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两姓家奴
时间拉回半个小时之前，石一鸣刚刚闯进郑府厢房的时候。
陈屿本来只是在旁边围观，一脸的雨我无瓜。
脑海里突然响起一声轻笑，低头一看，精卫正趴在他胸口的钥石里，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一幕。
“你不是在玩我手机吗？”
“这家伙谁啊？”精卫不回答，不想说自己又把账户里的欢乐豆输光了。
她玉手一扬，直指着门口的石一鸣。
“韩语家里的人。”陈屿问，“怎么了？”
“恶念很重。”精卫说，“说得直白一些就是来者不善。等你祖力进步了之后也会感觉到的，普通人族的情绪对我们来说都是透明的。”
“他是韩家的人，看不上我们这种平民也很正常。”陈屿轻描淡写地说道。
“所以这人过来干嘛的？”精卫的手指一点一点，津津有味地数着，“前腰，后腰，小臂，小腿，脚踝，足足藏了七八把武器……刀刃、匕首、还有种奇形怪状的乌黑管子。”
“……那是枪，现代人的武器。”他还是没有大惊小怪，“人家做……做护卫的，身上多带点装备，正常。”
“哦。”没戏看，精卫也失了兴趣，一个翻身又滚进了钥石里。
“对了——”少女在他脑海里闷闷地补充，“韩家的护卫，为什么会对那个叫韩语的小丫头有杀气啊？”
陈屿直接站了起来。
……
车厢里。
“怎么会？”韩语紧张地回头，贴在车后窗边搜寻跟踪者，“一鸣，绝对不能让他们跟着我们走。”
如果自己带着敌人找到了现在还受着伤的父母……后果将不堪设想。
她不能成为韩家的罪人。
女孩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果决：“绕路，把他们甩掉。”
“大小姐，安全带系好。”
收到指令，石一鸣毫无感情地说道，一脚油门直接踩到底。
整个轿车猛地甩尾，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巨响声，像一支入水的剑鱼，斜插进前方的车流。
陈屿系上安全带，在颠簸摇摆的车上稳稳坐着，佯作闭目养神状。
自己到现在为止，得到的信息还是不少的。
江原巨鳄“冬夏之争”，韩语受伤的父母，还有眼前这位来者不善的私人保镖。
而且，在他的感知里，背后并没有追逐的气息。
石一鸣编造这样的谎言，到底意欲何为？
对方调整的后视镜的这个角度，正好对着陈屿的脸，可以轻易捕捉到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他好像很想杀掉你诶。”精卫的声音蓦地响起，吓得陈屿就是一个激灵。
这位姑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副驾驶的位子上，翘着二郎腿，正细细端详着石一鸣的脸庞。
“还是有点威胁的……”精卫的眼睛里有红色的火苗，“杀了算了。”
说着抬手就要把人心脏捏爆。
“别别别！”陈屿急了，他能感觉到精卫一瞬间升到顶峰的杀意，令人不寒而栗。
似乎只要是可能威胁到自己生命的家伙，都会被她毫不犹豫地抹杀。
他当即尔康手制止：“你杀了他，我和韩语谁也说不清，而且——”陈屿看了看在高速公路上飞驰的车流，“他死了你来开车吗？”
这不是最大的原因。
陈屿嘴上说着不想惹麻烦、没人来开车之类的烂理由，事实上，被精卫处理过的尸体只会被警察判定为猝死；而自己跟韩语都有驾照，控制一下不出车祸，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只是还没做好摊上一条人命的准备。
只是还没有那个决心，亲手去剥夺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优柔寡断……”精卫怎么会看不出他的念头，哼了一声，还是收回了自己的手。
“也好，当小考了。我就看你这次会如何解决。”她穿过座椅，如一束红光般回到了陈屿身体里。
“放心。对方只有一个人，就算他带着武器，我也有把握带着韩语全身而退。”他说道。
不知为何，精卫低低嗤笑了一声，道：“记着，我只会管你的死活，其他人……”
她扫了一眼韩语，目光漠然：“是死是残，都跟我没有半分关系。”
车行驶的速度慢慢降了下来。
在陈屿和精卫争执的期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他们已经驶离了高速公路，并且来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似乎是什么偏僻的工厂，离城区远得看不到任何高楼大厦的轮廓，四周没有障碍物，只有巨大的水泥厂房和一片空空旷旷的平野。
无论如何，也不像是韩家父母那种人物的藏身之处。
韩语趴在车窗边，随着车子驶入，废弃工厂的全景缓缓映入她的视野。
陈屿能够听见身边女孩愈发急促的呼吸，与沉重不安的心跳声。
她终于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石一鸣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僵尸样，把车缓缓地停了下来。
他自顾自地刹车，换档，打开车门，自己走了下去。
“愣着做什么？下车。”石一鸣站在后车门，说道。
陈屿还没反应过来，身旁的韩语直接一把推开车门，跟着下车了。
似乎很是镇定的样子。
石一鸣往工厂的方向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背对着他们。
“大小姐，你没什么要问的吗？”
他居然先开口道。
“嗯……我爸妈在这里吗？”韩语问。
“不在。先生和太太的确受伤了，但目前行踪不明。”
到了这里，男人似乎耐心大涨，向韩语解释道：“他们那个级别的人物，想要隐藏行踪一段时间，我们是找不到的。”
“你们？”
石一鸣没吭声，又露出了那副忍耐的神情，拳头缓缓捏紧。
显然，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爸妈躲起来的时候，没派人来接我吗？”韩语愣怔怔地继续问。
陈屿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这家伙还能脱线到什么程度啊？这时候的关注点是这个吗……
——而且，这么简单的答案难道猜不出来的吗？
“有。”石一鸣说，“可惜，他们派来的是我。”
陈屿心里突然有一丝不详的预感。他想起精卫那声空灵灵的嘲笑。
只听“嘎吱”一声，钢铁大门从石一鸣的背后被推开。
数十道人影从厂房里缓缓走出。
一个个都是五大三粗的壮汉，看上去凶神恶煞，手里拿着脏兮兮的铁棍和各类刀具，甚至还有乌黑的枪支。
人群逐渐聚拢，以男人为头领，与车前的二人呈对峙之势。
“夏家人？”韩语喃喃道。
“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六年了。”石一鸣轻柔地说道。
在他将近三十年的人生里，充斥着各种晦暗不堪的回忆。
在基地从来不把他们当人，一味往死里练的韩家教头那张魔鬼般的脸庞；当脑袋被人狠狠踩在地上，肮脏的泥巴进入嘴里的作呕感；还有第一次没看住四处乱跑的幼年韩语，被吊在树上狠狠晾了三天的痛苦煎熬……
“解决掉多余的那个。”他落下命令。
于是乌黑的枪口对准陈屿，火花亮起。
昏暗的回忆里，当犯了大错的自己终于被宽恕，拖着满身鞭伤回到韩家大宅之后，迎接他的，是韩语迈着小胖腿，一颠一颠跑来的，一个肉乎乎的大拥抱。
他曾经把自己当作韩家的一条狗。
但当一条狗有了真正想要的猎物的时候。也是会变成狼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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