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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忘川河畔


  对单根一家讲了很多道理,说了很多话,都远没有他们亲眼看到地狱惨状来得有效。毒蛤蟆身边的单姝,一定和单根的死有关,而这,直接导致了单根的黑化。我并不是威胁他们,也没有吓唬他们,只是给他们展示后果罢了。

  还好单根的父母最终清醒过来,明白有些事不是他们想护,想瞒,就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或许他们自以为的保护,才是把孩子推向万劫不复境地的推手。

  十八看着我问:“接下来我们去哪?”

  我想了想,要想跟单根的父母打听单姝的隐情,需要一个可以放心说话的地方,单根父母家那摇摇欲坠的小木屋不行,单根暂住的黄泉客栈也是魂多口杂的,一时心中作难,低头看见身上小红斗篷,忽然有了主意。

  “十八,你知道秽土居士在忘川边的住处吗?”

  “知道的,居士在的时候我常跑去玩。”

  “好!我们就去那里。”

  “可居士最近都没回幽冥,他的那栋小楼很神奇的,恐怕……我们这样贸然前去,根本就进不去呢。”

  我摩挲着红斗篷上的咒文想了想,抬头对他说:“应该没问题,我们先去,进不去……再说。”十八点头,转身拉着我们的小车,一路“叮铃铃”地响着醒魂铃,出了九幽地狱的入口。

  刚一出去,迎面正遇上一众瑰差押解一批新的入狱者前来,那狱车极大,极长,像是一整列铁笼火车,车厢两边各由一条巨大的铁蛇拉动。本以为地狱里铁狗冥犬的样貌已经足够恐怖了,没想到铁蛇更甚。

  这铁蛇身长和粗细都接近火车,全身上下覆盖着细密的钢甲,那钢甲甲长得错综复杂,两条顺鳞之中,一定穿插着一条逆鳞,就连蛇腹这种脆弱的部位,也长着勾刺,毕竟不是普通的蛇,根本不需要腹地而行。

  铁蛇的头上两道眉骨凸出,长着山字形的硬甲,眼睛和十八一样,时不时有火焰闪过,铁蛇是不吐口中信子的,而是时不时吐出一口火来,或是蓝色的幽火,或是鲜红色的赤炎,我想,我跟铁蛇恐怕是不能愉快玩耍的。

  瑰差们站在火车之上,往来查看着车内的亡魂,我看那铁笼中的亡魂全都吓得瘫软成一坨,哪里敢跑,有这么两条铁蛇在侧,早就吓得坐都坐不起来了。

  “十八,你来玩啦?”一位瑰差见到我们让在一边的小车,招呼道。

  十八“嗷”了一声算是回答。

  我看得起劲,转头发现后面坐着的单根和他妈妈都吓得抱在一起,快要从车上掉下去了。我赶快拍拍十八,叫他找个空隙带我们离开,不然单根和他妈妈真的要吓出毛病来。

  十八扭身拉着车蹭了出去,我回身拉住单根和他妈妈,铁蛇的尾巴上有很锋利的倒刺,我的小红斗篷差点被它勾到。目送铁蛇拉的车离开,九幽入口那巨大的瑰头也合上了鲜红的双目,转过头去,九幽入口恢复了平静。

  单根和他妈妈稳住了身形,颇有些惊魂未定,一时有些犯愣。十八带着车轻巧一跃,车上绑着的一圈醒魂铃发出悦耳的声响,好歹让单根和他妈妈好受了一些。

  我们的车一路在悬崖的裂谷里飞驰,两边山壁裂缝中布满了无数小地狱,摇摇看到了投生殿山,还有隔谷相望的离世城。

  十八停下脚步,对我们说:“这条谷叫隔世谷,投生殿山代表着来世,离世城代表着前生。”

  我心中暗自感叹这名字何其贴切,前生与来世之间,可不就隔着这道谷吗。我曾亲眼见过夫妻、母女、父子、兄弟姐妹们,在离世城中相约要来世再相见,却在过了转世索后,便已经相见对面不相识了。

  不知道单家三人看着众多转世的灵魂,在通往各自新生的道路上慢慢走着,或高或低,或欢喜或忧虑,心中是什么感受。我希望他们能多看看,多想想,做了一世父母子女,又能为对方做些什么?

  不论你有多么不舍,最终,都会在走过转生殿后,相互遗忘。不如在还能在一起的时候,为对方多做些什么,让对方能够往更高,更好的地方而去,即使来世不能再做家人,甚至缘分已尽,你也曾为深爱的人,付出过所有的努力助他一臂。

  十八似乎对我心中所想,有所感应,他放慢了脚步,慢慢地带我们走着,翻过转生殿山,看着忘川瀑布将每个魂灵冲刷一新,洗刷掉前世的爱恨情仇,洗去了喜怒哀乐,却洗不去牵扯着多生累世的善恶羁绊。

  忘川,你是否真的能让人彻底遗忘?

  又一次看到忘川瀑布,我又一次难以自持,无处追究的忧愁和悲伤,抓不住头和尾……

  忘川上依旧星星点点地飘着一叶叶扁舟,泰媪并不像上次那样立于河中,让这忘川看起来少了一道风景,却更显得莫测而静谧。

  秽土居士的小楼静静地立在忘川河畔,这一次来,忘川河边开满了九幽冥莲,一大片紫幽幽的九幽明莲,花蕊是极美的金色光斑,轻轻在风中摇曳,映着忘川中的一叶叶扁舟,静地让人忘记思考。

  十八把车落在小楼下,恢复成小孩子的模样,有些忐忑地看着我。

  我拉着他的手抬步走上楼梯,转过转角后,迎面是一面有些斑驳的青铜古镜,映出我们的身影,恍惚让我以为有人迎面而来。我伸手推了一下,纹丝不动,忽见镜中自己额间那伤疤化作的梵文,光芒一闪,“咔哒”一声铜镜弹开,静静向一旁划去。

  铜镜划开后,小楼内忽然就灯火通明,我心内感到惊奇,挑眉看向十八,十八却看向房内,开心地叫了声“毗罗”蹦蹦跳跳地跑进屋去。我随声望去,只见一个几乎透明的小影子从屋里迎出来,似乎是一个和十八个头差不多大的小男孩,一副小沙弥打扮。

  小沙弥笑着和十八拉住了手,又转过来对我说:“玄官师妹,师父走时交待过你会来,叫我等着你。”

  我一惊,还没等我说话,十八倒比我更惊讶,大着嗓门说:“原来你是秽土居士的弟子,毗罗的师妹啊,难怪你知道这里,还敢带我们来!”

  我半惊半疑地对眼前这个看起来只有十岁出头的小沙弥行了合掌礼,恭敬叫了声“玄官见过毗罗师兄。”

  毗罗虽然看起来只有十岁,但作风甚是老派,背着手点点头笑道:“听说师父收了小弟子,今日终是见了。”我抬眼看向毗罗师兄,他身影几乎是透明的,淡淡散发着紫色的光晕,一张艳光四射的面孔,配上一双干净清澈到让人心疼的眼睛,仿佛在他的目光中,你会怕自己的灵魂不够干净,而污了他那双干净的眼。

  十八说:“你别看毗罗看起来和我差不多,他可是秽土居士的大弟子,我和他是好兄弟,你是他的小师妹,也就是我的小妹。”

  我也不知道这话怎么回答,只好笑笑。

  “师妹带了什么人来吗?”

  我回头看去,单家三人在门口迟疑,没敢迈步进来。

  我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单根,让他放松下来,然后揽着他走进来。

  毗罗师兄已经在屋里准备好了茶水,小小的碳炉上一把小银壶冒着鲜活的白气,师兄在一把小泥壶里加好茶叶,提起银壶往泥壶里注满开水,又在形状各异的小茶杯上浇过一遍后,才将清冽的茶汤注在杯中,随手在桌边一朵九幽冥莲上摘下三个花瓣,在三个杯中各撒一瓣。

  毗罗师兄将有花瓣的三杯茶,分别端给单家三口人,又将一只个头略大的黑色茶杯交到我手上。我接过来后,对着杯子把玩了一番,发现盛着茶汤的杯底写着“玄官”二字,原来这杯子竟是专属于我的吗?

  我欣喜抬头,看向毗罗师兄,毗罗师兄抬手指向放着茶具的架子说:“那一层都是我们师门弟子的杯子,每一个杯子都是师父亲手做的,师父说过玄官喜欢喝水,每天比别的人喝水要多出一倍,所以你的杯子,师父做的略大一些。这些杯子都有各人的标记,各不相同。”

  我端着杯子走到架子前观看,我的杯子岂止是大了一点啊,完全是比别人的大了整整一倍……。芙官师兄的杯子一定是那只白色的,杯底画着粉色的芙蓉。转头看到毗罗师兄的杯子,是一只被九幽冥莲装饰的小杯子,遇到热水时,那杯上的九幽冥莲就变成紫色,温度退下去后,渐渐变淡,十分雅趣。

  “咦?十八,你也有属于自己的杯子吖?”我看到十八手里拿着一只木雕的小杯子,上面雕着“拾捌”二字。

  “当然了,这是毗罗给我做的,我经常跟着帝君来的,所以这里有我们的杯子吖。”

  “师父这座小楼十分特殊,若非有缘众生,是根本看不到的,因此能来的,除了我们师门之人外,也就那么几位,所以各人也都有各自的一套饮具。”

  我看着茶具架子上,有一层放着一把气势不凡的茶具,心想这定是岱岳帝君的,但在旁边不远处,还有一只浅浅,小小的小盏,我拿起来反复观瞧,这把小盏极浅,若说用它来饮茶,大概仅能沾湿嘴唇而已。

  毗罗师兄见我不解地拿着小盏观瞧,告诉我说:“这只盏,是泰媪的,只是她还未曾来过。”

  喝过热茶,刚刚在九幽北方溟冷地狱中的一身寒气尽数散尽,听着我们几人随意聊着天,单根和他的爸爸妈妈也渐渐放松下来。

  忽然我觉得什么地方似乎不大对:“不是说地府里没有热水吗?怎么…这里会有炭火煮沸的茶水?”

  毗罗师兄笑着点点头说:“正如我刚刚讲的,这栋小楼非常特殊,它虽然看起来在忘川河畔,但实际上并不在幽冥之中。师父的小楼实际位于‘兜帅陀天’,每一处秽土都有这栋小楼的投影,因此我说,只有有缘众生才能看到,才能来到。既然这小楼不属于幽冥,当然就有炭火和沸水了。”

  “如此说来,师兄你也并非身在幽冥,而是在兜帅陀天和我们喝茶了?”

  毗罗师兄笑笑,并没讲话,只是为单家三口再添了茶水。

  十八接话道:“你们要谈事情,需要我们回避一下吗?”

  我看向单根妈妈,她捧着茶杯摇摇头说:“我知道你们都不是普通人,我既然打算说出来,就没有瞒你们的必要,最后还要靠你们帮助。”

  “是我姐姐骗了我!”单根突然开口,屋里刹那间就安静了下来。

  “一周之前,我就看见一个长得很丑的独眼瘸子在我家附近转悠,后来才知道,他是我们小学新来的电工。我家离去学校的路很近,所以再看见他,也就没觉得奇怪,可是他给人感觉很恐怖,我们同学都怕他,都离他远远地。有一次,一个同学发现他在翻学生资料,还跑来告诉我们,那个独眼瘸子认识字,我们都当做新闻听,因为他看起来就像个乞丐,没想到还认识字。从那以后他就经常拿东西给我们吃,我们从来都不敢要,我们不要,他就冲我们发火,然后再看见我们,就阴恻恻地笑,变得更可怕了。我总觉得他盯着我,也觉得他分东西给我们吃,实际上是为了给我吃,这种感觉特别可怕。所以我就……就跟姐姐说了。”

  说到这,单根眼圈有些发红,喝了口茶压了压接着说:“姐姐很生气,就去学校找了那个独眼瘸子,还嘱咐我和同学们离他远远的。可是过了一周,姐姐忽然红着眼睛回来,不知道她怎么了,问她也不回答,只说那个人不是普通人,说她害怕,还问她该怎么办,语无伦次的,看起来好怕人。又过了两天,姐姐披头散发地回来了,好像几天没睡觉的模样,回来就问我能不能帮她。我叫她别着急,帮她做什么都可以,我这就去镇上找爸爸。她就抱着我哭,说不知道怎么会惹上了煞星,怎么命这么苦什么的,还有好多我听不懂的话,然后问我要了后栅栏门的另一把钥匙就走了。”

  从这开始,单根的声音开始越来越小,变得断断续续的。

  “同学跟我说,看见姐姐来学校找独眼瘸子,还从他手里拿了东西走。”

  “她带着独眼瘸子来家里,叫我换上她以前的泳衣。”

  “我叫瘸子滚出去,妈妈突然回来了,他才走。姐姐也跟着跑了,躲着妈妈。”

  “瘸子自己来了一次,在后门看着我笑,好可怕的脸。”

  “我自己在家,姐姐回来了,不说话,眼神也愣愣的,径直上箱子里翻东西,然后就抓着我,换上她小时候的游泳衣。独眼瘸子进来了,冲我吹了口烟,我就晕死过去了。

  “醒过来的时候特别疼,电线捆起我吊在梁上,身上要被撕裂了。脚底下坠着,身上也勒着,头昏。我说‘姐,你做什么啊,我疼。’”

  “姐就出门去,拿了斧子来,我以为她要把我放下来。然后她拿斧子砍我腿,我就疼死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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