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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第三节


  我与弟弟之间

  黎明什么时候真的来到了我的身边,我是一点也不知道好像没留下什么印象。我只知道弟弟给我发电子邮件时我还在嘟哝,这小子都快天亮了还不睡在搞什么,接着就被奶奶莫名其妙地叫醒。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分明意识到是沙漠还在我的感官里漂浮缠绕。好像有那么一会儿,我因为没有真正意义上地看清沙漠是啥样子,境况便被叫停而极度恼怒。

  唉,干嘛呀,嗯,烦死了!我乓乓乓地倒腾了几下床板摔下一双脚,倒踢着睡鞋睡衣睡裤拐过房角,在门坎两边的大门墩上坐下来。我用手支撑蓬乱着头发还睡意正浓的大头,回想着沙漠抚摸触碰我身体的那种感觉。这种感觉极像是真的又不像是真的,我实在是不太好把握。说它是存在的吧我却啥也没捞着,说它不存在吧可我分明感觉它就杵在那儿,怎回事?

  我死劲拽着我自己的头发往上提,想把那死沉死沉的瞌睡虫全都撕扯掉。可这样做的结果是除了让自己更加痛苦之外,一无所获。我正在心里跺脚盘算该如何是处要怎样让自己下台时,一双小手及时从我身后蒙住了我的双眼。我自然知道是谁在这么顽皮地跟我玩小时候的游戏,当然,也正因为知道是谁在这么做,我的气才没打一出来地全冲他发出来了。

  我没法直接冲着奶奶打发我大小姐的脾气,却可以毫无顾忌地冲着小手的主人大快朵颐。于是我气忿忿地说,“怎么,又没去购购物呀逛逛街什么的,搭理我做什么?”他放下没人理睬的小手一声不吭地从我左旁,斜斜地歪过头来定定地看着我,小脸上仍是那么一脸坏坏的笑!我一把叉住他这快挨着我鼻子的小脸脖子往外推,让他那一脸的坏笑从我眼睛里挪开。

  他仍是一声不吭地干脆把那条没夸过门坎的腿挪过来,蹲在我跟前看定我突然冷不溜秋的说,“呃,姐,我没想到,你真好看!”“去,一边呆着去,这哪跟哪呀!你知道什么叫好看吗,屁孩儿?你是不是还想说,就是脾气太坏?你这都在哪学的词呀,吖?”他嘿嘿突然加大声调说,“哟,姐,还生气呢,不至于吧?”他眼睛却直直的望着屋里头。

  我没太在意他这些细节,我知道自顾自地把头故意扭过一边去,还“哼哼”了两声,不置可否。他张开双臂抱着我两只搁在双腿膝盖上的两只手臂晃了晃说,“别生气了,我帮你挑了一件好礼物给你留着呢!”我认真地看了看他那神神秘秘的鬼样子,他好像不是在忽悠人我便定了定神。他有着和杨欣儿一样慢腾腾的性子,我便耐着性子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见我用一种又笑又没笑的眼光看着他,仍是一声不吭地期待着他继续,他却只好慢慢松开抱着我的小手。他做出一副他知道我不相信他可他又生怕我不相信他的样子,然后他就耸了耸肩加重了语气对我说,“是真的!”然后他就匆匆地回房去了。他骗了我太多回了而每一次我都会上当,只是门廊里突然晃过奶奶黑黑的身影,我才猛然间好像想起了一件什么事。

  我先冲还没走远的弟弟做了一个等一等的手势,然后突然起身回头越过门坎斜过走廊进了卫生间。我匆匆洗簌一番完了之后,连睡衣睡裤都没有来得及换下,就火急火燎地来到我弟弟的房间里,把手长长地伸到他脖子底下问,“东西呢?”

  “先别急呀!”他一边说一边用嘴呶了呶奶奶忙碌的地方,“等奶奶出去买菜的时候我就给你,看把你急的!”

  我只好仍是一言不发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回转身去,没忘记临出房门时捎带着回敬他一个鬼脸。我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倒腾着换回衣服,以便静静地等待奶奶最终跨出门坎的那一刻能早一点到来。我倒是没能倒腾出什么特别的衣服,我只好和衣躺在床上苦思冥想。到底都想了些什么,我不知知道。反正就是想想,那种最终想不出什么结果的想想,这个我还是清楚的。

  我的房间门开在大门通道的这一侧,房间门对面是一个三开的木窗。木窗外面铺设了一层防盗铁丝网,木窗的里面我则挂了一个淡绿色的窗帘。靠木窗的左边我摆了一张简易的木书桌,桌子上放一个我修了又修的绿白相间的塑料台灯。书桌的右边是一个空置的空间,那里堆放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杂屋里到底有一些什么物件,我就不太清楚了。

  反正每次看到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我的心就会莫名其妙地杂乱无章起来。杂物堆转个九十度角就是我睡的木床了,在我的大床上是加着一个小床的。小床以前是给我弟弟睡的,现在他长大了就另外给他加一间小房,挨着奶奶的房间旁边,小床也就成了一个杂物堆了。我家怎么总会有那么多的杂物呢,我同样想不明白,莫非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难念的经?

  我望着蚊帐顶上黑漆漆的旧旧的木楼板,寻思着那踢踢踏踏的声响到底起源于那一个年代,可能还将继续沿用到哪一个世纪,我是真的不会去想办法知道的,但对于我来说肯定不会是永远。反正我就是这么不太安静地木然地躺着,也总是这么不太吵闹地胡乱地想着。我不知道铁蛋把那半导体鼓捣得怎么样了,我得去看看,不然这个狸猫换太子的方法是会穿帮的。

  那天我在寒风细雨中哆嗦了好半天,铁蛋才和魏主任夫妇一起从外面回来。眼看着天就快要下雪了他们正筹划着添置一些过冬的东西,便一家人去花费了整整大半天的时间在shoping上,真让人羡慕更让我眼热。我等他们安置好他们所买的东西之后,便把四分五裂的半导体交给铁蛋,要他帮我弄弄看能不能弄好,结果是弄了半天也没弄好而我奶奶就要回来了。

  我可不想和我奶奶发生任何形式的冷战对峙,如果不是特殊情况或者什么意想不到的事件。当我的目光触及铁蛋工作面前面那一大堆的收音机时,灵机一动心里便有了一个大胆主意。我不知道魏主任从哪弄来这么多的收音机,但给铁蛋加个工作台的建议是我提的。我们经常要自己组装一些稀奇古怪的仪器,就需要一个专门的工作台,也就是旁边加一张桌子而已。

  我给他们解释说,这样做的目的主要有三个好处。其一,能让铁蛋所掌握的电脑知识有一个得到实践和运用的场所;其二,可以让铁蛋帮四方邻居修修电脑收音机之类的,既可以增长知识经验更可以恢复铁蛋与人交流的兴趣和欲望;其三,可以让铁蛋掌握一个能够养活一家人的生存技能。他们一听到第二点就连声大叫好,而且雷厉风行立马就弄来了这一大堆。

  接着魏主任尽量在一切可以的场合帮铁蛋做宣传,铁蛋妈妈就更加积极只要一听说谁家的电脑收音机出了故障,也不管她儿子现在能不能修好就主动提出来让他儿子看看。当然铁蛋也专门恶补了有关维修电脑和收音机方面的知识和维修技能。他一开始是免费检查然后是不换零部件的初级维修,最后才开始稍微收取一点成本费,而这些魏主任根本不在乎。

  魏主任唯一在乎的是儿子的与人交流的本事是否有了长足的进步,我们共同约定谁都不许替代铁蛋去与人表达机器坏在何处如何修复要多少费用等等。一开始急得铁蛋他妈妈总在一旁提醒,被魏主任制止之后铁蛋开始独立完成一些简单的交流程序,然后才进入比较高级的交流程序,我也就不用时时带着他去学怎么去和人捣蛋的本事了,也终于了却了一桩心事。

  现在铁蛋终于能够进入高级交流程序了,虽然用词太过简洁但意思基本能够表达清楚,大家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了。但他与人交流的主动性还是很差得加强可那也不过是以后慢慢来的事,眼前该如何解决我奶奶那个宝贝疙瘩的问题却是迫在眉睫的事。我望着那一大堆的收音机、电脑问铁蛋,“这些都是一些没有用的东西吗?”“怎么可能?修好了。”

  “那我奶奶这个什么时候能修好呢?”“碎得厉害,焊线检查,快不了。”“你看这样行不行,看这些收音机里有没有跟我奶奶这个型号差不多的,能够套得上我奶奶这个收音机的外壳先让我交个差?那样你就有很多的时间慢慢去把所有的焊线仔都细检查一遍。”“这样,有,但杂音重。”“唉,先不管它了,应付这一关再说!”于是我很快就带着狸猫回家了。

  我乘着我弟弟没注意就把我的狸猫放回奶奶搁宝贝的地方,然后装着一切跟没发生一样安静地注视着一切。这与我弟弟这个家伙,还扯不上关系吧。他现在应该不会去告密,他要送给我的礼物还在他自己手里。他为他上次没帮我说话而选择跟奶奶站在一边,让我没去成购物和买魔卡空白套刚才还道着歉呢,应该不至于那么善变吧,否则他还会是我唯一的弟弟吗?

  何况他本来就不知道这一切呀,除非我自己心虚把谜底给泄了,那除非太阳从西面爬出来。既然现在我不必那么死板地拘泥于带铁蛋去玩,与人接触与人游戏的尺度我就可以放大----游戏?摩卡空白套?我想起来一件事。我曾经给铁蛋布置过一道作业,要他给我弄一个仿真游戏又得区别于一般的游戏。我不要求什么作战魔兽玄幻动画等等之类的,只求一个真实纯净高仿真版的,最好是能自主控制又可以自我完善的游戏软件。他却要我去弄一套摩卡空白套页之类的,不知是干什么用的。

  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再说我的要求早被奶奶一票给否决了。何况现在我和奶奶的关系发展到了,只要是我的要求都会被奶奶否定掉的。后来我就慢慢把这件事给忘记了,莫非我弟弟帮我弄到这个了?那我得赶紧去谢谢他了!再说我也不能这么毫无目的盲目地等下去呀,我得去看看怎么回事。要不然这样一直等下去等天黑了,我奶奶也不一定出得了门。

  我奶奶经常改变主意,好像故意跟我们作迷藏似的,那我可就悲惨透顶了。我站起身来,用手拢了拢头发,想象一下我要带出门的东西和可能的方案,一切没问题之后我才会跨出门坎。我刚打开一点门缝就听见收音机的声音了,我想这下完蛋了出不去咯!我探头探脑往奶奶房里瞅了一下,奶奶和弟弟正在一起听收音机里的《说岳全传》呢!

  那么我该怎么办呢?我可没准备什么娱乐节目,这时间要如何打发呢?我正在迟疑要不要暂时放弃摩卡就此溜出去,却被我弟弟一眼给瞥中了,我只好回身做回床上去等他们来兴师问罪,我一概不予承认又能奈我何!嘿嘿······我刚坐稳床沿我弟弟就推门而入再把门关上。我想,哟嗬,老弟想干什么呀,严刑逼供吗?他还办不成这件事吧?结果是不用预想的······

  我弟弟神色凝重的问我,“姐,这收音机怎么听不太真切了?”“不会吧?怎么可能!”“真的!该不会是被你摔坏了吧?”“你看见了?”“你······”“不信,你可以打开检查检查呀?””我······“我的弟弟垂头丧气走出门外,我却也没能笑出声来。我问我自己,这次我是不是玩得太过了一点?这样子不会有别的结果,只会伤我弟弟的心,伤得很深很深······

  我对这件事一直铭记在心,这事对我自己的伤害也不浅。所以只要是我弟弟的事我从来不打折扣,我心里再怎么一团乱麻只要面对着他也会渐渐敞亮起来。我记得刚开始回忆时收到他的一封电子邮件,他说他在一个建筑工地上好像看见了枚仔哥。我回信说,他是搞建筑的在工地也不奇怪呀!?但我想,我和我弟弟会同时在心里问自己,他怎么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建筑工地上呢?我们现在暂时都无法顾及他了,我似乎又有点莫明其妙地我突然想起了柳烟儿。

  如果我或者我弟弟过去找他,他会不会又像当年的柳烟儿那样,真的化成一阵烟一下就被什么吹跑了飞散不见了?留给我们的会不会是那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苍凉感呢?(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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