运凯发来的。
刚刚在饭桌上，他就看到了信息。但林明后世年近30，太知道这个年代家长心理。偷看日记、翻查手机、搜书桌抽屉，时刻想将自己思想强加在孩子头上，不断地监视着孩子一举一动，伤及孩子的自尊。
然而家长却不知道，他们一次又一次对孩子的不信任，伤害的是孩子幼小脆弱的心灵，造成孩子同样对父母的信任崩塌。
上一世林明看到一个故事。
说的是一个小孩放学回家，一进门，爸爸就问他看到核桃没有。小孩不明就里，问清楚才知道，家里一包核桃不见了。
“我不知道。”
当爸爸质问的时候，小孩立即失口否认。
“家里就我们这几个人，核桃无缘无故消失了，是不是你瞒着我们偷吃了？”
小孩哭着说没有。
爸爸却大声质问：“是不是你偷偷带到学校吃了？你要是不承认，我就去学校问你老师和同学，到时候拆穿了可不好。”
后来，核桃在奶奶的柜子里被找到了。
爸爸却说：“我是你的爸爸，我冤枉你又怎么了，你还这么做作地哭给谁看？”
毁掉一段亲密的父子关系有多容易？
在孩子需要理解和支持的时候，否定他就够了。
跟这个故事里一样，林明的爸爸可能不会这么做，因为教育理念不同，林常青比较尊重隐私。但老妈是百分百能干出这样的事情，常年挂在嘴边的是，连你都是我肚子里出来的，长了几根毛我都清清楚楚，有必要瞒着你老妈？
所以一不小心被老妈抓到，就极有可能以检查是否早恋为由，强行夺走手机看他的信息。正因为如此，林明当时候就没敢当着大家的面，拿出手机来回复，而是走到厕所来看看情况。
“我找了派出所一个比较熟的朋友调查了一下，那个肇事司机叫陈立全，34岁，有个老婆和7岁的儿子。你猜的没错，这一家子果然有问题，在陈立全出事后，才两天时间，他老婆就花了8000多块钱给自己买了一条金项链，在商场大肆购物，还给他儿子买了不少名牌衣服。要知道这家人的全部收入来源就是陈立全跑渣土车来维持生计，一个月不到1500块钱左右，哪来的那么多钱买那么贵的一条金链子。特别是陈立全才出事四天，12号进的局子，14号他老婆就去商场购物，买衣服买金链子，大手大脚没有节制。按正常逻辑来讲，一家人的收入来源忽然全部断掉，没有工作没有收入的情况下，即便有一些存款，也应该节衣缩食照顾好孩子。怎么会突然这么大方起来，就算自暴自弃，也不该这样。”
周运凯因为常年去公安厅跑，认识了不少人，很多人知道他是周厅长的公子，特意结交，要想找到下面当地派出所的关系，轻而易举。很容易就通过当地派出所的一些熟人，调查到了肇事司机陈立全家中的情况。
其实这还挺难查的，那个年代人们不习惯刷卡，习惯带上大笔现金出门。如果有印象的话就会记得，90年代到千禧年，很多有钱老板在腋下都会夹一个很大的皮包，皮包里基本都是现金。
陈立全在得到了那20万现金后，就立即放到了他老婆手里。他老婆按捺不住心中贪欲，去了商场购物。为了招揽顾客，那个年代很多大型商场早就已经有了会员制度，大笔现金消费后，会员卡会有打折优惠活动。陈立全的老婆陡然乍富，依旧留着小民思想，为了那一点点优惠折扣，就用自己身份证开通的手机号码办了会员卡。而她不知道的是，如果是不记名的卡还好，一旦是记名卡，手机号会与身份证绑定到一起，轻易就能通过手机系统调查到她的绑定信息。
有了绑定信息，警察就能找到手机主人消费过的商场，通过商场消费记录，查询到这一切信息。幕后主使恐怕做梦都没想到，在这一点上，他败在了一个无知妇女的手上。
林明沉思了一会，回复道：“还有吗？”
按照周运凯的性格，会只调查出这点东西？
果然。
很快周运凯回了短信：“我让袁浩这几天一直蹲在他们家附近蹲点，趁着今天上午陈立全的老婆带孩子回娘家一趟的时候，想办法潜进了他们家。在厕所水管架上、厨房柜子里、卧室床底下等十几个地方，袁浩他们找到了总计十多万的现金。目前来看，这显然是一笔来路不明的财产。至于你说的录音录像，翻遍了他们家都没有。所有有两种可能，一是根本没有这些东西，陈立全没有留所谓的后手。二是陈立全做事小心，根本没有把证据放在家里，藏在别的地方。”
“这事儿好查，只要问问陈立全的同事，打听一下他的性格是那种粗心大意的，还是头脑灵活比较细心的人就行。”林明回了个短信，想了想道：“你让袁浩去他们家搜，这算私闯民宅了吧。违法的事情，还是少干比较好。”
他怕周运凯进一步往深渊里走，再这样无视规则藐视法律，周运凯内心的魔，依旧有可能被点燃。因此哪怕真相要紧，林明还是希望周运凯走正规途径，不要总是玩这些歪门邪道。
“我可没违法，这事儿我不知情。袁浩那群人，坑蒙拐骗的三教九流都结识得到，是他找的一个小偷做的这事，跟我可没关系。我只是让他调查调查。”
周运凯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拿他半点办法都没有。
林明又不是傻子，即便周运凯没直接下令，暗示的话肯定没少说。无奈道：“行，算你不知情。我问你，这么大笔财产来路不明，可不可以定陈立全的罪，让他开口说话？”
“难。”
周运凯只回了一个字，林明也没继续回短信，而是在等。
过了片刻，周运凯很快发了解释过来：“陈立全只是个普通百姓，非事业单位员工和企业员工，你根本没法逼他说财产问题。除非你诬赖他运毒，还得伪造证据。不然人家惹急了一句捡来的堵你的嘴，你连屁都打不出来一个。”
要是官员巨额财产来路不明，肯定是件大罪。但普通百姓就没这讲究，只要没干违法的事情，就算他手上忽然多笔钱出来，警察也不会找他麻烦，因为你没法证明是违法所得，你就拿他半点办法都没有。
“那就只能调查一下陈立全的性格，如果得出是那种比较小心谨慎的性格结论。那么就有很大概率可能留有后手，我们就得好好想一想，他到底会把后手藏在哪里的问题了。”
林明蹲在地上沉思，其实他可以百分百确定陈立全一定是留有后手的。不然后世那个录音是怎么出来的？但他没法明说，只能间接引导。
而且即便引导到正确路上，找到录音也是个难题。看新闻报道的时候，可没说那录音藏在哪里。
所以要想找到这东西，任重而道远啊。
正思索着。
林明忽然听到旁边隔间传来很小的声音，那声音听着耳熟。他所处的位置已经在厕所里间，旁边就是最靠墙的位置，非常僻静。哪个熟人会跑到这个地方来上厕所，让林明充满了好气。
不过隔间传来的声音非常小，林明听不太清楚，就干脆把耳朵贴在隔间板子上，声音就清楚了许多。
“嗯嗯，我可以百分百确定。老兄，我们都认识多少年了，你还不相信我吗？”
“不会不会，我现在只想摆脱我二哥，自立门户，不用再看他的脸色过日子。怎么可能还会和他合起伙来坑你呢？你放心，这件事情千真万确，一查就知道。”
“老兄，真的不用这么谨慎。我跟着我二哥这么久，苦活累活都干过，攒了一些钱，跟着他投资客运，然后呢？他把我赚的钱，连知会都不知会一声，全部拿走，不断地给自己买新车买新线路，只顾着自己赚钱，一分钱都不给我剩下。还说给我留了股份，呵呵。他平时在汽车站里也就偶尔打个转，天天要么就陪这个领导喝酒，要么就外地到处转悠。他的所有的车，都是我在给他发车，司机过路费，发油钱。每一分都算得死死的，就一个月给我5000块钱。”
“就算是一头猪，好歹也要养肥才能过年宰了吃肉吧。可他是一点汤都不给我剩下，我是受够了这种苦日子，一定要摆脱他自立门户出来。想办法拿回我的钱，自己搞自己的生意去。所以老兄，你应该明白我的诚意了吧。”
“嗯嗯，对。”
“行，我明白了。”
“好的，就这么说定了。这事过后，我要是能独立出来，到时候答应给我的好处，老兄你别忘了就成。”
“那行，就先这样。”
外面传来关门声，然后是淅淅沥沥的水流声，最好是由近到远的脚步声。
林明将隔间打开一条缝，正看到三舅的背影从洗手间里离开。
“居然是三舅.....”
林明眉头紧皱，他万万没想到，当年差点害得二舅一蹶不振的那次走私事件，居然是三舅出卖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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