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cm
时间也真快啊。
她在职业生涯中曾有过一段迷茫期，准备毕业作品的时候，明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却迟迟找不到突破口而产生的焦虑连续支配了她好几个日夜。
直至——
熏天的酒味与呛鼻的烟碱味中，一抹清冷干净的味道霸道地占据她所有的感官，让她做出最终的抉择。
因此，她做了大胆的尝试。
包括毕业设计，也包括那一天的亲吻。
在整条设计道路上，她一直都是孤身向前，直到在毕业大秀中名声大燥，与以往作品一起组成sherrymi第一个系列被benson邀请至伦敦时装周，由于个人风格过于多样化，她迅速爆红，也拥有了第一批客户。
“漂亮。”
“再来一个！”
场馆中，男生们的喊话充斥着整个场馆。
米雪瑶从记忆中抽出来，把视线落在了电子屏幕上。
左右两边各显示战队的logo，“rhino”下面标着数字“7”，“fs”下则为“3”。
这场比赛采用30局16胜的方式决定胜负，以15局为界分为上下两场，双方队伍从第16局开始交换攻守阵营。
当前，“fs”属于守方，但“rhino”开局攻势猛烈，获得大优势。
“fs”不得不改变保守性战术。
中间转播大屏幕早就被切成路厘的视角，随着枪声响起——
集中箱边上的敌人瞬间被击毙。
“喔——”
整齐划一的惊呼声后，再次响起一喊话声，“再来一个！”
镜头随着枪支而移动，甚至在还没完全露面的情况下，又一人被爆头。
“喔——”
场馆里爆发了比上一次更响亮、更整齐的惊叹声。
有一位兴奋大胆的男生再次喊道：“再来一个。”
由于比赛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场馆里很安静，解说也没有再讲话，甚至没有呼啦棒的祝贺声，他的喊话足以让全部观众听见。
大多数人不报期待，但仍是屏息以待——
路厘正藏于通道路口的转角，等拐角隐约出现白色的人体描线，他也动了起来。视角在枪杆和瞄准镜中转换，只两个来回，“蹦”地一声，“rhino”最后一人也被击毙。
路厘连续击杀犀牛战队的最后四人！直接结束本局比赛。
“fs”下的数字也变为了“4”！
“road——road——road——”
如雷般的欢呼声和口哨声在场馆里回荡着，久久不能停息。
解说也十分激动：“熔岩小镇简直是road的后花园啊，犀牛战队的一举一动都被路神预测到了，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那我们也能猜到，下把犀牛战队必定会ban掉熔岩小镇，road必然会受到针对，就看队友给不给力了。”
又一局开始了。
“果然如我们所料，犀牛第一个禁掉的地图就是熔岩小镇。”
观众尚未从上一局的胜利中醒顿，私下交头接耳。
nina也还沉浸在上把比赛的刺激中，“真不愧是路神啊，又该更新精彩集锦了。road在哪，高光在哪。”
米雪瑶再次望向竞技席。
背景相对比较昏暗，座位前方的五块电子显示桌面屏转播每位选手的实时状态。
路厘也隐在微弱的光线中，只影影绰绰描绘出几根细发，以及握在鼠标上的那双灵活而漂亮的手，食指、中指搭在鼠标键上，微凸的骨节分明有力。
而电子屏幕中的他，与电脑屏幕保持标准距离，同时端坐在椅子上。因此，镜头完整地记录了他的动作和神态。
路厘的脸很小，眼镜框住了一大部分，从发间穿过耳机，弯曲的麦克风搭在唇边，指挥时偶尔会露出一排整齐而雪白的牙齿。
也许是那一局的比赛振奋了士气，“fs”一鼓作气追了上来，上半场结束，形成和犀牛战队七比八的局面。
短暂的休息，观众鲜有离场，转播大屏幕的广角镜头拉向观众，密密麻麻坐了一片。
大屏幕侧方，一位穿着西装裙套装的工作人员穿过vip内场，拾级而上。
“是米小姐吧。”
“是的。”米雪瑶侧头回应。
“冯总让我来请您过去。”
“行。”
米雪瑶把一堆小东西沿着座位放了一圈，拎上包，问nina：“你要去么？还是留在这里看？”
nina迅速起身跟上，“今天带资看了场比赛，那必须工作第一。”
两人追随着工作人员的步伐，从边上台阶走了下来。
倏地，体育馆内一阵骚动，大家纷纷左右张望。
米雪瑶穿了双高跟鞋，本微微低头注意着台阶，再抬头的时候，恰好直面镜头，与正前方大屏幕中的自己打了个照面。
侧边的横切发线沿着下巴摇曳，而后一袭黑发垂直而下，露出一片光洁的脖颈。
她微微愣了一下，随即不在意地继续往前走去。
倒是nina，轻轻“呀”了一声，跑着路冲到了米雪瑶前面，直至从大屏幕的边角落消失。
解说员揶揄道：“最近doubletap迷的粉丝颜值也是特别高啊。”
“是的呢，漂亮的小姐姐总是独得导播偏爱。”另一位解说打着哈哈。
目光从场馆里的各个方向投射到米雪瑶身上，观众席间也传来闲言碎语。
“这位正是竞圈事件中的那位设计师，其中的故事也正是精彩。”
“哦，sherry，我听过。这次到现场是做什么？算账吗？”
“是还听说，和路厘到现在还不合呢。”
米雪瑶置若罔闻，依然保持着自己的步调。
到后台的会议室，难免要路过舞台右侧，“fs”战队恰好在右侧延伸舞台。
等米雪瑶经过选手席的时候，“与她不合”的路厘摘下耳机，挂在雪白的脖子上，向左边侧了个身，顺着两台电脑中间的缝隙，对她隔空点了个头，笑了一下。
“sherry！”nina扯着米雪瑶的袖角，亢奋道，“路神是在和我们打招呼。”
双唇微启，米雪瑶声音轻飘飘的：“谁知道呢。”
总是严肃地过于稳重，笑意也是浅浅的。
他的队友失势后，还会握拳捶桌。
而不管处于上风还是下风，路厘整场比赛都很安详、宁静。
微微的距离感让米雪瑶觉得，很不得劲。
即使他很耀眼，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她回以一个淡得看不见的笑容，轻步捷移，荷叶边裙摆随着身体摆动的姿态泛起波浪，内心却毫无波澜。
工作人员将她们领到后台会议室，送了两瓶水就退了出去，沙发上靠左侧的两人立马起身迎接。
一位是“fs”的经理，另一位是之前饭局上的冯总，doubletap中国区代理授权公司总裁。
米雪瑶一一握手，也只是轻轻地一贴。
喝彩声闷闷地传了过来，夹杂着三两枪声。
看来，下半场已经开始了。
冯总问道：“sherry，考虑得如何。”
“先谈谈您们的条件。”四指从腰侧滑到大腿，米雪瑶优雅地坐在两位对面，并不着急回答。
“我们是想出个服装周边，四到五套为好，队服也需要改一下。路厘这边呢，劳烦您在时尚圈多提点提点。”fs经理接道。
橙色运动裤和生硬分割线的运动外套，是有够丑的。
米雪瑶假装沉思，眼睛不断在两人之间转动着。
fs经理终于没忍住，说：“今天的doubletap不满意您也可以考虑其他电竞项目，想ddt以及c-joy都是比较火热的游戏种类，也是冯总的代理权。我个人也更倾向于后两者，玩家体量大，更有利润空间。”
没想到等来的是这一个妥协。
米雪瑶心里冷哼了一声，面上若无其事地笑意盈盈，“行。”
边上做记录的nina完全坐不住，眼中迸发出冷箭射向经理。
米雪瑶安慰性地拍着nina的大腿，故意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是这样，下个月我们会推出品牌，所以呢在月底会办场大秀。我设计十二套主题作为一个系列，大批量生产以及售卖平台选样，由你们自己决定。除去这些，其他也算是fingerlips新品，由我们运营。”
“可以。”经理立马应下来，“但是队服不能对外售卖。”
脑海里浮现一个身影，一米八七的身材，见到他以来最合适的衣服竟然是那套丑不拉几的队服。
“不包含在内，我可以为你们定制春夏和秋冬两套。”米雪瑶谈判道，“其他款式，队员随意。”
经理没想到米雪瑶突然如此好说话，笑开了花，自以为是冯总从中协调好了，“没问题，没问题。”
“不过不用其他种类，doubletap就不错。”米雪瑶收回放在nina大腿上的手，“同时也希望之后路厘平日里多穿fingerlips，持续两年，每一季新品会邮寄到你们俱乐部，这个也算在合同之内。”
“这个也必须没问题。”
“嗯，十一月月底的秀，路厘也要出席，负责系列开场。”
“没问题，必须没……”经理不确信地问道，“是让他走秀么？”
“是的。”米雪瑶点头道。
这确实是最好最快的宣传途径了。路厘硬件不错，台步么，教一下应该没大问题。
经理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断然决定道：“那还请sherry老师多多包涵，那小子可让我操碎了心。”
怕只是没听你话。
米雪瑶眉头微蹙，准备回工作室，“那具体的和lily联系就可以，时间比较紧，希望您这边能多多配合。”
“好的，好的，到时也可以随时来基地参观。”经理眉眼间都洋溢着喜庆的味道，一直把米雪瑶送到了后台出入口，“那sherry老师再看看比赛？”
“有事先走一步，多谢招待。”
“应该的，那我就不送您了。”
经理一走，nina立马破口大骂，“怪不得给路神安排这么多商业活动，要不是靠实力撑着，早被人喷成筛子了。”
“哦老板，我说的不包含咱们哈。”
米雪瑶食指敲了敲nina的头，“你留这看吧，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家了。”
“啊？怎么了sherry。”
nina这才注意到sherry的脸色，是有些发白，怪不得后面兴致不高的样子。
“不知道，就是浑身难受，回去睡一觉。”
……
外面是清朗的蓝天，窗帘却紧闭着，一点光也没有透进来。
米雪瑶拖着沉重而僵硬的身体挪回卧室，把自己摔在了床上。
屋里漆黑一片，米雪瑶一点点摸过被子，蜷缩着把床单的一角攥成团，死死拽着抵在上腹。
估计是犯胃炎了。
米雪瑶叹了口气，想直接熬过这股阵痛。
大腿上的手机贴着面料振动，米雪瑶后知后觉抽出来接听。
“sherry？”浸了点喜悦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我们赢了。”
米雪瑶有气无力，也懒得思考，直接回道：“恭喜。”
“听经理说，你邀请我走秀。”字正腔圆里，路厘的声线微微上扬。
“不愿意的话不用勉强。”
路厘果断道：“不勉强。”
米雪瑶脸上短暂地出现了空白，她睁着眼，出神地盯在某一处。
电话中，路厘重复道：“你的秀，没有不愿意，没有勉强。”
活力而醇厚的声线穿过手机，直直钻入米雪瑶的耳蜗。
一片黑暗中，她听见了心脏震动传到鼓膜的砰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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