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勘破

　　是的！如果不是丑女怨灵带着她的瑰小孩，百年间一灵不灭飘荡人间，却又不行正道，先是如同疯子一样憎恶美满的家庭，后又与毒蛤蟆为伍，诸恶奉行，诸善莫做。她的鬼小孩如果能转世，必将累世穷困潦倒，被人轻贱，被亲人唾弃动辄打骂，今天他们所做种种，来日将还报在他们的身上。

　　丑女怨灵听了我讲述的美好，也颇为动容，可惜……她和她的儿子，现在收手也已经晚了。

　　随即她表情变得更加怨毒，扎在我肩膀的手用力把我往她的方向拉去，我吃疼只能随着她的力道向她靠近，却没想到已经抢到左手的大号骨刺就那样扎入她的腹部。我和她都愣住了，随即她疯狂大笑起来，扎在我右肩的指甲温度陡降，我整条右臂几乎冻麻。

　　寒凉刺骨，又疼痛难忍，我咬着牙呼疼！好不容易把她的手臂托打开。龙丘玺终于持剑出来，看见两把骨刺都扎入丑女怨灵的身体，当即举起桃木剑从天灵刺入她的身体，口念咒语：“天蓬天猷，真武真君。黑煞元帅，武毅将军……急急如律令”

　　大概是两根骨刺的加持力太强，她竟然在此时还能还击，丑女怨灵在桃木剑刺入之时稍稍停顿了一下，转身看向龙丘玺，我捂着右肩站起身，拍出一面法盾飞向龙丘玺面前，就在法盾即将挡住他时，丑女怨灵出手抓向龙丘玺。

　　随着她的动作，我们谁都没想到，那柄刺入她天灵的桃木剑会突然崩裂，它像碎冰一样地裂成无数碎片。

　　丑女怨灵看到桃木剑碎了，更加疯狂的大笑起来，我深知龙丘玺的纯阳体质，他还是肉体凡胎，现在绝对不能承受阴寒骨刺的伤害，连轻轻一碰都会让他的手发黑溃烂，如果出现皮肤上的创伤，那伤害将会如何巨大！

　　我跟着法盾立刻闪身挡在他面前，抬手挡开丑女怨灵的利爪。此时她的手臂和指甲好像寒铁一般坚硬，我双臂都受了伤，使不出全部力气。

　　她似乎看出我保护龙丘玺的意图，也注意到龙丘玺连碰触到骨刺都会出现惊人的伤害。她诡谲一笑，伸手要把骨刺从身体里拔出来，我赶快贴身上前，使劲拉住困在她身上的坤绯，不仅不给她空间拔出骨刺，还使劲地把她向远离龙丘玺的方向推去。

　　她并不理会我把她推到哪里，只管握住大号骨刺双手使力，狂吼着生生将骨刺在身体中掰断，拿着断掉的一截骨刺突然改变目标向我袭来。

　　我和她贴的太近，避无可避，只有在关键时刻低下头来想用脑袋撞开她。眼看骨刺已在眼前，我闭眼伸手使劲一推，摸到了她心口的小号骨刺，我双手抓住使劲往下一划，同时龙丘玺那只发黑的左手，再次握住断刺，他大喊着使劲阻止着骨刺下落，但终究没能彻底阻止，断刺还是扎进了我的额头，龙丘玺的血也滴落我脸上，我知道我们两个都尽力了。

　　我感觉额间天眼受到毁灭般的重创，五颜六色的光芒在眼前乱闪，随即感到阴气窜入体内。意识逐渐飘远，最后看了一眼丑女怨灵，她此时已经灵魂涣散，即将消弭于天地之间。

　　再醒来时，我只觉得身体无比沉重，还是躺在宾馆里，低头看到自己的双臂已经被包扎好了，右肩也敷着药，一股清凉的感觉通过伤口丝丝流入全身。

　　转头看向身旁，龙丘玺闭着眼睛半躺在床上，之前因为摸了骨刺而发黑的左手，正泡在一个瓶子里，瓶子上面是清水，底下铺满糯米，随着他的手插在糯米里，眼见着糯米一点一点变黑。

　　“这样管用吗？”我出声问他，声音有点哑哑的。

　　他听见我的声音赶快坐直，转过头来。表情有点惊喜，又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的踟蹰。

　　“你感觉还好吗？”他问到。

　　“嗯，你给我上的药，感觉很舒服。”

　　“你……你的额头。”

　　我早就看见额头上贴着一块大纱布，也记得天眼之前受到的毁灭性重击，我甚至没抬手去摸，皮肉的伤总会长好的，而之前天眼受损期间，让我渐渐越来越不依赖天眼的功能了。

　　“没关系，有没有都不影响我做该做的事。”正说着话一阵困倦袭来，龙丘玺还在说着话，我就沉沉睡去，没想到天眼彻底被毁后，许久不见的仙师却入梦了。

　　龙丘玺按照预知梦的提示，即使在冬月当日赶到了章豫，与我合力终于打散了丑女怨灵，并且收服了瑰小孩，这一仗付出的代价，就是我额间的天眼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一场酣战过后，我的身上留下不少皮肉伤，龙丘玺作为一个合格的修士，“山、医、命、相、卜”是基本学科。在我昏睡过去以后，龙丘玺查看了我的伤口，用糯米给我拔除了骨刺造成的尸毒，以及残留在我体内的阴毒，又为我消毒、上药、悉心包扎，甚至把我的脸和手都擦得干干净净。

　　第一次从昏睡中醒来，除了觉得身体沉重酸痛以外，倒还清爽。粗粗打量了一下他和自己，知道结果还算不差，就再一次放心地睡去。

　　这一次许久没见的仙师入梦了。

　　仙师亦如往常，身披天青云锦法服，头上宝髻有九层黄金塔一座，身坐莲华宝座，座下有一白玉龟台，台左妙梵天王托日镜，台右玉梵天王托月镜，恭敬随侍。仙师和玉梵、妙梵二位天王，端坐在一片紫金色昙光之中向我含笑点头。

　　我思念仙师已久，此时见到仙师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哽咽着叫了声：“师父。”紧接着撇撇嘴，再说不出话来，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仙师和二位天王转头互相对视，随即看着我轻笑，仙师伸出手来，轻轻抚了抚我的头顶，我感到身心温暖，之前空落落的心，也仿佛一下子被一双温暖的手捧住了似的。

　　“玄官，天眼看不到了，你待如何？”仙师语气温和地问我。

　　“师父，我已经想通了，没有就没有了，我该做的事照样要去做，没有天眼或许有些事不方便，但是有天眼的时候，我却有意无意的将这能力看得太过重要了。说起来很不好意思，我有的时候甚至想，好好表现，也许会从师父那得到其他的异能。”

　　“你倒是坦诚。”师父笑道。

　　“师父我的小九九哪里能瞒过您去。其实上次被蟒女碰坏了天眼时，我就隐约觉得，我因为有了这个能力，又有了师父徒弟这样一个身份，渐渐有些轻狂起来了。所以会毫无顾忌地点破了蟒女的真身，或许那次受伤也是我应该经受的惩罚。”

　　“我收你为徒时曾经说过，若他日你失心忘本，为师我必亲自罚你。你不知道，这天眼并不会因为任何创伤而失去或损坏，当日你天眼视物不再清晰，正是因为你已略有出离本心，初心不纯粹之时，天眼自然也不再纯净，只有你本身如一滩清水般清澈平静之时，才能像镜子一样映出事物的样貌。心有杂念一丝，水面上便有涟漪一波，自然再难看清事物。”

　　此时我才恍然大悟，和龙丘玺一起在清漪园放归小白蟒的时候，曾经有我的两位师兄“芙官、灵官”前来点拨我，也告诉过我天眼不会因外力，或是肉体的损伤而被破坏，临走时还嘱咐我“早日勘破心魔。”

　　当时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想到自己的心魔究竟是什么，更想不到最后机缘巧合下，让我勘破心魔的竟是和丑女怨灵这一战。

　　“按照人间的算法，从你被伤了额头算起，今日是第108日。你年纪还小，心性不定，有想要显摆的心也很正常。”

　　听了这些，我羞得无地自容，红着脸问：“师父可是因为我这样不争气，所以之前生气不理我了？”

　　“哈哈哈，人有七情六欲，心思念头千变万化瞬息千里。师父并未曾动气，人正因为有这灵巧的心思，才能把许多事务和理论融会贯通。因此释教有一个说法是讲，在修行之路上，只有人的修行之路面临着三岔路口。许多即使很有灵性的生物，也不敢轻易入红尘历练，索性挨过漫漫年月，躲避着生而为人的试炼。”

　　正说着，只见远处有一团七彩琉璃光闪耀，一道声如洪钟的声音说道：“何曾有人真的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仙师看向那团七彩琉璃光，微笑摇头，随即对我说道：“玄官，现下你最需要的是一位能够时时给你解答和帮助的师父，之前你芙官师兄曾经对我说过，他的释教师父是极有本领的人，你最需要的修心一关最是释教所擅长，我也深以为然。如果你再有缘得见，莫要固步自封，求法之路不拘形式，不拘小节。”

　　我知道仙师指的是那位神奇的“秽土居士”，心中惊讶他的道行之高，竟然连仙师都认可，于是恭敬应是。

　　仙师点头轻笑，用手轻轻点住我额头受伤的地方，轻声念到：“人心惟危，道心惟危，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妙梵天王浅粉轻声对仙师说：“芙官来看他师妹了，我们就当做不知道吧。”仙师微笑点头，对我说：“你芙官师兄估计是来给你送药的，如果闻见异香扑鼻，不要惊慌，那表示他来了。”

　　我好奇地问到：“难道芙官师兄是位姐姐？”

　　浅粉笑着说：“虽不是姐姐，但他的确是位花仙。当年两国女王斗法，瞾女王下令让百花盛开，属国女王则说必不会百花皆开，尤以芙蓉，花虽开而无香。没想到不仅牡丹抗旨不开，芙蓉更是开了无香的花朵以嘲瞾女王轻狂。瞾女王大怒，贬了牡丹又罚了芙蓉。牡丹贵为花王，并非人间帝王可以折辱，可怜这芙蓉刚烈有气节，却不得不受折辱。于是元尊就收了芙蓉为徒弟，这就是你芙官师兄。芙官平生最讨厌轻狂自大的人，因此见你生出心魔甚为着急，才会主动来找元尊想为你引荐释教师父。他事后说过，你对不二法门的坚持，还有对元尊的忠诚，都让他非常欣赏，也赢得了那位释教师父的好感。”

　　语毕认真地盯了我一眼说：“记住元尊的话。”

　　我认真地点了点头，仙师和二位天王含笑隐去了。

　　仙师离开后，忽忽悠悠我觉得自己飘在一片漆黑的宇宙中，四面没有一点光，让我感觉没有空间感，没有距离感，也没有时间感。

　　忽然听见浅浅一声“嗯？”我飘飘悠悠地就落了下去，忽然身上一紧，胳膊上的火辣辣，身上的酸胀，额头的疼痛……各种感觉排山倒海般的笼罩过来。

　　忽然闻见一股奇异的香气，似曾相识又似是而非。

　　我记得刚刚浅粉还跟我说过，芙官师兄来的时候会有异香出现。我想要起身或是睁眼和芙官师兄问个好，可眼睛就像粘住了一样，似乎有千金沉。任凭我怎么使劲，眼珠子骨碌转，眼皮就是睁不开。

　　“师妹你消耗太过，不要费力起身了，好好躺着休息吧。”肩膀很轻的被点了点，“我拿了一些药来，都是灵泉、灵蕊制成的，除了排毒，固本清源，还可以让身上伤口不会留疤痕，一盆泡浴滴三滴即可。”芙官师兄温和的讲述着药的用法。

　　我听着师兄的话，这样躺着总归不像样子，心里着急，猛一使劲，灵魂从身体里挣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我一挣出身体又不受控制地网上飘去。芙官师兄看到我，轻轻一笑，一抖衣袖我才落了回来。

　　他把龙丘玺摆在我枕边的法盾名牌拿过来，放在我额间，这时我才感觉到身体和灵魂之间有了牵引作用，赶忙开口对芙官师兄说：“谢谢师兄！”。

　　“你好好躺着，现在你的身体正在自我修复，灵气也因为分解入体的阴毒而消耗太过，暂时不要再离开身体，养一两天就能恢复过来。”

　　－－－－－－题外话－－－－－－

　　连夜把所有章节都改了一遍，后面有些地方情节连贯但是称呼会有所改变了。

　　谢谢：deng095、snow2498、我是一片纯洁的小羽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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