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六节(上)

　　回想生命

　　敬畏是我们对待生命的基本态度，就像蓝馨酒吧老板对待神话般的人物一样，先是敬后再畏最后是讨好，爱过醉过之后就是算帐买单。  走了还会不会再来，就要老板如何经营了。看着神话般的人物踏着满地都是爆竹屑铺就的红地毯，在两排美女的陪伴恭迎下进入酒吧，几乎让我荒唐地认为这是老板迎娶新娘。于是我就看见两排伴娘挽扶着新娘子下花轿进房门，来到高朋满座的大厅，受到恭候多时的亲朋好友的热烈欢迎。伴娘陪着新娘子来到洞房门前(这里是指贵宾包厢)，老板三鞠躬之后就算行过拜堂之礼了。

　　畏惧新娘子是所有新郎官应尽的义务，等到酒醉洞房时便一切都烂得精精光光，这似乎也是一道程序。在这个程序中我看见新娘子坐好后，两排伴娘便逐一退出房门，而新郎官则在新娘子旁边陪烟陪酒更陪笑。等酒醉三分时，新郎官等新娘子的手挽过来之后，就领着新娘子出房门与各位尊贵的宾客，一一敬酒把欢，绕着大厅轮了个来回之后，便已经是酒醉五分了。新娘渐渐泛红的嫩脸笑得就像一朵粉红的玫瑰，映照出了满厅飞扬的桃红春色，天籁的嗓音就是绝妙的圆舞曲。

　　生命在一步三回头的缓慢节奏中开始逐渐飘摇了起来，在新娘的春之浪漫音乐的不断回荡下，大厅不知不觉荡成了一个巨大的荷花池，伴娘和宾客组成一对对鸳鸯，在荷花池里轻快地游荡了起来。鸳鸯们彼此生生相惜心心相印地调笑着嘻戏着，而新娘却从一对对鸳鸯中间不间断地穿梭。时而把这对如胶似漆的同命鸳鸯拆散，和孤苦落单的公鸳鸯七串八擦扭腰动胯地绕几圈。时而把那对欢喜俏鸳鸯冲撞成生死冤家，和哭天喊地的雄鸳鸯打情骂悄的颠三倒四几下。

　　命中注定整个桃源世界，就是新娘纵情的天地。只是把个新郎官气得跟在庇股后面，就差用红锻绸去上吊了。只不过新娘是不会让新郎官想不开的，只是想借此爱的醋意刺激一下新郎官的生命潜能。每当新郎官被刺激得要火山喷发时，新娘就会恰如其分地抱着新郎的生命之树摇几把滚几下再颠个倒栽葱，最后再献上一个温柔甜美的吻，让新郎官幸福得呆若木鸡挺在荷花池里，让各色鸳鸯艳羡得总往水底下钻，把荷花池底的灯光钻得不停地短路爆燃！

　　珍藏的光碟被燃烧一遍之后，圆舞曲回缩在酒杯中继续轻柔地飘荡着，在新娘甜甜的艳劝之下喝入皮鼓一样的肚腹之中，鼓噪着对新郎新娘的祝贺之词，让新娘子已足足有七分酣醉了。于是坐下来拿着高跟鞋(大概是指水晶鞋)在那吟唱灰姑娘，新郎官屁颠屁颠地挨过去，一手搂着新娘子的腰一手扯个棒槌和唱着，却怎么也唱不成白马王子！新娘子只好一个人在那鬼哭狼嚎，尖锐的叫声烦得新郎官不断地用棒槌敲打自己的脑门，作为新娘子的最和谐的伴奏。

　　藏在心里达千百万年之久的苦闷，被新娘子一丝一扣地嚎叫出来，就是个没完没了的局面。新郎官的脑门被棒槌敲打得都快要爆裂了，他只好摸个钢盆扣在头上，继续棒槌着以便给新娘子凑个尽兴。夜在棒槌敲打的节奏中，被灯光一点一滴地消费着，在一杯接着一杯的酒水中被喝进肠胃里，闪耀吞吐的黎明似乎越来越遥远。这种醉生梦死般的闹新房，没闹出个什么名堂来，倒把我搅得昏昏欲睡。我实在是搞不清楚，他们这是在喝酒跳舞呢，还是真的在闹新房。

　　爱被演绎成这副模样，实在是一种不可思议的亵渎！如果他们这只是在喝酒跳舞，那这酒可真的是喝得稀里糊涂舞就更是跳得莫名其妙。如果是真的闹新房，那这个神话般的人物的身份就相当有问题。为了把这个问题搞清楚，我又不得不继续看下去。于是，我只好再喝一罐咖啡提提神，想看看它到底会是个什么结果。唉，他们总算停下来歇一会，喘口气。他们彼此交头接耳在交流着什么，主角仍然是新娘子，新郎官只是个点头哈腰的陪衬。

　　情有独衷充当新娘子的那个神话般人物似乎是所有这些人的领袖，而所有的人就只不过是他的马弁，包括充当新郎官的酒吧老板。他们这是在干吗？是一个什么地下组织？我这样一想，似乎精神一振，仔细看下去。训过一通话之后，新娘子高举酒杯，大家都站起来一齐举杯，仰着脖子干了。酒大概已经喝到八分醉了，有人拽出萨克斯风吹凑起来，荷花池里好像下起了绵绵金丝暖雨，男人抱着女人开始摇动着春天的梦幻，但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梦幻，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经历过一段闹腾之后，新郎官柔情万种地抱着新娘子，新娘子温情默默贴着新郎官，耳鬓厮磨亲密无间，倒像一对真的新婚夫妻，这又让我头大如牛了，实在整不明白。他们这么认真是要做给谁看呢？难道还有别的什么特殊人物在现场，让他们要演一场喜剧给那个人看？可没发现有别的什么人呀？我太不能理解了，依我的脾气，我真想一人庇股上踹上一脚，才解折磨我这么长时间的气，可我还得忍耐再忍耐地看下去！唉，这叫什么事嘛！

　　营营众生总有分散的时候，可宾客们逐一离开时，却都带着美丽的伴娘。他们离开了荷花池，却没有离开酒吧。酒吧里似乎有很多房间贮备着，该不是虽叫酒吧实际上却是酒店吧？这可是个新情况，明天得多了解了解。我今天的任务就是盯着神话般的人物，看他是怎么个神话，竟把葛莉莉迷得魂飞魄散。他和新郎官继续这么搂着，没理会逐渐离去的众人，只有萨克斯风一个人在那干吹。他们俩摇了个没完没了，最后干脆贴在一起扭了。

　　运存在肚腹里的酒可能是有点醒了，新娘子挣开新郎官的怀抱，坐在沙发上伸手，等新郎官把酒端来。新郎官给新娘子换了一种殷红如血的酒，递到新娘子手里。新娘子一连喝了三个杯，才感觉有点心满意足的味道。新娘子将酒杯递还给新郎官，继而从怀里掏出一大叠钞票，甩在茶几上，横展双臂在沙发靠背上，然后定定地看着新郎官。这大概就是他们的爱的结晶吧，看样子戏就要落幕了。新郎官兴喜若狂地抓起钞票猛亲了几下，然后小心奕奕收入怀中。

　　程序式的新郎官酒意沉重地挨着新娘子坐下，双手迎着新娘子横展的双臂下环抄过背，将新娘子紧紧抱着亲了个满嘴。然后将新娘子横抱起来，离开荷花池上楼，在一个充满烟雾香气的房间里，将新娘子甩在床上，扯开裤子就要……咔！铁蛋，快，关掉视频，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我实在不敢想家，葛莉莉痴迷致死的神话般的人物真的是个玻璃！我更无法想象，如果让葛莉莉知道了这么个情况，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不，这里面一定有鬼！怎么我把他们想象成新郎官新娘子，他们就真的是新郎官新娘子，而且连男女都不分？

　　单就这一点就有无穷的猫腻，但这猫腻是什么呢？我望着关闭了视频的屏幕，心中一片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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