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公平的审判
作为基因研究技术和城市治安管理的负责人来说，高尔森的一切成绩都没有任何水分，他的确配得上末白城权利体系中第二把交椅这个位置。
但人无完人，人都缺点。高尔森的优点出众，缺点也同样醒目。他太有野心了，并不局限于这边境的小小末白城，他想要达成的愿望有很多，其中最关键的一步就是真正意义上踏入东部议会的圈子。
他需要一块踏脚石。
而这块踏脚石，或许就是末白城现在的城主，那个顽固不化的糟老头。
大灾变后，人类社会的体系也被深渊十字裂痕分成了东南西北四个议会。末日的开始，世界的改变，人类因为基因和能力变得面目全非，动物也因为变异而狂暴嗜杀，旧社会的一切秩序都在这种环境下迅速的崩坏。
新城市的建立，文明的重组，无数的前人为之付出了生命做铺垫。
资源如此稀少，血腥和杀戮不停的在上演，谁能想到，百年前的东部议会边境，还是一片茹毛饮血的废墟荒凉地带。
在那个时候，议会并没有伸出援手，他们在忙着建立属于自己的权利国度。而现在，一个个自由城市兴起，并且发展出了特有文明和工业技术，议会又将伪善的目光投了过来，试图插上自己的旗帜。
当然没有那么简单！
高尔森也是在这片土地上出生的，他应该知道百年前的末白城是多么的悲惨和荒凉，即便到了现在，城市防护墙外的荒原依然充满了危险和腐朽，文明依然没有在这片边境大地上得以彻底的散播，种下希望的绿芽。
议会要的根本不是末白城，他们要的，不过是城市污水处理的提纯技术。
虽然只是高了百分之二那么微不足道的一个比例，但对整个人类和议会来说，这百分之二的背后，可以创造出千倍万倍的利益和财富。
每个时代都在饮血，何况是末日的灾变之后。
夜深了，灯火逐一暗面。
月下的重工业工厂还在伴随着机械的轰鸣运作，远远的看去，那不断喷发蒸汽和金属摩擦，就像是夜幕下的魔鬼爪牙，在黑暗中蛰伏，等待着出手的时机。
因为白天的杀手袭击事件，主日学院的女教师苏薄月考虑到他们的安全并没有离开，她和谭雅睡在了一个屋子里，罗亚的房间被蓓尔暂时占据，而他自己则是睡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沙发很硬，异兽的毛皮比不过旧时代里的动物毛皮，睡着并不舒服。
他失眠了，想到了很多很多的东西。于是悄悄推开了公寓大门，呼吸了一下子空气里焦灼的机械余热，将那本金书在月光下打开，指尖落在了第一张黑色的书页上。
能量爆发。
这是一段无法抹去的金色文字，代表的是属于他自己的能力。
罗亚越发不明白这本金书的来历了，记录基因，收集能量，将其投影在所有者的身上，并且还创造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特殊能力。
“我到底是不是白板？”罗亚叹了口气，缓缓合上了金书。
这时候，细碎的脚步声从后方响起，蓓尔也悄然来到了公寓外头，走到他的身边。
她的个子很高，或许比现在的罗亚还要高上一些，银白色的头发倒映着天上的白月光，点点星辉在发梢的末端游离不散，湛蓝的瞳孔仿佛内藏了一片汪洋碧波，干净透亮，纯粹如上等的宝石。
“听说...旧时代的夜空只有一个月亮。”蓓尔说，稍稍扬起了脖子，一缕散落的银丝在额前垂落，让人想要帮着将其拨开。
于是罗亚伸出了手，于是蓓尔也转过了脑袋，两人的目光短暂交汇了一下，少年最终选择了退缩，而少女则是皱起了眉头。
“旧时代已经过去三万年了，以前的事都被人写进了书里，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罗亚跟着说了一句，试图缓解自己之前的尴尬举动。
蓓尔沉默，隔了很久才开口：“如果可以，我真的想看一次那样的星辰和大海。”
“一个人去看吗？会不会太孤单。”
“唔...如果你再强一点点，可以帮我划船。”蓓尔说了这么一句，神情突然变得不太自然，背负着双手往后退了几步，声音轻轻的飘了过来：“我回去睡觉了，你也早点吧。”
“对了。以后不要再看那些书了，不好。”在迈入大门前的最后一个瞬间，蓓尔这句稍稍多余的话，再次让罗亚的心情变得一团糟。
“你怎么能随便翻别人的床底？”罗亚问，回答他的只有房门噗通关上的响声。
.......
.......
次日清晨，阳光升起。
平静又祥和的一夜过去，没有任何异常的情况发生。
末白城北侧的郊外，守备森严的军区内，一座带着旧时代建筑风格的院落坐落在了空地的中心处，四周围是高压电网和一队队巡逻的士兵，这些士兵多半都是普通人，没有什么基因能力，但体格和素质却比普通人来的更为优秀。
事实上，像末白城这种边境小城，拥有基因能力的人不过只占了总人口的两成不到，除了调查兵团外，其他的士兵都是从普通人中挑选的。
末日时代，实力代表了地位，地位代表了资源和财富，几个自由都市间对于有限资源的争夺时有发生，军队的数量和质量，往往决定了以后发展的方向。
悬浮车停在了军事法庭的外部，因为考虑到意外和隐患因素，苏薄月代替了罗亚陪着谭雅进入了军事法庭。
在春日的阳光照射下，罗亚略显焦灼的坐在悬浮车后座上等待，时间一点点过去，仿佛接受审判的人是他自己。
“你说谭雅她会不会有事？”罗亚转头问向了蓓尔。
而银发少女的回答却异常冷静，“没有叛国，没有通敌，就算这件事情的背后正是高尔森在搞鬼，他也不至于明目张胆的和一个中队长过不去，你别太担心了。”
“可他都派出杀手来灭口了。”
“河边常走总会湿鞋，像高尔森城府那么深的人，第一次失败后就会变得很警惕。他很聪明，正因为聪明，所以知道自己真正的目标是什么。既然昨天晚上没有出现第二拨杀手，那么以后都不会再有了。毕竟...你姐姐只是个中队长而已。”
蓓尔靠着车窗说，明明是和罗亚差不多年纪的孩子，说出来的话却无比老成和干练，像是早就洞悉了一切。
果不其然，在时针走过了下午两点后，封闭的大门就被打了开来。
苏薄月推着谭雅的轮椅出现，两人脸上的表情虽然十分沉重，但正如蓓尔刚才说的，谭雅至少平安无事。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谭雅又想抽烟，被罗亚给拦了下来。
“别想忽悠过去，审判结果是什么。”
“唔...那个...唔...”谭雅转过了脑袋，避过了罗亚焦灼的目光。
“我来说吧。”苏薄月放开了轮椅的扶手，看着罗亚，然后轻轻的说了几句在风中散开的话。
罗亚顿时愣在了原地。
去除军籍，剥夺荣誉，取消一切的城市的福利和伤残救助，并且收回西郊的公寓居住权。
“这不公平！”
“足够了，最起码作为交换，档案上是干净的，没有留下污点。”谭雅也跟着叹了口气，说：“这还是调查团团长极力担保的结果，要不然可能会更糟。”
“但...但你是被冤枉的，而且我们并不是在做交易！”
面对罗亚愤慨和不甘的质问，谭雅只是无奈的笑了笑，推动轮椅来到了他面前，把手放在了少年的头发上轻轻揉动，说：“可这就是现实，可这就是大人的世界，你只能接受。”
罗亚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知道谭雅说的都是对的。只是被革除了军人身份，但保留了城市生活的平民资格，不至于流落荒野，对犯了重大错误的人来说，的确不算很严重的惩罚。
可关键是...谭雅是无辜的，她根本没有这么做，她只是牺牲品，成了高尔森和东部议会夺取末白城过程中的第一个牺牲品！
高尔森...嘿...高尔森...
高仁也好，还有那个高德，都是他的儿子，他们这一家人还真是一模一样的讨厌，让人恨不得一个个把他们全杀了。
“他妈的...”罗亚突然骂了一句，在谭雅和苏薄月诧异的目光中，把那支烟放在了自己嘴巴里点燃，用力的吸了一口，然后就是一连串强忍下来的咳嗽。
“成年人...对了，我的生日已经过了，我现在也是成年人了。”罗亚再次吸了一口烟，然后把烟头丢在了地上，将其踩灭。
不远处，有过一面之缘的高德也从军事审判庭内走了出来，但他脸上却丝毫没有目的达成后的喜悦和高兴，甚至忘了走到谭雅的身边进行挖苦和讽刺，显得心事重重。
原因很简单，他的弟弟高仁不见了，消失了，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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