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人生很美好

秋至未至。

        虽然2002年8月8日就已经立秋，但天气却未凉爽起来。阳光虽不炙热，温度依旧在20多度左右，还算舒适。

        左岸西餐厅二楼一个很大的包厢里，大家都在庆祝苏文琪新的一岁开始。蛋糕摆上来，放在餐桌的正中央。人们围成一个圈，关灯，许愿，吹蜡烛，苏文琪头上戴着公主皇冠，小脸红彤彤的。她的父母去了国外有点事情，不能陪她过生日。弟弟苏执要去参加一个初中生数学竞赛，也没时间过来。不过有这么多朋友陪她，她觉得这个十六岁生日过得也并不算有缺憾。特别是看到林明的到场，心情就出奇的好，想到待会要对他说的话，就更加舒畅。

        等苏文琪把蜡烛吹熄，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大家开始高唱生日快乐。结束后灯全部打开，昏黄的暖色调灯光下，苏文琪美得像个精灵。

        几个服务生在餐厅经理的带领下进来，他先是祝大小姐生日快乐，又一挥手让服务员把东西送上去。名贵的红酒加上洋气的西餐，在那个年代吃西餐可是件新鲜事情，大家都好奇地盯着那些盘子，想知道里面是些什么。

        没有让大家等太久，盖子掀开，每个人都有一只很大的澳洲大虾，还有各种牛排、烤翅、点心，应有尽有，极尽奢华。

        “哇，好大的龙虾。”一干女生忍不住惊呼。虽然苏文琪家境好，但她的朋友都是普通家庭，别说这样的澳洲大虾，或许连西餐都没吃过。

        只有林明和那个机车青年还算镇定，林明上一世吃过这玩意儿，5000多一只，一位大老板请的客，他觉得味道一般，不是很喜欢。那个青年既然送得起一两万的钻石项链，家里也不是差钱的主，自然不会在意这个。

        他在宴会上极力讨好苏文琪，开口卖弄道：“这叫澳洲岩龙虾，非常名贵，有的能长到五六斤重，在云城应该很少见，需要从澳洲空运过来，一只光成本都得五六百。”

        “这么贵？”曹英武惊讶道：“卖的话岂不是得七八百上千了？”

        青年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道：“土包子，一千只能买个虾头，这些龙虾普遍都是3斤多一只的，最少都得2000一只。不是有钱人根本吃不起，你算成本不算餐饮场地和人工制作费的吗？”

        曹英武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他一个人学生，哪里懂什么市场经济。而且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这里大多数人家庭都一般，鬼知道有钱人的生活什么样子。

        听到青年说这龙虾2000一只，众人面面相觑。普通学生一年的生活费都不到2000，对于他们来说，身上揣50块钱都是笔大财富。

        高高偷偷对苏文琪说：“宝儿，太贵了吧。随便吃点就行，用不着这么夸张。”

        苏文琪瞪了青年一眼，她请朋友们来自家餐厅吃饭，可不是为了炫耀。生活中的苏文琪其实是一个很低调的人，如果她乐意炫富的话，家里几辆跑车，开去学校比这个拉风得多。所以青年的讨好其实倒是起反作用。她看到很多人看向她的目光变了很多，心理就觉得非常不舒服。人就是这样，当你意识到自己与朋友的差距简直如云泥之别以后，你就很难再以真心朋友的身份去对待。有些人会变得特意讨好，也有些人会渐渐疏远，生怕让人误会是为了钱才做朋友。

        所以苏文琪心情一下子糟很多，有些后悔为了方便来自家餐厅吃这个生日宴会。她不安地环视了一圈她的这些朋友，有些人面色不愉，有些人低着头不说话，还有些人讪笑地看了她一眼，这让苏文琪不知所措起来。

        场面气氛变得有些沉默和尴尬。

        “呵呵。”

        一声轻笑打破了这个诡异的气氛，众人一看，是林明。他笑了笑道：“其实没那么夸张，澳洲岩龙虾通体火红色，爪为金黄色。你们看，这些龙虾通体褐色，爪子是黑红色的，这是引进到国内后，因为所处的生存环境发生变化造成的颜色变化，所以这些龙虾其实是国产养殖的而已。在海鲜市场上四五十元一斤，家家户户都吃得起。哪有两千块钱一只这么多。琪琪家开个西餐厅，就算是招待同学，一次性吃十几万，也不是这么吃的。大家不用在意。”

        听了他的话，很多人像是舒了一口气。有人更是说道：“原来这只虾百把块钱一只，我还以为2000多的天价，吓得我都不敢动筷子了。”

        大家的脸色轻松许多。

        机车青年不忿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琪琪家的餐厅卖国产货？你不知道澳洲岩龙虾烹制后颜色......”

        他还要说话，据理力争。

        苏文琪猛地打断他的话道：“蓝剑，少说点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我们家的餐厅从来没卖过进口澳洲龙虾，这些都是国产养殖的，就算卖也都是288元一只。你不懂行就不要说话好不好。”

        “可是我前几天来......”

        “小姐没有说错，咱们的菜单上都是288元一只的国产养殖龙虾。”

        大堂经理在一旁解释道：“虽然卖是卖288元，但成本其实才几十块钱而已。大家放心吃，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

        “我说呢，琪琪家再有钱也不可能请我们吃2000块钱的东西。”

        “是啊。我听说琪琪家开了这个餐厅，家境还不错。但不至于一次性请我们吃个十几万，那他们家餐厅还开不开了。”

        “那个叫蓝剑的人刚才还觉得他说话幽默，没想到这么会吹牛。”

        “我估计他就是想卖弄一下，顺便讨好琪琪，没想到拍马屁拍到马腿上去了。琪琪可不是那种喜欢炫耀的人。”

        大家在底下小声议论，这次轮到那个叫蓝剑的机车青年憋红了脸。他并不知道苏文琪的性格其实相当平民，而且平时疯疯癫癫的像个女汉子，很不喜欢在外面张扬炫耀，因为这样会让她的朋友变少。

        谁让她的朋友变少，那她就不会再当他是朋友。曾经有人问过苏文琪家是做什么的，苏文琪也只是含糊地回答开个餐厅，至于苏红军真正的建材龙头，她从未对外宣扬过。

        这样的女孩，性格其实很讨人喜欢，大大咧咧地，不会耍什么心机。

        如果摸透这种女孩的脾气性格，你会发现她相当好相处。也许正因为从小活在万人仰慕里，她才会更加珍惜和朋友平等对待的时候。

        苏文琪面无表情地看了蓝剑一样，然后招呼大家道：“别客气，大家吃。晚上我们再去唱歌，过得开心就好。”

        蓝剑脸色青一块红一块，除了羞愤以外，他自然想不明白为什么苏文琪一定要将2000一只的大龙虾说成288。他曾经来这个餐厅吃过好几次，都是2000多一只，怎么到了今天就变成了288元。他甚至在想莫非苏文琪家是家黑店，用国产养殖的冒充进口的？可是也不对，蓝剑曾经跟父母去外国旅游，吃过国外的澳洲大虾，品相没什么区别，餐厅的宣传，也说这是进口的。两相矛盾，他想不出是什么原因。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苏文琪对待他的态度变得冷淡起来。

        一想到自己喜欢的人一下子就因为自己一句话而变得冷漠，蓝剑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偏偏联想到之前那个少年只送了一套书，就让苏文琪心情愉悦。而自己送了名贵的项链，她却没有半点喜色，这让蓝剑心情怎么不复杂。

        莫非，苏文琪喜欢那个少年？

        蓝剑狠狠地瞪了那个叫林明的少年一眼，心里已经将他恨上。

        苏文琪当先动了筷子，林明笑笑，心道，2002年就得2000一只的大虾，尝尝也好。

        这只龙虾当然不止288元，2888元还差不多。只是林明看到随着蓝剑越为苏文琪夸耀，苏文琪的脸色就越黑。再看看大家的模样，情商高的林明就知道了原因。这才说是国产的，其实就算是国产的，也不止288一只。

        不过大家都不知道，除了蓝剑，每个人都吃得很开心。人们交杯换盏，有几个男生喝得醉醺醺的，红着脸上去敬苏文琪酒。苏文琪来着不拒，很快也喝得满脸通红，脸色斐然。

        好在还有邹洁和高高帮她挡酒，不然的话饭还没吃完，就得醉倒在餐桌上。

        林明和曹英武他们坐一起，也喝了几杯红酒，不像后世练出来的酒力，只几杯下去，他的脸色就有些潮红，倚靠在凳子上觉得脑袋晕乎乎的。苏文琪身后就是一个阳台，林明拿了一杯酒，站起来走了过去。

        走到阳台上，一股来自阳河的清风就呼啸而过，将他吹得清醒了不少。左岸西餐厅位于阳河左岸，通过阳台，就能看到奔腾的阳河，远方是翠山，风景优美得像是一幅山水画卷。

        双手搭在阳台的栏杆上，林明远远地眺望河对岸的高楼大厦。已经是傍晚6点多钟，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西下，远远地能看到一大片美丽的火山云。

        “你在想什么？”

        苏文琪走到了阳台上。

        林明眼睛望着天边，说：“你不觉得霞彩很美吗？我只有每天看看这个，才觉得人生其实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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