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再也不会有那一天了
“我知道——”陆珩之一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低沉。
他，的确不想放弃。
陆晟收敛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表情认真了几分劝说：“哥，你信我，这部剧你要是接了，有你，有姜绾，还有宋唯溪，绝对能完成你的梦想！”
陆珩之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梦想。
陆晟提到了梦想，陆珩之的梦想，是一辈子在这个舞台上拍戏；是用尽全力创造无数个经典角色；是让所有人记住自己的名字；是成为超越黎渊的男演员。
陆珩之已经二十八岁，他认为，过了三十岁，他就不配再谈梦想这两个字。
陆晟见陆珩之迟疑，又说：“哥，你不就是觉得没追到绾绾，下部剧在一个剧组尴尬嘛，但是你要相信绾绾不是那种人，她那么敬业，为了拍戏绝对不拘小节，是你自己瞻前顾后，犹豫就会败北的，懂？”
“我没追姜绾......”陆珩之默默反驳。
陆晟：“追没追有什么区别吗，你就是觉得姜绾会纠结，别想太多。”
陆珩之眉间一松，想到刚刚姜绾完全没有任何异样，还说要和自己合唱《天极》的片头曲，内心动摇起来。
姜绾，其实比自己认为的豁达洒脱的多。
陆晟说的没错，是自己想的太复杂。
“那好，”陆珩之长舒一口气，“我一会儿认真问问姜绾，她如果那里没问题，我就接这部戏，小七，你又能大赚一笔了。”
陆晟嘿嘿嘿的笑了三声：“哥，你一定会成为这个世纪，华国最耀眼的男艺人。”
陆珩之勾了勾嘴角：“借你吉言。”
两人说完，黎渊和姜绾也拍完这段戏要收工了。
今天拍摄的剧情是林熙和墨玦在阮家旧宅祭奠故人的时候，正好相遇，谈论起前尘往事，整段都是文戏台词，两人穿的十分素雅。
尤其是姜绾，一身月白色的长衫，墨发高绾，眉眼柔和精致，身形修长纤细，有一种遗世而独立的清疏淡然。
拍完戏，姜绾把玉冠拔掉，鞋子一换，再把腰间的佩剑扔给道具组，完全不用换衣服了，这身长衫本身就有一种民国时期翩翩少年的感觉，配合上姜绾精致冷艳的面容，丝毫不觉得违和。
因为演林熙，姜绾这段时间都没之前那么皮了，整个人都清清傲傲的，眼里还时不时浮现出各种唬人的杀意。
——不知道的，都以为姜绾还在因为姜严霆和姜芷雪的事情费神，心情不好呢。
姜绾扔完剑，喝了口园艺准备的水，眉目舒展开来：“收工了收工了，黎神又压我戏了，今天晚上必须吃顿好的。”
“不管和你拍多少次，我都羡慕小绾你这出戏的速度，”黎渊在一旁接话，“我这一把年纪，出戏还没你快。”
姜绾：“嗯，一把年纪？说的刚刚压戏的好像不是您老人家一样。”
说着，姜绾叫上园艺准备离开片场，今天收工早，她还能赶上学院六点半的一堂表演课。
祝松柏指着姜绾跟陆珩之说：“你们这些年轻人，跟姜绾取取经，怎么人家小姑娘出戏就这么快？”
姜绾弯了弯眸子，已经走到片场门口陆珩之坐着的角落，随口说道：“主要还是心态好。”
死过一次的人，心态能不好吗。
陆珩之眸色一暗，微微点头，站起身，跟姜绾并肩走出片场：“我的确想请教请教姜绾老师。”
姜绾一边走，一边回头：“请教什么，陆影帝叫我老师，我可不敢答应。”
她和他你一句我一句聊着天，不知不觉走到竖店门口了，陆珩之才开口：“姜绾，你看昨天祝老说的《一世长安》剧本了吗？”
姜绾点头，在陆珩之还没有问出口的时候，她就正了正神情，表情严肃了一些，率先说：“昨晚看了，陆珩之，这部剧你真的不演吗？我想不到华国还有那个男艺人能演陆思源这个角色了，你要是不演，很可惜。”
《一世长安》剧本的男主角叫陆思源，饮水思源，还和陆珩之一样都姓路，温润如玉，内敛温雅，简直是为陆珩之量身打造的。
姜绾做完看过剧本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部剧的男主角，只有陆珩之能演。
陆珩之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绾绾，你呢，你确定接吗。”
姜绾踌躇了两秒，停下脚步，认真的看着陆珩之的眼睛，缓缓说：“我昨天特意也问了唯溪，她跟我想的一样。”
陆珩之的眸子黯淡了一下。
宋唯溪恨他，姜绾是和她一样，也不想和自己一起拍戏吧。
姜绾目光灼灼，仿佛带有激励人心的魔力：“陆珩之，如果你不演陆思源，我也不演沈长安，唯溪，也不演故世。”
“因为，只有你适合陆思源。”
陆珩之内心震动。
姜绾的心里，其实只在意这部剧能不能完美，陆珩之一瞬间感觉自己的犹豫纠结都蠢爆了。
“我演。”
“我一会儿跟祝老说去。”
姜绾眉眼轻弯了一下，笑容荡开：“可以，陆思源这个角色可太绝了，陆影帝，你要是演好了他，一定能登顶，以后可别忘了你在低谷中的沈长安啊。”
登顶，意味着第一无二且站在顶峰，没有任何演员不想成为这样的存在。
“当然不会，绾绾，我还想和你一起看看，所谓娱乐圈顶峰的风景，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呢。”陆珩之很认真的说。
姜绾觉得这句话分外熟悉，就回答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陆珩之瞳孔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即垂下眸子，才将眼里的波动隐去。
两人已经走到竖店的出口，门口是一片空地，这边都是拍摄影城，有几辆跑车停在门口的停车位上。
已经下午，周围没什么人，来来往往连车都没有，就两三个在门口聚在一起吃盒饭的群演。
陆珩之心里的郁结散去，升起几分对未来的期待，笑着说：“能和你拍戏，是一件——”
他没有说完。
“嘶pong——！！”
姜绾看见了公司配的那辆保姆车，正准备走过去，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激烈的汽车轰鸣声音。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一瞬间就到了她身边，姜绾来不及回头，身边的陆珩之已经大力的将她扑倒。
“砰！！”
“啊——！！绾绾！”
一声尖叫，姜绾模糊的听出来，是跟在自己身后出来开车的园艺。
她费力的睁眼，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眼前模糊一片。
“陆珩之？”
是陆珩之将她扑开，两人一起被那辆飞驰的车撞出去了几米远！而陆珩之，用身体将她牢牢护住。
姜绾没等到陆珩之说话，因为在模糊的视线里，将她和陆珩之撞出去的那辆车，转了个弯，再一次开足了油门，朝她冲了过来！
姜绾浑身剧痛，眯着眼睛，终于看见坐在司机位置上的，是一个她无比熟悉的女人。
姜芷雪面目狰狞，脸上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大声尖叫：“姜绾，下地狱去吧！”
“我......阿晚，我们赶紧——”
陆珩之的声音嘶哑，却也注意到姜芷雪的行为，来不及说话，再一次将姜绾扑倒到地上。
“珩之——！”
是陆珩之的助理在大吼。
第二次撞击，没有将人撞飞，只是碰了一下就停下，还是将陆珩之的双腿碾轧而过。
姜绾听见了一阵令人牙酸战栗的碎裂声音，陆珩之紧紧抱着她，身体却不住的颤抖着。
远处，姜芷雪停了车。
陆珩之英俊的面庞已经煞白一片，他压抑着声音，还是发出一丝痛呼。
“陆，陆珩之，你怎么样？陆珩之——”姜绾嘶吼着，声音却不大，语气充满焦急。
姜绾被陆珩之完完全全笼在身下，即使是第一次整个人被撞出去几米远，陆珩之也做了自己的人肉坐垫。
换言之——她即使浑身剧痛，却不会有什么事。
“我，我没......”
陆珩之张了张嘴，刚想安慰姜绾一下，“我没事”还没说完，就吐出一口血来。
无数的血，喷到了姜绾的身上。
甚至有滴滴答答的温热血液，直接溅到了她的脸上。
她穿的是白衣，那些血仿佛在她身上盛开出一朵朵血花，妖娆血腥。
姜绾的身体一颤，内心一片空白，只是一声一声的唤着陆珩之的名字。
一切发生的太快，从姜芷雪开车撞倒两人到现在，时间只过了一分钟。
谁也没有注意到，那辆撞了两人的车门，打开了。
姜芷雪不紧不慢的从车上走下来，她撞了人，自己也不好受，满身狼狈，披头散发。
她的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矿泉水瓶，里面装着满满一瓶不明液体。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冲到了姜绾身后。
“姜绾，我们一起死吧！”姜芷雪大吼了一声，已经打开瓶盖，又哭又笑。
陆珩之费力的睁大眼睛，看见了姜芷雪扭曲癫狂的恨意，身体已经快过大脑的做出反应。
“不——！”
姜绾僵硬的转头，却被陆珩之用最后的力气扯开。
“陆——”
陆珩之已经听不见任何话了，姜绾的手臂被飞溅的液体灼烧，带来撕心裂肺的痛苦，她也说不出话来。
他死死的攥着姜绾的手腕，将她掐的淤青一片，此刻却轻轻的松开了。
尖叫声和怒吼声响成一片，保安终于赶来，陆晟刚刚在和祝松柏说话，此时看见这一幕，目呲欲裂。
“哥！”
“报警啊！”
“赶紧报120，联系竖店的急救人员——”
“抓住姜芷雪！她这个杀人犯！”
各种声音充斥在周围，姜绾的眼前一片红光，不知道是不是陆珩之的血，她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而陆珩之，已经在她身边一动不动了。
“姜......”
园艺跪到姜绾身边，听到她细碎的声音，哭着问：“绾绾，你要说什么？”
“姜芷雪......”
陆晟一拳已经把姜芷雪扇倒在地上，两个保安冲出来把她按住，姜芷雪还在死命的挣扎着。
“姜芷雪已经被抓了，你等一下，医护人员马上就来。”
姜绾微弱的点了点头，忽然，她抓住园艺的袖子，声音蓦的尖锐起来。
“救他......救他。”
“他，就要登顶了啊。”
姜绾的声音很小，可是园艺和陆晟都听得清楚。
陆晟鼻子一酸，落下滚烫的眼泪。
陆珩之说过，他的梦想是演一辈子戏。
他刚刚，还满心欢喜的高兴能和她一起拍戏，明明心里那么开心，怕她在意，还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她都看出来了。
姜绾知道，陆珩之是怕自己心里对他有芥蒂，才不接那部戏的，现在好不容易他被说通了。
华国影帝，陆珩之，他还要在这个舞台上拍一辈子的戏。
姜绾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眼前，浮现出陆珩之一贯温润如玉的笑容，不同的是，这张脸是年轻的，有一种现在陆珩之收敛了的朝气。
他说：“阿晚，希望有一天我们都能站在顶峰，我也想看看，那里的风景究竟有什么不同。”
“会有那么一天的。”那是十七岁的江晚的回答。
几分钟之前，现在的姜绾回了他同样的一句话。
或许，再也不会有那么一天了。
*
“傅先生，姜小姐左腿骨裂，左臂轻微骨裂，轻微脑震荡，全身大面积擦伤，左臂轻微烧伤，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姜小姐的左腿之前就受过伤，这次，估计还是要修养一段时间。”
“陆珩之双腿粉碎性骨折，肋骨骨折，后背严重烧伤，目前还未脱离生命危险。”
傅淮琛走进病房后，脑海里回响着医生的话语。
他紧闭的双眸蓦的睁开，凤眸寒冷如霜，眼前还残余着自己赶到竖店的那一幕。
那个浑身仿佛都没了气息的白衣少女，白衣都浸满了血，倒在血泊里紧闭着双眸，差点吓得他魂飞魄散。
上一次，她就是吊威亚出事，这次也是这样，都是他不在她的身边，都是他没有派人保护着她，都是，自己的错。
傅淮琛脸部的线条紧绷着，眼眸仿佛一片深邃无垠的海。
天知道，直到听到医生的话，傅淮琛一直悬着的心，才缓缓放回去，凤眸划过劫后余生的庆幸，随即，是复杂。
在进入病房的一瞬，傅淮琛身上骇人的寒气与阴森就消失的干干净净，他缓了缓自己的表情，语气柔和下去：“绾绾，没事了。”
姜绾已经醒了过来。
听到脚步声，慢慢的转过头。
她头上裹着纱布，一张脸苍白的没有血色，看到傅淮琛，动了动眼睛，没有说话，一直清亮灵动的眸子空洞而死寂，这样的眼神仿佛钝刀砸在傅淮琛的心口，一下一下，血肉模糊。
“绾绾，没事......没事了，医生说你没有生命危险，哪里疼的话我们再检查，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大意了......”傅淮琛大步上前，高大的身躯半跪到病床上，动作轻柔的将姜绾拥入怀中。
一举一动，小心翼翼，仿佛对待最珍贵的易碎品。
傅淮琛将自己所有的温柔和深情，都心甘情愿的给了姜绾。
“傅淮琛。”姜绾终于开口，第一句话是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声音沙哑到让傅淮琛的内心颤动不已。
“我在。”他立即应道。
“我是学表演的。”姜绾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嗯，我知道。”
“所以，我会读唇语，”她用力搂着傅淮琛的脖子，眼泪无声无息的落下，一滴滴落到傅淮琛的脖颈上，眼里翻涌着刻骨的恨，“姜芷雪说，她要送我下地狱。”
傅淮琛感受到姜绾的眼泪，几乎抑制不住想要将娇小的女孩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漆黑的凤眸中酝酿着飓风，沉声说：“那我们，送她下地狱。”
“好。”姜绾面无表情的点了一下头。
病房的门敲了两下，没等傅淮琛说话，何斩走进来，看到傅淮琛正抱着姜绾后，他稍微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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