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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小咖喱家的秘密


  和小咖喱在火车上给我讲的一样,那片水渍现在呈现铁锈的颜色,已经不是隐约的可以看出是一个人形了,而是非常清晰的可以看出是一个人形,没有左手的人形。看见我盯着那片水渍,小咖喱有点紧张,小声地说:“小熙,你别害怕,最近都没事的。”她误会我是在听过描述,再看到实物害怕了。想想也是,我能看见这些“有形无质朋友们”的事情,我并没跟她说过。我朝她做一个放心的手势,然后用轻松的语气简单讲了讲我的故事,这次换小咖喱和戴森惊讶了。

  戴森和小咖喱有点紧张地问我:“那……那你能看见,我们家有那种‘好朋友‘吗?如果真的有,一定要告诉我!’’”

  我笑着安慰他们:“我确实没看到,如果看到了我会告诉你们的。”

  戴森说:“那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我就经常听见一个声音叫我‘出去’。’”

  我仔细地问戴森:“你还能想起来,每次都是在哪儿听见那个声音的?”

  他表示几乎每个房间都听到过,还有他们的室友日本来的山本弘彦,也在他的房间里听见过。但那个声音只说“出去”两个字,其他的话一个字都没说过,不过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在卫生间听到的次数更多。小咖喱也点头附和:“没错,卫生间好恐怖哦!我都不敢自己在里面待时间太久了,那个声音要是说出去,我会立马出去哎……。”

  戴森说:“有的时候,山本会在在睡前拿一小碟盐放在自己房门口。只有一次,那碟盐过了一夜变成黑色的了,像烧糊了似的。”

  我记得这是日本人的一种驱煞的方式,他们认为盐含有特殊的能量,是经过日晒制成,满满地吸收了太阳的气韵,属于阳气极高的存在。他们会把盐放在门口,造成一个针对灵体的阻挡,如果有灵体试图进入摆着盐的房间,盐就会变黑,灵体会被盐所蕴含的阳气灼烧。如果整碟盐都变成黑色的了,这碟盐就失去效果了。日本人也会在去完葬礼后拿盐撒在自己的身上,这样会避免灵体跟随,贴心的丧主,还会为前来吊唁的宾客分发盐包。

  正说到这,大门一响,山本弘彦回来了。小咖喱给我们互相做了介绍,告诉山本这次他们寒假离京,艾尔文要到我家暂住。山本弘彦对这个安排非常赞同,一是因为他也准备回日本,另一个原因是,他有密集恐惧症,看不了大颗粒猫砂这种东西,所以不能照顾艾尔文……。

  小咖喱留我吃饭,本来我要拒绝的,但她说,在帝京能有朋友来家里做客,这是第一次,好像这里真的是家,她真的像一个女主人一样,让我一定要满足她的这种小确幸。

  新年刚过,山本弘彦似乎很想家,小咖喱今天准备做一顿地道的日本寿喜锅,以缓解山本君的思乡之情。听了这些,我也就安然留下来了,跟爸爸妈妈说了不回家吃饭,就和小咖喱一起收拾起各种蔬菜来。火锅真是最方便的待客食物,可以吃的热火朝天还不用起火炒菜,寿喜锅更方便了,连我们中国人需要准备的葱花、蒜泥、香油、麻酱等等类的蘸料都不需要。在热锅里放牛肉上的一块纯脂肪,炸出牛油,放大葱段煸香,然后放白糖、酱油、然后开始码上蔬菜、蘑菇、海鲜、牛肉,盖上盖煮就行了,蔬菜的汁水渗出混合着白糖和酱油把锅里所有的菜码都煮熟,然后每个人都在碗里打一颗生鸡蛋,从锅里夹出的菜,沾上生蛋液吃,可以很好的中和咸味,煮过的酱油和白糖又可以去除鸡蛋的腥味。不过今天戴森和小咖喱专门去买了价格不菲的进口“蘭皇鸡蛋”,我闻着生蛋液本身就没有任何腥味,准备回去安利给爸爸,他现在拒绝吃鸡蛋,总觉得所有鸡蛋都太腥。

  在火锅开始冒汽的时候,山本君从冰箱里拿出他珍藏的“梵?纯米大吟酿’”我从不喝酒,并不知道这个酒对日本人来说多么独特,什么“二割三分”的高难度酿造,和被定为日本的国酒的故事,都是山本君激动地向我们诉说的。看他拿着那瓶酒不断地感叹,我赶紧拦着他认真地说:“山本君,我从来不喝酒的,你把这酒用在更有意义的时刻喝吧!今天我们就是一顿家宴,没有必要喝它了吧!”小咖喱也在一边随声附和着,戴森适时地拿出一瓶金门高粱和一瓶包装非常花俏的清酒“日本盛”劝山本弘彦说:“知道你还是想喝清酒,今天你就喝这瓶日本盛吧,我喝不惯清酒,我就喝我这瓶好不好。”山本弘彦非常顺利地下了台阶,在把那瓶宝贝放回冰箱的时候,戴森小声跟我说:“他经常把这瓶酒拿出来,其实是显摆,才不是真要喝,别信他。”

  火锅很容易把气氛吃的热火朝天,尤其有人陪着喝酒的时候更是热闹。从山本弘彦那我了解到,日本人重视的是每年的1月1  日新年。日本人不过农历,没有春节,元旦跨年是日本最大最重要的节日。今年是他第一年离家,虽然元旦我们国家也放3天假,但他没能在12月31日赶回家和父母妹妹一起守夜跨年,留下了挺大的遗憾。

  戴森陪着山本弘彦喝酒,偶尔用日语给山本弘彦解释他没听懂的部分,我很惊讶戴森的语言天赋,小咖喱说戴森家很复杂,他算是宝岛人,但是从小就移民到美国了。他的父母为了让他会说中文,会写中文,每年都要在宝岛过假期,后来意识到大陆的发展前景,就让戴森来帝京上两年大学,然后再回美国继续读书,日语和西班牙语都是戴森的选修语言。难怪戴森总说“回美国”。

  时间渐渐晚了,我起身准备去拿手机叫车回家,看见阳台窗户上凝结的水蒸气,我顺手把窗户开了小小的缝通风,眼睛一瞟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这个阳台的半墙实在是太厚了,北方人一般会把阳台装上窗户,让阳台和房间或客厅融为一体,在冬天太冷的时候,再把阳台和房间之间的门一关,寒冷就被隔绝在外了。这矮墙的厚度简直能睡下一个人了!我拿手左敲敲,右拍拍,手上感觉到拍的就是厚实的水泥墙,这么厚的水泥墙肯定是后砌的,如果不是水泥墙这么厚,阳台的空间至少能多四分之一。我正纳闷地端详着这堵厚厚的水泥墙,突然听见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在我耳边呻吟,然后清晰地说到:“出去。”

  这和之前小咖喱、戴森、山本弘彦听到的一样,我看着这厚厚的水泥墙,想到“出去”两个字,突然明白了什么…加厚的水泥墙…沙哑的怒吼声…时有时无的臭味。

  闭上眼让自己平静下来,让意念主导,睁开阴阳眼,看见了一个没有左臂的人影坐在我面前的地上,低垂着头看起来虚弱又瘦小。我冲着那个人影小声说:“是你在说话吗,要怎么放你出来?”那个人形听见以后迅速抬起头来,冲我伸出右手说:“帮帮我!帮帮我!”我也挺着急,虽然我有心帮他,但是我并不想让一个灵体触碰我,而且这个灵体看起来湿漉漉的……具体什么样子嘛……可以参考辛追王妃,几乎是一模一样。双眼鼓起,浑浊的眼球突出眼眶,舌头从黑灰色的嘴唇里耷拉出来,身材消瘦佝偻,身上衣服破旧,我一时间无法分辨这个“人”是男人还是女人,由于声音沙哑,我暂时判断为是一位老先生吧。他的白头发也不是很短,湿湿地贴在额前还有脸颊上,这让他的脸看起来更加惊悚。我往后退了两步问他:“老先生,怎么帮你,你被困在哪儿了?”他回身指着自己身后说:“墙里。”然后又指着一个方向说:“我的手在那里。”我睁开眼,顺着他最后指的方向看过去,是点着香烛没开灯的厕所,艾乐文刚从厕所跑出来准备通知它的主人自己办了大事情。

  小咖喱起身,一边跟艾乐文说话,一边往厕所走去,我也跟进去。小咖喱正拿一个小铲子,把边上的猫砂堆在艾乐文的作品上,然后三滚两滚就把猫砂包裹好的小球扔进了马桶。铲子上也很干净,马桶里也很干净,然后冲完水再补上点猫砂,铲屎官的任务就完成了。我想着刚刚那位老先生,指着厕所说他的手在这里,就迟疑着跟小咖喱搭话说:“哎,老房子就是一点不好,厕所总是反味,你家厕所反味吗?”小咖喱没多想说:“没错啊!你看我点了这么多香烛,就是因为我老觉得厕所里有一股很臭的味道,把下水道都盖上,还是有味道。”小咖喱洗完手,把一个即将燃尽的香烛吹灭,又拿了一个新的点燃。“你别看我点着这么多香烛,偶尔还是会闻到那种特别奇怪的味道,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忽然就钻进鼻子里了。”说到这里我能确定了,这个厕所里一定有老先生残缺的左手,因为小咖喱形容的那种所谓“特别奇怪”的味道,就是肉体腐烂的味道。

  当天晚上,我借口要和艾乐文增进感情,住在了小咖喱家,我一方面是要看看艾乐文的生活习惯,另一方面是想和这个房子里的老先生沟通沟通,最好是可以把他超度走,剩下的事应该交给法律和活人。

  夜深人静以后,我在沙发上醒来,看见那位老先生背对着我坐在地上,仍旧低垂着头,看起来非常瘦小无助。我问他是不是愿意离开,他很落寞地摇摇头,我问他是不是有痛苦,他仍旧摇摇头。看着他残断的左臂,我不禁用右手摸了摸自己的左手腕,指尖碰到了中午奶奶给我戴上的一串珍珠青金石手链,突然想起挺久以前爷爷跟我说的话,大致意思是说“有些灵体会非常的执着,他们也许生前是受到伤害而离世的,但他们成为另一种存在后,依然却持着残缺的外形,其实这完全是因为灵体本身的执着。灵体不存在残缺,而是灵体认为自己是残缺的。于是他就会呈现出残缺的形象”。

  想到这些,我就开始跟这位老先生聊天,给他讲了一个我爸爸不久前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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