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叛逆
北方，尤其是以西北为主的城市中心，在九月末尾的初秋时节里，通常是艳阳高照，碧空万里。
但就在这种老天爷连下半滴雨都觉得浪费的日子，却总会有无来由刮起的狂风将路上行人吹得摇摇晃晃，并在他们误以为要变天的时候送他们一嘴沙子，旋即飘然无踪。
这并非本地特产的沙尘暴，也不是扬沙这种令人恶心的天气，近几年绿化建设好了，此类过去称为自然灾害的现象如今已经不大常见了。至于雾霾，这种地区发展的慢而科学，有了发达城市的前车之鉴，自然顺理成章的会少一些。
狂风呼啸中，却有一人兀自骑着车，正向一所老旧小区全速使去。
于某条不知名小道上独行的黄奇赡显得有些孤独。当然，在这种连快递员都暂时停工的鬼天气里，这种孤独无论怎么看都透着股傻气和自暴自弃。他没有像周围路人那样裹紧衣衫或是钻进某家门店，而是穿着一身国内某知名外卖公司的制服，骑着一辆看起来破破烂烂的电动车，在这条随时都可能让他摔个人仰马翻的失修人行道上，干着绝对不属于他的兼职。
恶劣的气候，可能会使某些不可告人的野心潜滋暗长，也可能将他本就趋于癫狂的负面情绪催至顶峰，但呼啸的狂风并未让黄奇赡内心的斗志昂扬上半分，充其量不过是让一些阴郁地可以杀人的东西隐藏得更深罢了。
这样很好。
黄奇赡眨巴了下眼睛，单手将摩托头盔扣在了头上，遮住了自己大半的视线，也遮住了他那张因为紧张而略有些充血晕红的面孔。尽管黄奇赡很讨厌这种遮蔽自己感知的举动，可他终归不再是那个能大杀四方的非人，有些时候无论愿意与否，人总是得面对现实。
高毅鹏，T708临时特遣队驻扎队员，以前是某军区装甲师侦察连连长，因一次跨区演习中恶意击伤长官，被军事法庭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并革除双籍。入狱后，被极光组织吸纳，加以培训，却一直作为后勤人员调用。
“吱嘎——”
一声低哑的刹车想起，高毅鹏如往常一般打开了小区门房的铁门，看到来者后叹了口气道：“怎么是你？二号呢？”
黄奇赡有些诧异对方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索性收回手里的身份卡，从车后的外卖箱里拿出一大袋吃食，绕过这个高大的汉子，一摇三摆地走进了保安室。
“我问你二号人呢？怎么是你送的饭，我可记得今天你不轮值。”高毅鹏狐疑地望着这个体态臃肿的大男孩儿，浓厚的眉毛慢慢抬起。
放下还透着热气的餐盒，摘掉头盔，喘着粗气的黄奇赡一屁股坐在保安室的椅子上，骂咧道：“老周好不容易找到个野鸡，托我过来给你们送饭，顺便让我通知你们个小道消息。”
“卧槽？”
高毅鹏嘴角一阵抽搐，搓着手在黄奇赡旁边小声道：“你是说那个学校里还能找到校......”
“嘘！”
黄奇赡竖指一吹，嗔怪地望着这个已经被派来有些时候的特遣队成员，缓缓地道：“学校怎么说都是组织建立的，轮不到我们说三道四。你想被人穿小鞋也没必要这么急，自己算算老周他家在组织里有几个执行者，看透说不透这种道理还用我教你？”
“额，我……”身材魁梧的高毅鹏突然觉得喉咙里有些发干。
黄奇赡笑了笑，骂道：“分到了肥差不学着偷摸儿乐，非要跟我一样苦逼兮兮的来这儿看目标，也难怪你混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到执行组里。”
高毅鹏陪着笑点了点头，在他身旁坐下。他看着这个比他至少小四五岁的同事，不由得心里一阵腻味。怪不得同样是分到一个地儿的苦哈哈，特遣队里面背景再深人都没拥有指挥权，而这小子居然能有权限压住自己这群人一头！也没办法，像这种干惯了厚黑事儿还会见风使舵的家伙，上头给的福利自然不会少。
他打开一盒外卖吃了起来，眼睛却盯着大门口的两个监控点，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摄像头的报警灯在黄奇赡进来的瞬间仿佛闪了一下。正因如此，他才会在看见来人有变的时候多问了几句，不过现在想来大概是风太大，把排线吹松了吧。
“哪几个老哥呢？”黄奇赡瞄了下对方看的位置，突然问道。
“唔，两个在目标居室里，剩下的还是老地方。”高毅鹏奇怪地瞅了黄奇赡一眼，旋即又埋头吃了起来。
黄奇赡闻言皱了皱眉，揣着柚子低声自语道：“监控室里有人可就难办了啊......”
“嗯？喝！”
腰后一崩，作为驻扎特遣队员，高毅鹏惊人的警觉性让他近乎本能地跃起，他反手抽出腰后的电警棍，扫开椅子便向着身旁的黄奇赡捅了过去。每日重复数千次的格斗动作让他毫无意外地命中了黄奇赡的心窝，强悍地爆发力和高频脉冲在百分之一秒内透过了黄奇赡胸前的制服，准确施加在了他心脏所在的位置。
“哦哟”
被电棍戳中的黄奇赡仿佛没事儿人一般，咧嘴轻佻地笑了一下。不等对方下一步动作，他起身就走，在出门之前还不忘把窗帘拉上，顺便用不知何时摸来的钥匙反锁了房门。
......
保安室里，高毅鹏还保持着刚才全力一击时的动作，不过此刻的他瘫软在桌子上，让这个动作显得有些滑稽，如果仔细看，会发现有半截淡紫色的中空细针深深地插在他脖子上。
这根飞针造价极高，相配激发装置共一套六组，藏在袖口，其上带有的药物可以在短时间内麻痹受害者的中枢神经，并持续紊乱对方对身体的神经反应。飞针和对应药剂在组织里属于高端反觉醒者装备，跟黄奇赡衣服里面掩着的防护服一样，除非特批，否则C级以下执行者无权使用。
这是黄奇赡最后一次当执行者时所配发的装备，能够轻易让体质偏弱的普通人因为心肌麻痹而死。
没人能想到，贪财又贪生的箱子同学竟在事发之后不顾自己身家性命，将它当做宝贝给藏了起来！更没人能想到，这整整一套连动都没怎么动过的宝贝玩意儿，却用在了他今天对付自己组织的行动上，真可谓是造化弄人。
如黄奇赡所料想的一样，事先加在饭菜里的微量麻药对极光的特遣队成员根本不起效果。这些退伍特种兵和精挑细选出来的特工尖子相当难对付，他们在培训的时候便一直保持微量毒素的摄入以训练对毒药的抗药性，而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还会定时服用含兴奋剂的特殊补剂，以此来保证即使在重伤或中毒的时候仍能留有行动能力。
黄奇赡事先只是听闻过，无法确认，因此在套完话之后才往高毅鹏脖子上给了一针。
迟疑这一秒钟的代价，是他的胸骨上裂开的一小道缝隙。
小区车棚的仓库早在三天前便被新来的特遣队改装成了监控室，其中一面墙上挂满了显示器。拎着餐盒的盒黄奇赡出现在屏幕某处，特遣队队长斜睨了一眼这个行色匆匆的探员，示意手下开门接人。
没什么可疑的，本身安排这么多人去看守一个半吊子的异常宿主就是浪费，难不成还有人会想到用这种东西来搞恐怖袭击？简直天方夜谭！
三分钟后。
脸上明显肿了一块的黄奇赡走了出来，身形踉跄的他耷拉着一条胳膊，在经过某栋楼后突然闷哼了一声，随后在骨骼挫动的声响中回复了正常。在黄奇赡身后的车篷里，四个做保安打扮的大汉歪歪斜斜的堆躺在一处不起眼的幽暗角落，身上被大堆杂物所掩盖，仿若死人。
“堂堂一个国际异常收容组织......”黄奇赡在心里默默念叨着，脸上的嘲意愈发浓烈。按照相关执行手册，对外特遣队长期执行任务时必须申请超过三个月的备用给养，然而这一批特遣队此次前来非但没有补给跟随，反而利用组织在外卖公司的潜伏监察来提供日常饮食，还美其名曰：不令周围住户起疑。
确实，极光对于国家内部的交流或是说渗透已经做到了极致，在很多知名快递和外卖公司中都有他们的成员潜伏，也正因为如此，这个组织在各个国家才得以长期生存并抢占先机。可惜，如此入微的反应系统却被这群傻子当做后勤使用，这种找死一般的行径，无异于是给黄奇赡这种二五仔提供了一条攻入内部的康庄大道。
走到小区某单元的门口，深深地的望了一眼二楼，黄奇赡吐了口气，索性将刚刚打斗中被撕烂的外卖工装扯掉，露出身上浅蓝色的奇厚高领护甲服。在他的计划之中，救出或者说劫走郭霖仅仅是第一步，但就这一步的行动来说，他着实没多少把握。防护服的电磁屏蔽装置早在他进大门时便已开启，现在要趁着其还未过热之前将楼上的不稳定因素清除掉，恐怕有些困难。
“咯”
没有加强改装的防盗锁被两张铝箔纸轻松拧开，自楼道一路直上没有半点报警装置，顺利潜入安全房内的黄奇赡心头突然一跳，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里，突兀有了种自己莫不是掉进陷阱的离奇错觉。他将动作放到最轻仔细审视房内的布局和某些死角，确定郭霖和两个特遣队员在一旁的主卧室里后，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下了来。
黄奇赡没有再犹豫，从腰后抽出一把长近三尺的战术直刀，轻轻扳动手柄食指处的高周波振频按钮，趁着这把充满极光黑科技的凶刃绽出夺目电光前，一脚踹开了房门。
两道紫色的影子撕裂空气，扎进门后某个被倒霉鬼身上，同时一道惨白的刀光稳稳地楔进另一名正待张嘴喊叫的大汉肩胛。破门而入的黄奇赡身形未止，刹那间又是三刀分别拍在了两个特遣队员的后脑和郭霖握着的......掌机上。
“我特么！”郭霖吓得猛一哆嗦，两截儿PS3脱手而出，甩在黄奇赡的胸甲上。
不断发出尖锐嗡鸣的白虹掠过郭霖的脸颊，被电离过后的空气让他想到了极光研究所那该死的特殊味道，一颗汗珠自鬓角落下，顷刻间便被刀刃惊人的热量蒸干。郭霖的喉结上下鼓动了一下，艰难地开口道：“你......”
黄奇赡忽然将刀锋一转而收，单膝跪地，在他面前恭敬地低下了头，不发一言。惊魂未定的郭霖愣了半晌，一时间竟无法弄清这个跪在自己面前的家伙是在演哪一出。
郭霖嘴角挑了挑，似是因某些计划的达成而欣喜，又像是心疼自己刚到手的掌机被这货一刀劈了......亦或是他单纯地恶趣味，觉着黄奇赡现在的打扮和刚刚玩的《合金装备》里的某位男配角神似——尽管再怎么看都是低配版的。
“那么……”迟疑片刻，这个瘦瘦的男孩儿抱着膀子，略敛下颌，中二气息爆棚地道：“说出你来的目的。”
“我来救你啊，主人。”黄奇赡抬头看着他，晒然一笑。
郭霖的脸抽成了一团，几乎是在瞬间就猜到了眼前这个阴险油滑的家伙在盘算什么，那一刻，他脑中生出了至少七种和黄奇赡同归于尽的计划。不过这些计划还没等仔细思谋便被他果断摒弃了，临场布局终归只是理想说的产物，哪怕加起来，也不如黄奇赡手里依旧电弧跃溅的直刀来的实际。
是的，不管黄奇赡的动作再怎么夸张，姿态低声下气近乎卑微，这把刀的高频震荡功率都始终处在最高峰值，并且无时无刻不在遥对着他的脑袋！黄奇赡的首要目标不是劫持郭霖，更不是什么拯救同学，他从破门而入时便一直保持着将郭霖百分百击毙的把握，如若其有异动便会当即由控制转为抹杀。
自从入行那天，黄奇赡就一直把极光第一定律如同本能一般刻在自己神经的最深处——模因不可控，如不能妥善收容，当于第一时间销毁！自己既然来了，自然是要拿命赌的，他很惜命，自然不会在这种地方掉以轻心。
“哎哎，我说，你这人属狗的吧？”郭霖很光棍地笑了声，他扯了扯衣领道：“你确定这么劫走我以后有会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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