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愿你永世不成佛

　　夕何早上迷迷糊糊的醒来，茫然地环顾四周一圈。

　　她记得昨夜元明一直在她旁边陪着她来着，可一睡醒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难道昨晚是自己在做梦？

　　夕何疲惫地摸了一把后脖颈，艰难的转动了一下脖子。

　　柳儿端着水盆从外面进来，掀开帘子走到夕何床比。

　　“小姐，清明来找你”。

　　“清明？”，夕何疑惑着开口，问道：“他怎么来了？”

　　“今早大小姐回来了，专门来要清明的”。

　　“为什么？”

　　柳儿一边帮夕何把衣服穿上，一边道：“说是她家的小少爷喜欢清明，想要清明去陪他。据说那小少爷不吃不喝，都病了呢！”

　　夕何知道奶奶喜欢清明，但人命关天，奶奶肯定会同意把清明送过去。但清明在夏府待了这么长的时间，早就与奶奶有感情了，肯定舍不得。

　　如今他来找自己，想必是奶奶已经同意了，走投无路才来找的自己。

　　夕何穿好衣服，连梳洗都没顾得上就出门去了。

　　清明眼泪巴巴地站在院里望着夕何的门口，又可怜，又无助。

　　“怎么了？”，夕何笑着走过去牵起清明的手，把他拉倒一旁的石凳上坐下。

　　“有什么烦心事不妨与我说说？”

　　清明的身体很瘦弱，手上一点肉都没有，夕何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骨头。

　　“姐姐，我不想走”，清明所说是个男孩子，但毕竟年纪还小，遇到事就容易哭，没有主张。

　　“我不想离开夏府，我想陪着奶奶……”，小孩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全都哽咽在喉咙里。

　　夕何伸手拥抱了他一下，柔声道：“奶奶也不想离开你，我也不想”。

　　夕何能感受到怀里孩子的颤抖，她身后轻轻抚摸着他的背。

　　“但是我很抱歉，因为我不能帮到你。那个孩子需要你，就像奶奶需要你一样”。

　　夕何推开他，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像是在向他承诺道：“我向你保证，他会像奶奶一样喜欢你，一样爱你的”。

　　“所以，你帮帮他好不好？”，夕何弓着背，让自己能和孩子平视，语气中也带着乞求。

　　清明的眼泪已经干了，他盯着夕何沉默了一阵。

　　良久，他用有些沙哑的嗓子开口道：“既然姐姐想让我去，那我就去”。

　　夕何能感觉到他语气中的怨念，她知道他在怪自己。

　　清明起身像夕何行了个大礼，转身离开了。

　　——————

　　西天之上，元明看着莲池内，夏府上的黑雾逐渐消散，不久天空便亮了起来。

　　“世尊”，元明转身行礼道：“这邪物狡猾多端，惯会蛊惑人心，这次不知是不是它的计谋”。

　　“那你再去探探吧”，世尊端坐金莲之上，佛光普照。

　　“孔雀明王还在整理那邪物的来历，你下次来的时候应该就能拿到了。不过……”，世尊顿了顿，略有他意地看着元明，道：“那邪物与夕何有关”。

　　元明似乎早就知道了，一点都不奇怪，他解释道：“那邪物似乎很忌惮夕何。上次召唤那些蛇虫鼠蚁来，就是为了赶我走。前些日子又把夏有良弄病了，也是想让夕何误会我，但是夕何没上当”。

　　说到这儿，元明低下头温柔地笑了。

　　世尊察觉到了什么，问道：“你此来西天应该还有事要与我说吧！”

　　元明欠身施礼，道：“我好像喜欢夕何”。

　　西天一片哗然。

　　诸佛无不诧异，一片唏嘘。

　　世尊笑道：“喜欢就是喜欢了，为什么是‘好像喜欢’”？

　　“我……”，元明一时有些踌躇，他在心里思量了许久，又开口道：“我不确定我是否喜欢她”。

　　世尊了然的点点头，问道：“他日若她遭受苦难，你当如何？”

　　“度她出苦海，免遭折磨”。

　　世尊摇摇头，道：“此谓之救人，非情爱也”。

　　元明思索了一会儿，又说道：“破除苦难，护她周全”。

　　世尊听后仍是摇头。

　　“那……那我便化身苦难，她一日不得救，我就一日不成佛；她一世不得救，我便一世不成佛”。

　　世尊终于笑了，满意地点点头。

　　又问道：“那若有一日她厌了你，要弃你而去，你又当如何”。

　　“她若舍弃我，我自当让她离去。倘若真有那日，便是我成佛之时”。

　　“既如此，那便是喜欢了”。

　　世尊伸出手，罩在元明的头顶，金光一闪，一颗佛珠自元明头顶而出，进到世尊手里。

　　这颗佛珠是当年诸佛封印元明的载体，有了这佛珠，元明便是西天的人。元明来历不明，没有人知道他从何出来，但欲念强大，稍有心魔便危害人间，故此将他封印。可此时元明已心有挂碍，便不会为祸人间，这佛珠于他也没有什么用了。

　　“你既已动凡心，便不再是我佛家弟子，我替你借解了封印，从此你再不可以随意进出西天。”

　　元明跪在地上行了个五体投地大礼，道：“谢世尊养育之恩”。

　　“你虽不再是我佛门弟子，但我于你亦师亦友，你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来找我”。

　　元明再拜道：“多谢世尊”。

　　“世尊放心，虽我不再是佛门弟子，但答应了世尊的事我一定会办到。邪物一日不除，我便一日无我”。

　　世尊笑道：“愿你永世不成佛”。

　　元明眼中忽然满是泪水，他再次行了个大礼，道：“谢世尊。”

　　——————

　　夏有棠夫妻二人下午的时候就带上清明走了，正好跟元明前后脚。

　　“你去哪儿啦”，夕何一整天都没见到元明，有些闷闷不乐，因此元明一回来她就扑上去了。

　　很意外，这次元明没推开她，也没什么尴尬的反应，他很自然的搂住夕何，将头在她肩上轻靠一下，像是一个漂泊在外的人终于回到家时的惬意和温暖。

　　夕何有些吃惊，她把头从元明怀里抬起来看了一眼，笑道：“小师父今日破戒了”。

　　元明低声一笑，他从没觉得有一个喜欢的人是什么幸福的事，直到他遇见了夕何。

　　他很遗憾之前的日子浪费了她的一片真心，所以现在，他想去补偿她，让她以前等待他的日子看起来不那么苦涩。

　　“以后别叫我小师父了”，元明握着她的肩，低声道：“叫我元明吧”！

　　迷途的人终于找到正确的方向，也终于敢于直面自己的内心。千万年的修行都只为了这一刻能随心所欲，可以拥抱自己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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