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老友
“好久不见。”叶诗诗同样打了个招呼。
“嗯。”
林明笑着点点头。
叶诗诗看着眼前这个清秀帅气的少年，眼神里有些可惜，也有点怜悯。
作为长益出名的校草，又是全校前五十的成绩，林明在当时，可是风云人物。现在居然去了四中，毁了整个人生，着实有些可惜了一点。
如果他能够考进市一中的话，未来的前途，肯定一片大好。
不过人生的轨迹，终究已经无法再进行改变。因为谁有再重来一次的机会，所以无论再怎么可惜，也只能让它随风飘去。
叶诗诗心里想着。
那个年代的学校风云人物，要么成绩好，要么长得帅，要么会打篮球，林明占了两样，是长益很多女孩子眼中的极品男神。
当年给林明送情书，或者告白的女生，不在少数。甚至在叶诗诗心底，也隐隐有一些喜欢他。暗恋，是那个年代最压抑的感情。叶诗诗暗恋过林明，却因为羞涩，不敢表白。
也幸好没有表白，时至今日，叶诗诗庆幸自己当初压制住了冲动。如果林明答应了她的话，或许在成绩出来后，也同样免不了分手的结局。
因为在成绩出来的那一刻，未来的命运就已经注定。
两个人，已经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叶诗诗上的是云城一高，在全国，都能排得上名次的国家级学校。未来，考上重本，甚至首都水木，都不在话下。
而林明，困在四中这样的一个牢笼当中，就如同烂在了一团沼泽里，哪怕天资再好，未来再了不起，也就是一个二本大学。哪来的前途可言？和他在一起，注定不能幸福。
长得帅？能当饭吃吗？
相比于苏文琪外表乖巧，内里叛逆表现出来的“早熟”，家境只是小康家庭的叶诗诗，早已经对这个社会的现实，看得清清楚楚。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在这个笑贫不笑娼的年代，只是善良和长得帅的男人，一点用都没有。
有钱，才是王道。
虽然考上了市一中，也不能说明未来前途一定是光明的。但至少，哪怕是只考上了一个普通一本大学，从一个一本大学里读出来，手里握着文凭，也要比二本大学的高贵许多。
一家企业，一个一本大学的毕业生和二本大学的毕业生同时应聘一个职位，那么结果已经不用多说，留给那个二本大学毕业生的，一定是请你回去等消息这句话。除非那个二本大学的毕业生，是那家企业老板的亲儿子。
这。
就是这个年代的主流和常态，也是叶诗诗早早看透的社会现实。
“这么早？晨练吗？”叶诗诗对林明保持着微笑，哪怕心底里，已经看不起这位四中的老同学，但至少表面来说，他们还是朋友。
“嗯。”林明点点头，叶诗诗隐藏的很好，一点异样的神情都没有流露出来，所以林明并不知道，他眼前的老同学，早已经将他归入到了可以疏远的心里位置里去。
“最近干什么呢，也没看你来一中找我玩。”
“努力学习咯，四中放月假的，不像一中双休，哪来的时间找你。你呢？现在在一中成绩怎么样？压力大吧。”
“还行。”叶诗诗做努力状：“这次期末考，我感觉能考到年级前二十去，你知道的，我一直被安然压一头，很想超过她一次。可每次都被她越甩越远，这次我相信是一个很大的机会。”
“加油。”林明为她加油鼓气，两个人，就像是两位多年不见的老友，熟稔地在交谈心事。一点都没有不自然和生疏的感觉，彼此之间，走得很近。
是的。
叶诗诗和林明表面上来说，是一对很好的朋友。
在长益的时候，叶诗诗和林明关系很好，两人在班里无话不说，经常探讨学习。学校里传得最多的绯闻，就是他和叶诗诗的暧昧。
很多人，早已经把他们默认为一对情侣。甚至绘声绘色地跟别人讲，林明肯定和叶诗诗上过床，仿佛他们亲眼所见一样。因为叶诗诗一点也不像一个初中生，打扮时尚，成熟妩媚，像一个熟透了的红苹果，肯定早就被人开垦过。
所以不干净和公交车的标签，就贴在了叶诗诗的身上。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好像有那么一股子从表面看一个人，就能将他/她的内心全部看透的魔力。长得清纯漂亮，从不和男人有过交往的，人们就觉得她一定是一位清纯不做作的纯洁处女。长得妖娆抚媚，性感多姿，和每一个人都能处得着朋友的。大家就说这个人肯定和很多人上过床，是一个破鞋烂货狐狸精。即便你长大嘴巴，捏着他们的耳朵，对着他们吼自己不是那样的人，他们也会摇着脑袋说自己不相信。
因为在他们看来，说你是什么，你就一定是什么。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人们只愿意相信，他们所相信的东西。哪怕那是假象，哪怕很多事实证明，那就是假象。可在他们眼中，那就是真的。即便你去弄个处女膜验证报告，每人发一份，白纸黑字地告诉他们，他们也会说你去补了膜。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一个社会。就如同叶诗诗给林明贴上了一个未来没有出息的标签一样，人们也会给同样地她贴上一些标签，来告诉大家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可林明知道她是怎样的一个人，所以林明并不反感这个女孩，甚至有些欣赏。他很佩服叶诗诗的勇气，和她的生活态度。
毁掉一个人有多简单？
记得前段时间，八中有一个女孩跳楼。就是学校里的人说她在外面乱搞，女孩不堪受辱，从教学楼楼顶一跃而下。
杀人的成本，着实低得可怜。
而叶诗诗，至少能从长益那种满是对她不利的谣言中走出来，依旧保持着自己的生活，做最真实的自己，这就代表了一种莫大的勇气。
在这个年代，能如此无畏流言蜚语的人，可不多见。
“对了，你企鹅号是多少，有联系方式吗？”
“有。”
“多少？”
“8325...”
叶诗诗看着很热情，一点没有面对一位四中学生的优越感。这是她的优势，也是她伪装得最好的地方。哪怕人们给她贴再多不利的标签，对于一个男孩来说，你至少对她讨厌不起来。
林明将企鹅号告诉她，叶诗诗很认真地记下来。她的脑子很好，记忆力很强，7位数的企鹅号，轻松就能记下来。而且她回去之后，一定会加你的号码。至于未来会不会主动联系你，就看你的成就到底到哪一个地步。
如果你很有钱，叶诗诗依旧还是你的好朋友。如果你很有钱又长得像林明一样帅，那么更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
这个女孩，内心就是这么现实。而这个骨子里的高傲和现实，就伪装在这平易近人的热情里。
至少对于林明来说，从后世重生回来之前，都没怎么和她联系过，所以根本不清楚她的内心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能在重生回来后，看到十多年前的老朋友，还是百感交集。
有些遗憾，当年初中毕业以后，两人就因为没有联系方式而彻底相忘于人海里。虽然说四中到一中的路，其实并没有那么遥远。但还是有些不可说的原因，上了四中后，林明心底里的那股子自卑，也让他没办法再直面曾经这位好友。
因为很久以前，他曾喜欢过她。这是任何一个没看清楚自己内心的男孩，都不可避免的事情。就如同你在成长的过程当中，只有不断地去尝试，才知道哪一个才真正适合你自己。
所以林明，也从来不算真正了解她。只知道这是一个很坚强的女孩，即便在众多流言蜚语里，也依旧打不倒她，像一颗铜豌豆，顽强地努力下去。
因此林明很欣赏她，用现在成熟的眼光看待，这样的女孩，未来的成就一定不会太低。
林明恍惚间还是想起了上一世自己与她的落差对比，心中隐约依旧有那么一点微妙的情感变化。那时，对安然的那份爱意，只能因赵皓，而隐藏在心底深处。而初中三年，交好的叶诗诗，却又成为了新的憧憬和情感宣泄口。
他们的成绩相差不大，长相也都天生一对，初中三年，关系很好，也有过一些啼笑皆非的往事和误会。在外人看来，他们两个人走在一起，仿佛顺理成章。
可蹉跎三年，林明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这无关于林明不想或者是不愿，仅仅因为那时的他太傲，傲到只有女孩子找他表白的份，不会有他主动找女孩告白的道理。
可惜等林明上了高中，懂得女孩子其实会比男生更加羞涩的时候，已经太晚。
上一世，自己是一个失败者。在眼前的这个女孩面前，明明是相差不大的分数，却走了不同的人生道路。甚至在学校光荣榜看她的照片，都感觉令人自惭形秽。
但这一世，自己终将要重头再来，走向另外的一片天地，永远一片属于自己辉煌的人生。
“嗯？”
叶诗诗奇怪地看着眼前的这个清秀的男孩，有些意外于对方突然的心情转变。不再说话，目光呆呆地看着远方。脸上带着莫名的惆怅，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恍如有着说不出的故事。
清晨，阳光普照下来。
早班公交车慢悠悠地从三人身后开过去，发出吱吱扭扭的响声。宽阔浩荡的云河上一条汽船鸣着汽笛在河道间穿过，那声音像一个忽远忽近的长音，在城市的上空飘荡。一只灰背大斑雕翱翔在云河上空迎着河面拂晓而过，划出一个绚烂的弧度，飞向郊区的翠山湖栖息湿地。远处是前两年才修建完成的曾文公大桥，桥上车来车往，川流不绝。整个城市，都好像在这种汽车穿梭鸣笛的声音中苏醒过来。早晨的天气，清朗舒畅。沐浴在这朝阳里，整个人都舒服很多。
几万英尺高的天空，有一大片像白云一样的棉花糖，正在缓缓经过云河。
“林明，林明。”
女孩的呼喊，打乱了林明的思绪。
林明回过神，意识到了自己失态，抱歉道：“不好意思，刚才想起一些事情。”
叶诗诗摆摆手笑道：“没事，你要是在想重要的事情的话，我们就不打扰你了，下次再聊。”
她以为林明不想再跟她继续说话，想别的事情，所以才会出神。但其实她哪里知道，林明已经多出了十几年人生感悟，今朝故人相逢，多了一些感慨和回味而已。
林明知道她有些误会了，可没有解释，苦笑着摇摇头没有挽留：“好吧，下次再聊。”
人一上了年纪，最喜欢的，就是回忆。
无论是回忆青春。
还是回忆遗憾。
看到她离去的背影，恍惚间，自己好像还没有问叶诗诗现在过得好不好。不过也无所谓了，若将来还是那个窖酿里的记忆没有丝毫改变，那么原本应该若流星划过的人生轨迹终将会变得不一样起来，该遇见的以后终将会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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