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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第十三节


  城市猎人

  一阵惊风卷起漫天垃圾堵在一个城市巷口,伫立的身影就像一个城市猎人吹奏着萨克风。金黄飘逸的影音被置换成这个黄昏,恰如一声声金灿灿的狼嚎把图腾隐藏在纵横交错的小巷里弄之间。键动键盘所有的键钮完成最后一个休止符,追踪狼藉的城市猎人无可奈何橫陈在桥头那一片平原上,回味着萨克斯萦绕徘徊久远的金色梦影,守望着这个彻夜不眠的城市。

  蓬头垢面的城市猎人刚从银光素裹的草原中踏过寒光粼粼的骨骸翻越昨日山峦,追踪苟延残喘在豺狼同类的血盆大口下的生命弥留仅存最后一缕晚风踪迹之后,来到这个城市的桥头堡苍茫回望来回奔波数月的萨克斯风,被这个城市的一种超级重金属撞爆成某一只狼头,皮影戏似的在天边那个金色的屏幕上昂头凄惨嚎叫,影印重叠早已分离不出原始音节图腾。

  山峦下的那一片乱坟岗中已经没有了狼性的温柔狗般忠诚,只有老鼠们没完没了无休无止的唧唧争吵惊天打斗。猫打着瞌睡歪着脑袋枕在坟头上就当它是老虎吧,鼠辈们继续自己亿万年来从不改变的遗传基因斗啸着等级秩序。可是城市猎人的猎枪枪膛锈迹斑斑地响了,就像清明时分的鞭炮震震撼撼地在睡梦中连连响起,自然只能残留一缕烟尘满地红英黄影。

  城市猎人无法把藏在榆钱树中的金钱豹那一身金钱,像轰榆钱子那样把斑斑点点的钱印子轰下来,倒是把地动山摇的空气震怒发风了。乌鸦振翅高飞就把PM2·5带到半空中正好黑漆漆地遮挡住自己(乌鸦)的身影,城市猎人自然就看不清披着羊皮的狼藏在那个羊角圈里,更看不清了那披着人皮的畜生恶魔黑影消失在哪一条巷道胡同之间,但毕竟是枪响了一声。

  城市猎人好像搞不清楚巷道胡同与城市风景那一片山林草地之间的区别,故而脚步迟疑艰涩但毕竟是枪响了。枪响在颤抖的城市猎人的手中,却好象是响起了一支远古火箭炮,震撼成某一种风景划过巷口那一片祥云,就远去成风,永远都是的风呀!颤抖的风跳动在键盘上点击着城市猎人的视线,城市猎人的心在极度动感的节奏中不自觉地排起了城市风广场舞。

  城市猎人的瞳孔里满是街灯晃动犹如舞池里变幻的聚光灯塔,就是那妞跳着渴望舞步的美酒荡漾起火红的思念殷切的希望痴醉成一条河,孤寂成一个无边无际狼狈不堪却又仍然弥漫着硝烟的古战场。城市猎人迷幻地看见破败战场上堆积一山的尸骨撒满一地的残炮断枪,寂苦漂浮的炊烟阴魂不散地萦绕成虚飘飘的白眼狼。虎头虎脸的虎娃拉下那狗皮帽子拖来一条鳄鱼皮划艇沿着护城河寻找鱼化石,一团悄然飞纵的火焰在河岸远近各处冲天而起,狼烟烽火记忆在哪块石头里入定沉思呢?

  巨大的蟒蛇吞噬掉城市猎人竭尽所有的意念,鼓起腹中浑圆的包包慵懒躺在河水中困顿成沙洲,仍然一动不动地向往着郊外溪水边那一片树林子里的小鸟飞禽。于是城市猎人不太清晰地回忆起那里曾经藏匿的豹子,无法确定它会不会循着坦克碾过的痕迹逃亡外城呢?远古荒漠的石狮子在城门两边镇守着风沙守护着某一片最后飘落的树叶,流水般述说着永远年轻的童话故事。我不知道,城市猎人抱着色狼啃剩下的尸首,一声不吭目无表情地走向郊外乱坟岗会有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但终归有一种狼心狗肺的惯性思维在冲击着城市猎人的耳鼓震撼着他的心灵,让他无法阻止记忆中的原始森林里猛虎强豹和狂狮鬣狗都温顺退化成猫和狗,让他在在赛马场肆意成为一个无聊的守灵人孤寂地守护着这键盘似的坟头又错当成那城市巷口,我想既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那就继续让城市猎人在这个城市的巷口里永远键动他那像坟头似的键盘吧!

  于是城市猎人在违心地跑到龙王庙去祈求龙王降雨降福之后,又沿着弯弯曲曲的河流流水般述说着时间老人战斗青春的萨克斯风,总算让城市猎人搅动金色的萨克斯逆风成湖。可是城市猎人并不确定那个鳄鱼皮划艇到底要不要发动响起白蛇水漫金山翻江倒海般的述说声呢?就在城市猎人百般无奈的祷告祈求终于要放弃这千百年来的积怨时,突然电闪雷鸣狂风大作起来,百仙千兽也纷纷附和作法起怪,暴雨狂倾把城市猎人浇灌成千百万个落汤鸡可他抚着无法抹去的水柱泪珠就只想问: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鳄鱼眼泪吗?那永远在水面上起伏蠕动雨滴竟也会跳颤成一个汪洋一大片?城市猎人只好双手如桨般划动启动不了的鳄鱼皮划艇剪开已成筛子似的水面,水面上扬起的烟尘分明再现着白蛇青蛇鏖战法海时的情景。城市猎人在鏖战的场景下停下双桨(双手)任凭皮划艇像树叶一般在风浪中飘摇沉浮,他不断地在设想法海禁锢法斗白蛇的理由是不是所谓没有人伦的爱。他干脆龟缩在皮划艇里饱淋着烈雨静静地思索,那逆人逆天的所谓爱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爱呢?

  城市猎人弄不明白,自由与人性就一定要发生冲突吗?那人性是什么,而自由又是什么?人性的社会不允许容纳非人性的社会因素?因为人的存在就是人道的存在?女娲的泥人变成人之后就成了真人,蛇成精之后变成人就是非人?猿猴进化成人是人,那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石猴精模仿学习人类之后,结果只弄了个三分像人七分像猴的孙悟空到底是不是人呢?

  既然都是由非人转化而变成人,那么精怪变化成人形之后与人类的爱以及爱的结晶,会不会就一定是人或者非人呢?那是面人身或者人面蛇身的又是什么东东呢?仅仅是图腾么?图腾又意味着什么呢?许仙与白蛇的后代会不会一定就是人而白蛇与许仙的后代就一定是非人么?大概是因为法海自己也无法确定这些或者那些因素,所以他就害怕所以就斗法所以就失败所以就逃跑所以就藏身在蟹壳里面永远坐禅参悟?只是不知道法海现在悟得有成果了没有,更不知道能不能与他分享一二?

  城市猎人抚着水淋淋流淌的额头怔怔地想:一切的症结应该就在人的准则!所有的人都将随着树的推移变化渐渐进化到了键盘上,人的因素终会成为唯一的一种定局。那么城市猎人所要守护遵守的规则又是什么样人的规则呢?惨无人道的熊瞎子会不会猪鼻子插大葱装扮成大象(还是畜生),重新回到森林里逍遥自在呢?城市猎人又该如何践行新的行动规则呢?

  如果终有一天被城市猎人抓住一匹悍狼会不会因为是某一级保护动物而不被处以极刑呢?又或者要不要考虑披着的人皮而判以人的极刑呢?要怎样才能找到他(悍狼)藏匿的人皮构成完整的证据链呢?城市猎人需要一把长长的尺子用来划水,目测一下要去喝上一杯的距离,以便准确算出把自己和自己的皮划艇划到水的那一边停靠在一个理想光明的口岸所需时间。

  城市猎人扯掉皮影戏里的雨幕布坐在金色的桥头堡,透过啤酒的色泽守望金色的城市巷口。痴迷的萨克斯风摇晃着花枝招展的腰身从巷口走出,背离黄昏的温柔誓言款款深入茫然无措的黑夜,就为那唯一的一杯金色的香浓咖啡提神而不是这杯迷醉的啤酒麻醉神经?如果城市猎人只是想顺便驱除一下自己一身的疲惫以及松松满身的风尘,他又应该要怎么去办呢?

  城市猎人在一个巨大的广告塔里找到了一些痕迹,近百米的距离竟然让他爬到了法国巴黎。颤抖的风让城市猎人俯瞰整个城市的每一个十字路,桥头堡的景观在这个巨大的三面棱镜的折射下,狼嚎成了快递包迅速传递到了每一盏灯光下。联通的先似乎是一个木偶提线提着某一个人的金币卡,城市猎人只好跺动键盘晃悠这巨大的棱形塔让萨克斯风继续在巷口响起。

  凄厉的风让城市猎人不得不穿上滑翔服,往护城河边的树丛里飞去。那有一只猫被一群悍鼠四面围攻得不行了,再不施以援手这只可爱名贵的猫从此就要绝迹在这城市巷口中。离那只猫的距离还有一两百米的时候,一条瘌皮狗被一群褪毛的鸡嘬得不行了,再不施以援手······城市猎人必须尽快抉择,只见城市猎人挥出那杆锈迹斑斑的猎枪砸向秃鸡自己则扑向悍鼠。

  城市猎人看着遍地都是罕然绝迹的牌子处处亮着警示灯,即便是以光的速度忙得马不停蹄仍关顾不过来。他那杯等了他很久的啤酒在萨克斯风中永恒地响着萦绕着,虽然被他挪到了一百多米高的三棱塔上,仍不太有机会喝着它因为城市猎人不想去爬埃菲尔铁塔。城市巷口的影子随时能把城市猎人输送到任何角落,但肯定不包括输送出境之类的情况也就只好想着。

  城市猎人躺在自己的梦影堆里望着蓝天星星般回想起燃烧的青春,童年狩猎者青年青年狩猎者壮年原来都只是狩猎者自己,现在回到这现实社会中却被虚拟成了一个程序。城市猎人抚摸着锈迹斑斑的猎枪追剿着虚拟的猎物,想着他那杯可望不可及的啤酒萨克斯风般吹响着,黄昏庞大的交响乐似乎有点力不从心。他望着总在响着的警示灯,又只能是光一般穿梭着。

  当密集的灯光把城市猎人指引到桥孔下查看航标灯情况时,波光粼粼的水面映照出城市猎人的尊荣蓬头垢面就像一位久违的大侠。城市猎人把自己吓成真正的大侠之后,就只好自己一个人独自从一个桥孔爬向另一个桥孔。等城市猎人把所有的桥洞全部爬完,早就精疲力尽没有了一点什么法力功能。城市猎人好不容易回到那个桥头堡,可桥头堡已被真正的大侠们完完整整地占了去。城市猎人只好抬头望望那个高耸入云的三棱铁塔,可他已经突然没有力量爬到塔顶上去俯瞰自己的领地。

  城市猎人只好往那相距很远的城市巷口走去,绕过那片草地那一片乱坟岗再经过一座桥一条通道,就很遥远地望得见那个巷口的影子了。城市猎人从来就不会想到平时抬腿就到的巷子口,竟然也会那么地遥远走得那么的辛苦看来真得退休了。虽然城市猎人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也会这么突然就莫名其妙地退休了,虽然他觉得自己还浑身都有得是力气,可没想到回家的路竟然也会那么远回家也回得那么艰难困苦。如果那个巷口注定是城市猎人的家的话,他就只有回到那个巷子口去了。

  城市猎人终于可以坐在城市的那个巷口中喝着那失去标靶的一堆废铁锈练成铁锈一般颜色的咖啡,品尝一下城市猎人失去猎物之后绝望地一头扎进血色黄昏酝酿出来的啤酒里。城市猎人想在广场的边沿角上狼嚎成一头狼,在醉成一只发瘟似的鸡之后仍要抬头仰望成那匹狼头。可就在城市猎人正要仰起脖子昂头引喉狼嚎时,被人“啪”的一声拍成了一张红纸!

  城市猎人忍着剧痛鼓吹起自己的身体刚想爬起身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人红红火火地曲剪成了一副门神拍贴在门页上再也爬不下来蠕动不了身子唯有鸦雀无声。命薄如纸的城市猎人似乎一夜之间便被拍贴在城市所有的门面上,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办法从门页上爬下来恢复原有真身的可能,便只好血淋淋地悄无声息地无奈做起门神来了。(2·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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