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二节

　　踏青、春花、春游

　　每一年都有这么一个由旧到新由死到生的这么一个过程，只不过我们的祖先把它定在了春节，于是各种新旧交替生死相依的现象都成了我们重新审视生活的重要时刻。我不知道自己说得对不对，反正我就这么认为。在我的记忆里有过的旧东西一旦遇到我心里没有的新东西，总会对这新东西充满这样或者那样的好奇。然而在要不要摈弃旧东西这点上，很是说不准。

　　如果我的记忆里从未出现过的东西，一旦遇上那种难抑止的好奇心就更不用说了。人们总是在这种喜新厌旧的驱动下不断更新自己，总是在这种不断新旧替换的自我状态中完成自己的程序更新。我不知道爱情是不是整合在这种更新包之中，因为爱情和爱情载体很难区分开来。至少我没有那么大方，随随便便就敢拿好精儿说说事，我不知道要不要把它们分开来说。

　　那我就只好说另一件事，我新认识的同学欧阳红要开生日派对，就邀请了我们男男女女几个去他家里，其实他的真正目的只有一个姚婧芳。她在我们班里不是最漂亮的，却是给人印象最深刻的那一个。她留给我们深刻印象的是她刻苦学习的方法，应该说是她学习英语的特殊方法。一天到晚念念有词大声朗读，念到口吐白沫脑袋晕晕，整个人完全到了魔怔的地步。

　　姚婧芳眼里没别人除欧阳红之外，而欧阳红似乎只会眯眯眼撇撇嘴傻笑，为此她哭过好几回。他俩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也许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却在这该出去踏青的季节里突然邀请我们参加生日派对，这里面一定有玄机。接受邀请的条件是男女搭配，这又是什么玄机机关，我不禁有点犯愁。踏青和猎奇是我的最爱，可男女搭配很犯难，我可没把握请得动好精儿。

　　出人意料地我一提出和同学一起春游，要求男女搭配出行可没想到他竟然同意了。我真高兴极了，可也有一丝隐隐的不安，这样我就有点把不住他的脉了。我刚兴奋一会儿，又开始担心起自行车来。我是有过一辆很炫酷的山地车，锁在我家木楼梯下让小偷弄走了，哭了我一个星期。那是我表舅送我的十岁礼物，心痛死了不算，还被奶奶骂得我一见小偷我就飞腿。

　　后来我好不容易攒下零化钱买个二手车，刚踩上手就被人请走了，我只是骂了一个星期。此后我就只用我的两只脚轮子滚，再也没用过自行车。这么多年之后又要去骑自行车，恐怕我已经无法适应，。我恐怕也要和柳烟儿一样推掉明天的约会了。我实在不甘心，因为要把好精儿的难得应约也一并推掉。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就对我说自行车的事交给他来解决。

　　我将信将疑，因为我在他那压根就没见过自行车，也从来就没看他骑过。我甚至怀疑，他会不会骑都得两说，可他那白鹤一样的目光飞到我心里，我就只好由得他去。欧阳红邀请了很多人，但不知明天有哪些人会去。我不去想，一个人回去倒头便睡。我都好没睡醒就有人再叫我，“哎，懒鬼，起床了起床了！不然打你屁股！”“谁呀，敢打我？看谁这么大胆？”

　　我把门打开，一个阔少站在门外捧着鲜花，贼眉鼠眼色迷迷看着我笑，“早安！”“早个屁！你谁呀，要打我？”他没搭我话，却用那束玫瑰花向我扫来，我一把反扭着他的手，“你是谁？”“啊呀，疼疼！是我，是我！”他不断叫疼疼，要不就是说是我是我，就是不说他是谁。我越是加大手上的力道，他叫声就越惨烈说话越模糊，渐渐地就越有点像是好精儿！

　　这个把我吓一跳，赶紧把他的脸扭过来看，他却变成了一张鬼脸！我一掌拂过去，他竟然能一张嘴就把我的手咬住让我动弹不得。他还要吃我的时候，我只好用我的独门绝技滚蛋。我一滚就滚到床底下，双手麻麻地痛。哎呀，原来又是春梦一场！天没亮，我舒展舒展痛麻麻的双手，爬上床继续睡觉。这都什么年月了，我怎么还有滚床的毛病？这可实在是不正常。

　　我抬着松弛的眼皮如约赶到集合地点，无情无绪地等着众人的到来，而更多的心思是花在要想看看好精儿能不能弄来自行车，又会弄来怎样的一辆自行车上面了。我要了两根油条一碗豆浆，边吃边看会有怎样的结局。姚婧芳坐着欧阳红的自行车上第一个到了，我躲在早点摊里不动继续吃着油条豆浆。其他的几对也坐着自行车陆陆续续也已经到了，就只差好精儿。

　　我赶紧把脸埋进豆浆碗里去，千万别让他们认出我来。我只听见乔娇娇在说，“那不是郝老师嘛，易莎呢，怎么不见易莎呀？”接着我就听见他说，“各位早呀！”“郝老师早！”“我怎么感觉又回到课堂上了呢？”大家嘻嘻哈哈笑了一阵之后就有人问，“易莎呢？”“她还没来么？不应该呀，她从来都是第一个到的呀！”“你们怎么不是一起来的呢？”······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纷纷议论我的时候，我突然冒出来吓唬他们说，“嘿嘿，都说什么呢，一大早就在背后瞎编排我什么呢，刚才我可全听见了。我可是会秋后找你们一个个算总账的！”“从哪里冒出来的，吓我一跳，莎莎坏死了！”又是一阵哄吵，我却慢慢往好精儿走去，大家的目光也随我一起移过去。我看的是人，他们注意的却是自行车。“好酷的跑车喔！”

　　我无声地横坐在自行车后面，用右手挽着他的腹部，车队就稀里哗啦出发了。欧阳红的家经过国道上的山阳镇后就与卢溪镇相比邻，形成一个很复杂的品字形结构。婉下国道后就进几县乡级公路，坑坑洼洼的泥沙里可没少让我们几个女孩子的庇股受罪。好在一路有油菜花景的热烈欢迎拥抱，我们的一路欢歌笑语才没被颠簸中断，可终归有个极限。

　　童海涛有点不有烦地问，“欧阳还有远呀？”“不远了，过了前面那个山坳就是了。”好精儿突然加力，由队伍中间一下冲到最前面，嘴里还喊着，“冲啊，山坳，我们来了！”我则一手紧紧搂住他，把头靠在他后背上，好像听见他的心在高喊，“哦，我们去看大海啰！”突然“嘭”的一声震动，把我的肠胃都要震断了，接着就见着“咔嚓咔嚓”的磨擦声响。

　　我就要掉下去了，我抱着好精儿的手一紧，他就把车停下来。我双腿一挺就跳下车来，帮忙查看怎么回事。原来是单车的后支架撑断了，这可怎么办？我看着好精儿，他把车支起后干脆去掉后支架，然后嘿嘿看着我说，“现在的东西真假，昨天刚装的架子今天就断了！”“昨天修单车的地方临时装的？”“是呀，单车原是没衣架的，现在又只好让你站着了。”

　　后面赶上来的欧阳说，“莎莎，没想到你这么重，车子都能让你压坏！”我不耐烦地说，“去去，当心你自己吧！”所有人都赶到我们前面去了，好精儿突然问，“怎么，昨天又做噩梦了？”“啊，这也能看出来？没事，走吧，不然我们就赶不上了！”“放心吧，走咯，我们去看大海咯！”他坐在车上，我则踏在后轮的脚撑上，双手搂着他脖子，驱车往前赶。

　　我们飞速向前一会儿就赶上他们，飞速的感觉让我情不自禁将身子靠在他背上，将双手横伸我就是翱翔在海天一线里的雌鹰！我远远听见张梁予在后面怪叫，“哇，莎莎版的泰坦尼克号！”我扭头回击，“你才泰坦尼克号呢！”等我们过了山坳走了很久还没到，童海涛又在那问，“还有多远呐，过了山坳怎么还没到呀？”徐云丽说，“你太忽悠人了，太极牛！”

　　“这次真的快了，弯过前面那山谷就是了！”只见好精儿又帮着起哄，“哦，向山谷冲啊，我们要去看大海咯！”好精儿今天的举动让我觉得特别奇怪，只是说不清楚为什么，反正就觉得他以前不这样。我甚至认为他特别热衷于此次春游，甚至超过我这个自称是春游大王的我。我几乎可以肯定他是奔着这里的什么东西去的，有时候他也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

　　欧阳整了七八个就在前面，最后大家都不再相信他的时候，好精儿却在说，“大海就要到了，我们终于来了！”更证明了我前面的猜测，他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让他忙忙碌碌了几个月，竟然给我忙出些陌生神秘感回来了，有机会我得揭一揭他这月光宝盒。不然我会被他套在盒子里，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嫦娥不可，因为我们真如好精儿所说我们终于到了。

　　我们一行五辆自行车十个人，在村子里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人们纷纷出门看热闹欢迎我们，其热烈程度就差燃放鞭炮轰我们了。欧阳红一个劲地和众乡亲打招呼，然后带我们到一个很高的平台上，把自行车都支在一颗柚子树下。满院的柚子花香让我们身不由己地深情呼吸，欧阳父母则热情出门欢迎我们进屋喝茶。看到姚婧芳活脱小羔羊样，我突然想明白一件事。

　　姚婧芳眼泪汪汪追欧阳的时候，欧阳总是撇嘴嘿嘿傻笑。但他心里不是不明白更不是不喜欢，而是实在不好意思表达出来说出来。有时候爱情真不是说出来的，而是要做出来才行。于是就安排了这次别有用心的春游，还拉着我们几个给他做个见证。姚婧芳终于如愿以偿，我们几个却累得跟个猴子似的，还被人蒙在鼓里，待会儿会有他好看的招待他自己！

　　如果说所有人都累到了也不对，因为还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好精儿。他一个人在载着我跑这么远，虽不至于真的累到他。最起码也该和我们一样坐下来喝口茶吧，可他却和欧阳父亲攀谈得正欢，把我们所有人撇在这个很平常的农家村院里不管不顾。他在干甚呢，可我又不能去问。我趁欧阳经过我身边时问他，“你爸是干什么的？”“信用社主任，怎么啦？”

　　“没什么，随便问问。”好精儿缺钱花了？要不他找信用社主任干什么？嗯，不可能不可能，我还是先别瞎想的好。我们稀里哗啦都去帮忙搞饭才准备拜祭五神庙时，他还在那忘地我的谈笑风生。等我们吃完饭出去看油菜花拍照时，他还在那和老欧阳谈。我开始很怀疑他这次答应陪我出来春游的真心，更肯定我一开始的疑虑，不过我不急慢慢来搞清楚。

　　吃过晚饭后，他们还在一起交谈。不过这次没谈多久，他就走过来陪我。“怎么样，玩得还开心吧？”“还行吧，你还能记得我。”“呃，生气了，不至于吧？”“不生气，我生气干什么。你们谈什么呢，谈那么久？你们以前认识？”“这么快就想刺探军情，这你得自己去侦察。你有这能力，也爱用这能力，别浪费了。”“是得要调查一下你这几月都干嘛了。”

　　“你还真查呀？”“你下的任务我能不去完成吗？”“行，完成，要坚决完成任务！”“当然！”“应该说是！”“你当我是你手下的小兵仔呀？”“不是吗？”“想得美！”“想肯定是一种美！”“别给我上美学课！说真经的，你干嘛把浩爷爷死写的那么悲壮？”“他本来就死得悲壮嘛，怎么是我写得悲壮呢？历史已渐渐远离我们而去，只剩下一个心愿。”

　　“那就是我们一定要去看大海！”（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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