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古往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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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北洲聚仙“镇”
一座恢弘无比，红墙绿瓦的庞大建筑巍然而立。
绿瓦出脊的屋顶之上更有一条盘绕整个大院的石制巨龙，张牙舞爪，口吞一剑，从远望去宛如一条活灵活现的长蟒，腾云驾雾，仰头对天地放声。
进入红色大门之后，隔着一个院子，铺满了草坪，墙角还放着几盆小花，万紫千红，在这个季节有些奇怪。
此时正有几人在院子闲坐。
三皇子吴苟一手放在头下，一手遮在眼前。
他眼神有些惆怅，心神更是不宁。
心湖传来几根长弦崩断的声音。
三皇子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一片草坪。
在一旁静坐的何肃面色紧张，向前一步问道：“少主，怎么了。”
吴钩盘腿坐起，抹了把嘴，嗤笑道：“何肃，你信吗，在这狗屁的苍北洲，我连续摔倒两次，上次是那个十境剑修就不说了，连彦老都技落一筹，哪有胆子去找他的麻烦，现在一个狗屁的八境剑修都敢拒绝我的要求，你说我是不是三位皇子中混的最惨的。”
有些落魄的墨色长袍男子颇有些烦躁，自语道：“拿着两块令牌都会被别人打死，真是两个废物玩意儿。”
何肃身前坐着一位白发老人，剑意荡漾，一脸淡然。
他喝了口酒笑道：“三皇子可是有些忧愁？无妨说说是谁，老夫愿意跑上一趟，为三皇子排忧解难。”
墨袍男子起身走到院落一潺潺流水之处，弯腰捞出一碰泉水，洗了把脸，没好气的说道：“你董上钧是第一个懂得向我示好的四大宗门，并没有讽刺你的意思，而是说你非常懂的堪舆形式，知进退，以后得到的东西也多，但你要知道我可不是在玩过家家游戏，想用一次出手就让我帮你踩掉万象剑宗，我就算答应你，你自己敢相信吗。”
此时一位肌肤胜雪，国色天香的娇媚妇人从屋中走出，轻轻搀扶住三皇子的胳膊柔声道：“三皇子莫要生气，让奴家去怎么样。”
墨袍男子感受到胸前的柔软，伸手抚摸着女子红晕的双颊笑道：“嗯，白姐姐生的这么动人，要真是个人就好了，可惜是个狐狸精，可惜可惜，倒不知白姐姐有什么道理要教教公子我啊。”
娇媚妇人瞪了男子一眼，轻轻拨开下巴的大手，讥讽道：“就怕说了小公子会不高兴。”
吴苟随即接话，“不高兴的话就别说，听了也是心烦。”
妇人斜了他一眼，就自顾自走到边角慢慢蹲下，一边摘取花草的枝叶，一边念念叨叨。
董上钧捋着胡须笑道：“三皇子想要将四大宗门全揽在手下，实属有些困难，上清宗和万象剑宗之人全是榆木脑袋，一根筋，就算等那位前辈伤势好了，一掌拍去山头，他们仍是一副什么“我辈修士，宁可一死，也不愿低头”的丑陋模样，我于逆水宗有些交情，三皇子只要答应老夫除去其他两宗，老夫愿完全臣服，当成一根矛，任有三皇子随意指挥。”
墨袍男子付之一笑，揉弄着脸颊嗤笑道：“西风残照的破败光景，硬是被你说成旭日东升的大好风景，这苍北洲就那么点还能数的上来的人物，你让我帮你打去一半？我以后还怎么于两位哥哥对峙，是不是等走到那一天，半句话都说不上来，安安生生当个缩头乌龟，再认认真真道个歉，就此掀过去了。”
董上钧不置可否，只是说了一句“由三皇子自己定夺就是。”
墨袍男子吴钩不想再谈这个问题，扭头朝那位朴素男子笑道：“何肃，你脑瓜子一向灵光，以前更是多次救我于险境，你来分析分析。”
何肃摇了摇头，“我想讲的公子可能也不会高兴。”
那位蹲在墙角的漂亮妇人转过头，想看看这位三皇子怎么接下文，是不是要寒了某些人的心。
只是下一刻就听到那位公子不假思索的说道：“你不一样，尽管说就是。”
妇人一拳打碎了一个花坛，吐了口吐沫回屋子了。
吴苟一阵苦笑，伸手指向正在门前擦拭门框的一位清秀少年笑道：“绿清，你从百岳宗来，我还从未吩咐过让你做些什么，现在有个好事情，你帮我去哄哄白姐姐，她若不高兴，你也不用在忙活，立马滚回宗门就好了。”
清秀少年张红了双脸，他本来就不想呆在这个地方，宗主霍子游非说这是什么天大的机缘让他来此，可不就是端茶送水吗。
娇媚妇人冷哼一声拉住少年在屋内坐下，笑道：“绿清啊，姐姐不用你做什么，你就歇着就行了。”
少年没敢点头，只是站着。
吴苟随即没再多看，伸手示意何肃可以继续说说。
何肃点了点头，娓娓说道：“三皇子其实在这个方面太急了点，整个苍北洲说大不大，就那几个数的过来的势力，四大宗门，几大小门，再加上零零散散的一些“闲人野鹤”，无非如此，可就算这么小的地方，掌控起来也是难如登天，各大山头都闲散惯了，谁愿意为了别人的家事出生入死，说到底还是心意不够，面子也说不过去。”
他顿了顿看了眼男子的脸色，继续说道：“所以何肃希望公子能放下身段，诚心邀请别人共同谋事，而不是带着老前辈往人家门口一站，随意抖搂下十一境的气魄，那样没有人会心甘情愿的臣服公子，甚至以后会造成一个苍蝇坏了一锅粥的场景，得不偿失了。”
墨袍男子长叹一声，随意躺在草坪上反问道：“那你说说什么叫放下身段，低三下四去求人家？还是走到身前把宝物双手奉上。”
何肃摇了摇头，朗声说道：“公子无妨就直接摊牌，不用夸大其词，就告诉别人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甚至可以明说，你跟着我不一定有什么好下场，可我要一步登天了，你也可以看看天下最高的风景，这样足矣。”
吴苟直接笑了出来，“何肃啊何肃，公子我果然没有白疼你。”
他扭头看向董上钧笑问道：“董仙师怎么看。”
董上钧答非所问，只是赞许道：“有何肃辅助，三皇子未来可期。
至于是什么可期，不用点透，大家都心知肚明。
吴苟笑意更浓，想起一事，随口问道：“那位十境剑修可查出来是哪里的跟脚。”
何肃点了点头，起身伸手遥指北方。
墨袍男子听完捂住额头一阵苦笑。
他慢慢站起，整了整衣衫，吐了口气，朗声道：“给我准备飞舟，我要孤身上近月山。”
何肃笑了，弯腰作揖道：“那何肃先在此恭贺公子一路顺风。”
娇媚妇人从屋内拿出一艘飞舟，随手扔出，化为一个几十米的巨大飞舟缓缓升空。
吴钩头也不回，只身跳入，催动飞舟化为一道长虹，直接消失在云海之中。
他站在船头俯瞰云海再无一丝笑意，双眉紧皱，心底很是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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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乐镇，安乐府。
庞禾俊，谢长杞等人围坐一桌。
庞禾俊坐在主位，吃着肉食，满脸笑意，似乎根本没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
墨六和谢秋坐在靠门的位置，两人默不作声，只是听着两位长辈把酒言欢。
谢长杞夹起一颗毛豆放入嘴中，挑眉说道：“上次看完苍云之战找你喝酒丢了几百两银子，这次更好，命都要丢在这里，安乐府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待的地方。”
庞禾俊放下筷子，仰头喝了一口酒，有些惆怅，自嘲道：“都啥时候了，老友还开这个玩笑。”
谢长杞冷哼一声，“不说来讲讲？”
庞禾俊点了点头，淡淡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前些日子，三皇子突然光临小庙，也不说话，就是带着一位可能境界高出天外的老前辈往门口一战，扔给我一块牌子就走了，我当然清楚是什么意思，可府上除了我这个上了年纪的老家伙，也就我那个大孙子值得一看，可他的父母死在当年一场皇子夺位之中，我要问问他的意见，他不愿去，就这样罢了。”
面容清疏的老人说道这里满脸得意，伸出大拇指笑道：“我庞禾俊也活了一两百年了，曾经也算是一个天子骄子，可到头来是屁事都没干成，只想守着一亩三分地罢了，但我那俩小孙子，资质是一个比一个好，我真没吹牛，你以后见过了就知道了。”
谢长杞想起当时看见那个一身正气的儒衫男子。
他点了点头，颇有些嘲讽之意，“你那位孙子我见过了，资质是不俗，可现在讲这个还有什么用，惹怒了那位，你打算跑到哪去？去求圣人，还是赶紧搬家啊。”
庞禾俊一口气灌下整瓶酒水，瞬间眯眼咧嘴。
他夹起几粒花生吧唧吧唧嘴，苦笑道：“没想求人，更没想搬家，当年多少一起奋战的兄弟都走了，不是死于阿堵黄白，就是死于明争暗斗，以前教我练剑的老前辈经常对我说“剑能劈开万物，可又劈不开万物”，以前我不懂，愣头愣脑去帮别人做事，最后连儿子都搭进去了，现在嘛也不懂，只是稍微明白了一些道理，天地四万八千丈，无论在哪，还是要看跟谁在一起，再说都老骨头了，跑来跑去不麻烦啊。”
谢长杞没有说话，只是举酒共饮一杯。
庞禾俊放下酒瓶扭头问道：“那位刚跨入四境极致的是你徒弟？”
老人摇了摇头，怒道：“不是徒弟，但那小子以后见我敢不客客气气，无论他修为再高，我上去就朝他脑门上一拳。”
墨六低头说道：“他要敢对前辈不敬，到时候我也打一拳。”
老人开怀大笑，伸出大拇指笑道：“墨六，没想到你还这么聪明啊。”
黝黑少年摸了摸脑袋，低头吃饭。
谢秋也不再沉默，举着拳头跃跃欲试，“他救过我一次，可他要说爷爷坏话，我饶不了他。”
老人欣慰的点了点头，看向少女眉眼之间，似乎有某人当年的影子。
庞禾俊插话打趣道：“那么好的一个小伙子被你们想成啥，真不害臊。”
他喝了口酒，把酒瓶放在桌上起身就准备赶人，“饭也吃了，酒也喝了，该去哪就去哪，别一副蹭吃蹭喝的样子，我现在可没钱了。”
谢长杞摇了摇头，“走的累了，想在这住上两天，又不花你的银子，你急个甚。”
庞禾俊叹了口气重新坐下，敬了杯酒感激道：“老兄弟，我们没认识几天，你这样帮我，我已经很谢谢了，可这件事非同小可，你担不起，我也担不起，再说还有这三位孩子，真要出个什么问题，我庞禾俊不是自找因果缠身？心里过意不去啊。”
谢长杞脸上漏出复杂的神色，无奈的点了点头，同样敬了杯酒道；“那我们就不叨扰了，有缘再见吧。”
庞禾俊笑的很开心，起身站在门外笑道：“你们走路太不方便，我送你们一辆马车罢了，管家，管家...”
他摸着脑袋苦笑道：“给忘了，好像都被我赶走了，还是我亲自去牵吧，你们收拾收拾在门口等我。”
谢长杞有些无奈，伸手指着墨六说道：“你去厢房带上那小子，我们先走。”
等几人都坐上了一辆黑蓬马车，庞禾俊站在门口摆了摆手笑道：“腿脚不利索，就不送了啊，赶紧走吧，越快越好。”
谢长杞挥动马鞭，马车荡起一路灰尘，飞驰而去。
直到马车消失在视线之中，庞禾俊才缓缓坐在门槛上，掏出一壶酒，想起了那个当年死在人妖大战的老师傅。
他眼里有些憔悴，自语道：“师傅啊，你当年就说我一辈子做不成什么大事，我是深信不疑的，所以就回来看着这块小田地就行了，可你还说让我以后做事小心，不然没人会来帮我，你瞧，有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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