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殿试 四
经过一系列的检查之后，姜衔拿着写有座次的字条，等着进殿。
为了避免考场作弊等行为，殿试的座次安排是随机的，由考生现场抓阄决定，所以入殿之前，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座次在何处。
第三排，第六位……
姜衔看了字条一眼，牢牢记住了座次。
直到考官点到他的名字，他才拎着提盒悠悠然进了殿。
三排，六位……是中间靠前的位置，算是不好不坏吧……
他四处一瞧，找准了自个儿的座位，径直走了过去，撩起衣裳前摆，便坐在了席子上。
此刻殿内人数并不多，只有寥寥几人而已。
大概是因为这入殿的顺序也是根据复试的名次排的吧？
姜衔眼皮一撩，打开提盒，就将里头的笔墨纸砚一一找了出来。
听见考官还在点名，他便旋开装水的竹节盖子，将清水倒入砚台里准备研墨。
姜衔一边坐在位子上静静研墨，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四周：
他左前方第一排坐了个身着青莲襕衫的男子，此刻正无聊地转着笔玩儿……
虽然从这个方向，姜衔只能瞧见他的背影，但他还是认出了这个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复试第一名，夏誉。
姓夏？难道是和那位夏首辅有关？可夏首辅名下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吗？
姜衔挪开了眼，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又将心思放到了后头。
他后方有两人正在低声交谈……姜衔心中一惊，直直地看向了前头的考官。
“这位考生，可是有事？”
考官被他看的不自在，咳了一声，中断了点名，朝他看了回来。
姜衔回过神来，心下后悔，便起身向考官行了一礼，道：
“并无，是学生冒昧了，还请大人勿怪……”
说完便坐了下来。
“无妨。”
考官见他恢复正常，便不再关注他，继续点名。
姜衔坐在位子上，心中别提多懊悔了，他怎么忘了，在发卷之前，其实是允许考生交谈的，只是大多数人不会这么做罢了……
他一坐下来，后头那两人又继续着秘密的谈话，说话人声音很小，姜衔听的含含糊糊，突然眼角一抽，不为别的，因为他认识其中一人：
没错，其中一个正是复试排在他前头的齐慎！
至于另一个人，声音实在太陌生了，他并不认识。
认出了齐慎，姜衔的心中反而放松下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聊天儿，也真是……心大！
他露出了一个苦笑，摇摇头，便将杂念祛除了。
慢慢的，殿内人越来越多，直到一半的人都已入殿，考官才念到严崇的名字……
姜衔抬眼便向门口看去：
严崇和往日并无不同，只是打了个哈欠，看上去像是没休息好一样。
姜衔不由为好友捏了把汗，严崇的复试名次本来就不靠前，这会儿状态又不是很好，这次殿试怕是不妙……
不过，严崇并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兴许是他多想了……眼下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姜衔甩开这些念头，专心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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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和殿正殿里，考官正在点名，旁边最大的偏殿里，策题却还未定。
四个须发皆白的主考官站在下首，等着上头那位的定论。
那人身着明黄圆领常服，头戴金丝翼善冠，长了一张宽厚的国字脸，眼神灼灼如闪电，看面相，又凌厉又宽厚，再瞧他眉心那条褶皱，便知此人是个操心的命。
更让人侧目的是，他和孙仲谋一般，天生一副紫髯，尽显威严霸气，完全符合言官所谓的帝王之相，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扬朝的帝王————祝迁。
帝王坐在高位上，细细抚着紫髯，看着桌上四份完全不同的策题，陷入了为难。
“圣上可决定好了？”
开口的是四个主考官中年纪最大的周大人，这些考官里，他资格最老，官职最大。
皇帝见周大人催促，便从中挑出一副折子，交到了周大人的手里：
“就这道题吧！”
“这是……”
周大人颤颤巍巍地接过奏折，展开看了一眼字迹，便反射性地看向了身侧的同僚，笑道。
“原来是李大人出的题，李大人真是好福气……”
被点名的李大人见其余三人眼露羡慕，立即眉开眼笑，谦虚道：
“不瞒各位，今年正是老夫的本命年，才有这般的好运气，委实不足为道，不足为道……”
潜台词就是：别羡慕了，这运气你们羡慕不来！
其余三人心中气的要死，只是碍于皇帝在侧，便强行忍了。
皇帝窥见平静之下的波涛汹涌，心中只觉好笑，便打发道：
“既然这策题已定，还劳烦四位爱卿往保和殿走一趟了……”
四位老大人顿时神情一肃，应了声“遵命”，便纷纷向皇帝请辞：
“老臣告辞。”
“微臣告辞。”
“臣告辞。”
“臣也告辞。”
皇帝见策题已定，便不再留人，便点了点头，向身边的太监吩咐道：
“朝卿，替朕送各位大人一程……”
冯朝卿向前一步，应了声“是”，便看向了四位主考官，笑道：
“各位大人请吧……”
四位老大人瞧着眼前这个身材略显臃肿，笑起来如沐春风的老太监，纷纷一脸庆幸。
“这、这种小事哪里还需要劳烦冯公公？”
周大人替其余三位一块儿开了口。
这位冯公公可不一般，满朝文武谁人不知他是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能得他相送，那得是多大的恩典！
冯朝卿不在意地笑道：
“各位大人这段时日为了新科试题操碎了心，杂家送一送是应该的，各位大人就不要推辞了……”
皇帝配合地点了点头，安抚道：
“是啊，正好策题已定，几位爱卿就在府中好好休息，把身子养回来，再来替朕效劳……”
“老臣……”
四位老大人感受到皇帝的体贴，激动地抖了抖，齐声应了声“是。”
他们的年纪都已经过了六十，有的已经致仕，皇帝还打算再次启用他们，可不令人振奋？
“老大人这边请……”
冯朝卿瞧准时机，将人引了出去。
诺大的偏殿里便只剩下皇帝一人，他站在窗前，看着老臣子们蹒跚的背影，心中同样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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