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即便不能共结连理，他也想要那个人心里念着的人是自己
朝廷中的事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些新奇地东西，因此夏有良每每一开口就会听见他们发出一阵唏嘘声。皇宫过于富丽堂皇，因此夏有良讲了一大早上才把见到的情形讲完，可即便是这样，家里的人还是拉着他的手不放，像听书一样带着崇拜的目光等着夏有良的下文。
夕何坐在一边，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听夏有良讲话。每当夏有良讲到有趣的地方，她的眼睛就会亮一下。
“昨日的事，哥哥不必放在心上”，夕何和夏有良走在花园里的小路上，两人并肩而行，少见的和谐。
夏有良轻笑一声，道：“你我本是兄妹，又何必这般生疏。你为我好，我是知道的”。
听他这么讲，夕何心中舒坦了许多，担子也放下了。
“说起来，哥哥还帮了我不少忙呢！”，夕何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忽然有感而发道。
“那妹妹想怎么谢我？”，夏有良笑道。
“哥哥入仕，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是得送件礼物才行。既然如此，那我就把从小到大欠的礼物一并还了吧！”
夏有良被她气笑了，道：“哪有人礼物凑一块儿送的，你也不嫌拿不出手！”
“哥哥还不知道我要送什么，怎么就知道我拿不出手？”，夕何嘴皮子利索，吵架就没输过。
夏有良怒极反笑，拿手指指了指她的鼻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过，哥哥是不是该成亲了”，夕何忽然想起这件事，有些疑惑。
夏有良这些年埋头于书本，鲜少过问过婚姻大事。以前只当他是一心求取功名，无心过问，可如今他已经入仕，此时结婚也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夕何与他并肩而行，自然没有注意到夏有良脸上古怪的表情。
许久都没有听见夏有良的声音，夕何有些疑惑地回过头看着他。
夏有良却只是笑笑，道：“不急，男儿志在四方，不用拘泥于此”。
“有志气是好事，但放眼古今，那个人不是先成家后立业，哥哥只不过入朝一天而已，难免考虑不够周全。要我说，这亲还是早早地成了的好”。
“好，听你的”。
夕何听见夏有良的语气不对，转过头看他，却没想到夏有良眼里隐隐含着泪水。
“哥哥……”
兴许是有些尴尬，夏有良别过头不再看她。
“我其实也想过这是，但我怕……”，夏有良的声音突然止住，想说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哥哥不用怕，不论什么时候，妹妹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夏有良看着真挚的夕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若是我告诉你我喜欢的人是你，若是你知道一个哥哥居然对自己的妹妹怀有非分之想，那时的你还会这样维护我吗？你会不会嫌弃我，离我而去。
“夕何”，夏有良忽然叫住了夕何。
“怎么了？”。
“你不是想知道我在计划什么吗？”，夏有良深吸一口气，似乎是下了什么极大的决心一般。
夕何的确想知道，她想知道李林甫为什么会帮他，想知道他们暗中到底做了什么交易。
但夕何一看见夏有良的眼神，立马就开始心软了。他毕竟是自己的哥哥，就算做了什么自己不能理解的事，自己也不忍心责怪他的。
想到这儿，夕何浅笑一声，缓缓摇了摇头，道：“现在不想了”。
“哥哥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夕何的话像一根针一样，说得那样轻、那样软，但却能在人的心底狠狠地刺上一道伤口。
“因为你是我的哥哥，是我的亲人，我永远也不会抛弃你的”。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夏有良内心五味陈杂。
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亲情，他不想做她的哥哥，他不想和她兄妹相称。即便不能共结连理，他也想要那个人心里念着的人是自己。
仅仅只有自己而已。
你说你会支持我，那我……便不收手了。
是你想要成全我的，那我便等着你的成全。
夏有良又恢复了往日的笑容，他抬起头微笑着面对着夕何，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
是你给了我机会，那我……便绝不会再放手了。
转眼两三天都已过去了，元明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夕何一个人靠在窗前，手指隔着衣服缓缓地摩擦着胸前的那颗珠子。
“你说，他是忘了我吗？”。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夕何刚刚的言语似乎也像尘埃一样被风卷走了。
“他还会回来吗？”
夕何看着天上的太阳，有些刺眼，但格外的温暖。
“嘶~”，夕何胸前忽然一痛，她扒开衣服，发现元明给她的珠子正泛着红光，而自己的胸前也被烫出一块大红印来。
珠子红光泛滥，夕何看着看着忽然觉得珠子里有什么东西，她凝神聚气仔细一看，恍惚间，天翻地覆。
四周早已不再是夏府的光景，不仅如此，这里不像夕何见过的任何一个地方。
“柳儿？”，夕何试探性地开口喊了一句，根本没有人回应。
周围是一片荒原，天昏地暗，太阳被层层的乌云遮住，只有星星点点的光从云层的缝隙里洒出来。
她往前走了一段路，发现草木凋零，鸟兽罕至，又荒凉又破败。
空气很干燥，一股血腥味在空气里蔓延，夕何很快就闻见了这个味道。
她厌恶地皱皱眉，继续向前走。
蓦地，她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然后生生地摔倒在地。
夕何扒开草丛一看，一条断臂血淋淋、赤裸裸地被扔在那里。
夕何没忍住，直接叫了出来。
她挣扎着站起身子，想要逃离这里，可当她站起来的时候，却被吓傻在了原地。
周围山丘可见之处八百余里，尸骸遍布、残肢无数。那些头骨白茫茫的一大片随处可见。还有些未腐烂的尸体早已被蛆占领，内脏被野兽翻出来，吃的只剩下渣滓。
泥土已经被染成了赤色，鲜血在低壑处聚集成洼。
夕何颤抖着蹲下了身子，泣不成声。
“你为何哭泣？”，一道寒冷低沉的声音从夕何头顶穿来，听的人浑身发毛。
夕何缓缓地抬起头，却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一个小男孩。
虽说只是个小孩，可那双冰冷无神的眼瞳却像罗刹地狱里的鬼魅般，硬生生地将夕何吓得说不出话来。
“你为什么要哭？”，男孩低沉着嗓音又问了一次。
夕何看着他手里泛着寒光的剑，含着泪往后缩了几步。她怕此刻若是再不说话，自己肯定会被他一剑杀死，然后像躺在地上的这些尸体一样只能被野兽啃食。
男孩没有等到他的答案，脖子僵硬地扭动了一下，手里的剑也动了动。
“我……我害怕”，夕何缩成一团，双臂抱着头捂在腿间。
“为什么要害怕？”
夕何忍不住放声大哭，害怕和恐惧不停地鞭打着她，她颤抖着身子，不敢抬头看那个小孩。
“为什么……”，小孩忽然自言自语道。
“为什么要害怕”。
“明明我把他们都杀死了”。
“他们再也不会欺负你了”。
“你不用害怕的……”，男孩颤颤巍巍地朝夕何伸出手，“我会保护你的”。
“你走开！”，夕何发了疯似得大喊道，“你就是个魔鬼！”
小孩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变得很苍白，他嘴唇动了动，眼角抽搐。
“我不是……”，他颤抖着后退了几步，身子也在发抖。
“我没有……”
“不是这样的，不是……”，小孩的情绪忽然像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变得有些激动，说话也有些不清楚。
“我明明……我明明……只是想保护你的……”
夕何把头从双臂里抬起来，她看着那个小男孩步履蹒跚地朝远处走去，手中的长剑被一路从尸体上拖过去。
夕何胸中忽然涌起一阵无力的感觉，像是溺水般无法呼吸。
蓦地，她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发现自己仍在自己的窗前。
夕何觉得脸上湿湿的，她伸手一摸，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泪水早已将整张脸都打湿了。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忽然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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