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引子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神历元年四月，每到这个月第一天，神州大陆都会下着小雨，雨势并不大，却是每年下着。就像四季轮回，往往返返，仿佛是被命运安排了某种使命一般。

        有人说，这是天上的神仙对凡人的恩赐，是神仙感念凡人虔诚烧香跪拜的福泽。

        神州大陆，青州境内，桃花镇。

        在桃花镇，有一间家喻户晓的酒馆，名唤杜康酒馆。在桃花镇，你可以不知道某个人姓甚名谁，但是你如果不知晓杜康酒馆，要么是刚出生的婴儿，要么便是外来者，可见这家酒馆在这个小镇上的名气不俗。

        “沐雪...你还要梳妆打扮多久啊？今天又不是去见你未来的官人？你这磨磨蹭蹭，可有一个时辰了吧！等会儿误了时辰，小心咱爹娘晚上给你托梦。”在杜康酒馆门口，有位面貌可观，身形消瘦的少年，脸上带着点点宠爱的笑容，对着酒馆里面的院子嚷嚷。

        “来了...来了...冬哥你别催嘛？一年就那么几次去看爹娘，作为他们的掌上明珠，我可不得好好捯饬一下。”只见一双纤纤玉手，轻轻掀开了布帘，白色纱衣，行姿轻灵，美若天仙的少女，来到了少年的面前。

        少女自然地挽着少年的右手，微笑道：“走吧!”

        望着少女天真无邪的面容，少年用左手轻轻弹了一下少女的额头，表情严肃“没大没小，要唤我哥哥，跟你说了多少次了。”

        看着哥哥假装生气的表情，少女莫名觉得可爱，噗嗤，笑出了声。“哎呀，小镇上别人都叫你冬哥，我这是有出处来源的嘛。”

        “胡说，你是我亲妹妹，他们是我何人？怎能混为一谈，况且......”

        眼看这个哥哥又要说教，少女赶紧用力拽着少年，“好了，我知道啦，我的哥哥大人，咱们还要不要见爹娘了，你看看，邻里都不见人影了，我们快走吧，去晚了，爹娘肯定不高兴地。”

        少年无奈的摇摇头，撑起了雨伞，随手背上早已准备好的东西，两道身影在雨中，渐行渐远。

        在桃林镇东面，有一个地方，叫做安陵园，是桃林镇的人死后安息之地。

        在一处陵墓前，少女为少年撑起雨伞，少年弯着身，正在清理陵墓上的杂草，双手满是泥土留下的痕迹。

        “爹爹，娘亲，我和哥哥来看你们了......”说着说着，少女的声音便有点哽咽起来，眼眶在一瞬间就布满了泪珠。

        少年感受到了妹妹不稳定的情绪，便起身，望向那早已布满泪痕的美丽脸蛋儿的妹妹，轻声安慰道“别哭了，你看，才化的妆就被你的泪水全毁了，你这样，让爹娘看到了，还以为我这个做哥哥的欺负你呢？”

        少女闻言，点点头，情绪慢慢稳定了下来。

        少年看着花脸的妹妹，那像是受了小委屈的模样，忽的没忍住，手指着妹妹的脸，“哈哈大笑起来......大花猫......”

        “好呀，丰小冬，你竟然敢笑话我大花猫，看我不收拾你。”少女说着，便握紧了小拳头，朝少年挥去。

        少年眼见妹妹的动作，灵活的转身，浑然没有顾及天上下着的雨，脱离了危险的区域。少女不依不饶，追着少年，两人围绕着陵墓转起了圈圈。

        “爹娘，丰沐雪打人了，你们快看啊，打的还是她亲哥哥啊，救命啊......”少年边跑边嚷嚷，两人的身影，在小雨中留下了永不可磨灭的记忆。

        丰沐雪追不上自己的哥哥，眼珠子一转，一下子蹲在原地，假装哭了起来。

        丰小冬察觉到妹妹没有接着追来，回头看，可把自己看懵圈了，妹妹竟然哭了。

        这一哭，把丰小冬给着急到了，又是在爹娘的坟前，自己可不敢放肆，连忙赶到妹妹身旁。

        就在丰小冬准备蹲下安慰妹妹时，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全身一抖擞，便发觉自己的身体失去平衡，踉踉跄跄的倒在了雨中。

        “嘻嘻......”就在丰小冬还未回过神来，便听到妹妹的笑声传来，哪还不知道自己是上了妹妹的当。

        “哼，娘亲说的话果然不错，越是长得漂亮的女人，就越会骗人？丰沐雪，你竟然连你哥哥都骗。”丰小冬撑地而起，手轻柔自己的臀部说道。

        “那是你自找的，况且，我是再帮娘亲教育你，让你多多汲取教训，你看你都上当多少回了。还有，我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可不是女人。”丰沐雪一点也不甘示弱，反而说道起自己的哥哥来。

        就在二人相互掐嘴的时候，天空忽然响了一阵雷声，把两人的魂都吓了一跳。

        “坏了，看样子要下大雨了，我们可不要斗嘴了，还有事情没办完。”丰小冬说完，立刻回到陵墓旁边。

        丰沐雪也知道雨势加大的麻烦，赶紧来到陵墓，把带来的东西取出来，其中便有两支柳枝。

        在桃花镇，有这样一个习俗，除了清明扫墓外，还要插柳。至于为何要插柳，听桃花镇的长辈是这样说的。

        原来的人是以清明节，七月半，十月朔为三大鬼节，是百鬼出没讨索之时。人们为防止鬼的侵扰，便插柳戴柳。那么柳为何具备辟邪的效用呢？

        凡人烧香拜神拜佛，其中佛家有位观世音菩萨深得凡人的爱戴。据说，观世音以柳枝沾水济度众生，受佛家思想的影响，凡人认为柳可以却鬼，而称之为“鬼怖木。”故清明既是鬼节，值此柳条发芽时节，凡人自然纷纷插柳戴柳以辟邪了。

        丰小冬接过妹妹递来的柳枝，将柳枝一左一右插在陵墓的泥土里，经过一番加固，便已经做好。将柳插到爹娘的陵墓上，丰小冬便安心了，希望可以保佑爹娘不受其它鬼魂的打扰，能够安安心心在地下长眠。

        这时，雨势也逐渐加大。

        “沐雪，把纸钱给我一些，我们一起为爹娘磕头。”

        “好的，哥。”

        两人跪在陵前，深深磕了几个响头。

        “爹，娘，如今冬儿已经长大了，杜康酒馆也没有落寞下去，沐雪再过两年便到了出阁的年纪，到时冬儿一定会给妹妹找一个如意郎君，你们二老可以放心了。”

        丰小冬今年已到弱冠之年，妹妹丰沐雪比他小了六岁。在丰小冬十四岁那年，父母双双因病与世长辞，留下了一间酒馆给兄妹二人。兄妹二人也算是自小就失去了双亲，丰小冬硬是靠着自己，不仅把酒馆经营了下来，还越来越出众，如今在小镇上也是小有名气，并且还把当时年幼的妹妹盘大到如今，其中心酸可能仅有丰小冬能够体会了。

        说起丰小冬和丰沐雪，二人都出生在冬至那一天。起初，在丰小冬出生时，他爹本想为他取名丰收，这个名字寓意自然是希望全家一年都能够有美满的收获。

        为何后面又叫丰小冬，听他爹娘说，在他出生那天夜晚，酒馆本不准备营业，却在这时，酒馆来了一位道人，这位道人谈吐举止优雅不凡，他爹娘认为此人必定是知识渊博之人，便好酒招待，并请其取名。

        那道人含笑饮下一碗杜康酒，之后，面露思索之意，又看了看门外此时下起的小雪，又仰头望了望天，又掐指算了一算，后道：“就唤丰小冬，如何？”

        至此，丰小冬这个名字便会伴随他一生。

        六年后，同样是冬至的夜晚，同样是下着小雪，同样是酒馆不打算营业，同样是那个道人，同样又来到了同一个地方，同样又是那几个人，只不过多了一个六岁的丰小冬。

        丰小冬的爹娘，经过六年的风霜，二位头上已是能够清晰可见白发，但是这位道人的面容，甚至是衣着，同样如六年前的那个夜晚一般，几乎毫无变化，这更加坚定夫妇二人的心思，认为这位道人必定不凡，又请其为其小女取名。

        同样，那道人含笑饮下一碗杜康酒，之后，同样又看了看门外下着的小雪，同样又抬头看了看夜晚的天空，同样又掐指算了一算，后道：“就唤丰沐雪，如何？”

        至此，丰沐雪这个名字便会伴随她一生。

        “爹爹，娘亲，你们可不要听哥哥在那里乱说一通，他都还未娶个嫂嫂回家，一心想着把女儿嫁出去。你看看，世间哪有如此道理啊。”丰沐雪说完，不满地望向自己的哥哥。

        面对妹妹的告状，丰小冬在这雨中本应是感受到的是寒冷刺骨，却是感受到了一股暖流从心底流出，他知道这是妹妹不想离开他的身边，想一直陪伴着他的借口。丰小冬宠爱的笑容，本想伸手抚摸一下自己妹妹的脸，却发现自己的手很脏，满是泥土，尴尬地一笑，又把手拿了下去。

        “雨越下越大了，我们回去吧。”丰小冬笑着对妹妹说，又用手臂的力量，把妹妹扶起来。

        “哥，我好冷。”丰沐雪此时单薄的身躯，冷的发抖。

        “挺一下，哥回去给你温一壶热酒，喝了就不冷了。”

        “嗯，哥，我要喝寒潭香，桃花香的，淡酒味的。”

        “好，哥哥亲自为你温一壶淡酒味的寒潭香。”

        话完，兄妹二人相视一笑，在这寒冷的雨中，二人的笑容，互相给予彼此之间温暖。

        丰小冬和丰沐雪二人，一同说笑着走出了陵墓，在雨中传来丰小冬轻轻地哼唱：“四月人间雨呀，杨柳雨中摇呀，美人儿的舞姿呀，柳一柳呀，柳一柳呀......”

        伴随着雨儿，伴随着歌声儿，兄妹二人朝着酒馆远去的身影，在雨中逐渐模糊不清，然后完全不见，好像刚才雨中说说笑笑，唱着歌儿的是两个精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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