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失火
城外什么情况现在还不清楚，苏善儿回来就是吃个晚饭，说好了替云祺带领禁卫军守城门她不能失信于他。
入夜，冷风吹的人发寒，苏善儿站在城楼上看着城外昏暗寂静的一片，不由得叹了口气。
皇后处心积虑这么久，甚至愿意放下十几年的成见去讨好皇上，结果云帝还是这么的不近人情。
云戎这次即便能剿了云淮胜利回京，往后也少不了云帝的忌惮，左右都不是什么好事，真希望他能放下这里的一切一走了之。
“苏姑娘，穆王府的世子来找您。”
禁卫军是云祺调动的，暂时算是云祺的人，他走之前百般交代他们好好照顾苏善儿，这一整天下来他们倒是听话，一个个对她客客气气的。
听闻云佑来了，苏善儿奇怪道：“他怎么来了？”
“我也不知道。”
苏善儿正准备下城楼，脚步一顿，看向传话的禁卫军首领，“你刚才说，云佑跟你说他是来找我的？”
禁卫军首领点头，“是啊。”
“他用‘说’的？你听见了？”
禁卫军首领再次点头，“是说找您，怎么了吗？”
怎么了？
他不是哑巴吗，这小子，难不成是前几天逼急了，这几天会说话了？
苏善儿说：“你把他带上来吧。”
过了一会，禁卫军首领带着云佑上了城楼，苏善儿看了他们一眼，朝着首领说：“你下去守着，我动静我会叫你。”
“是。”
苏善儿看向云佑，等禁卫军首领走后她问：“你怎么来了？”
“看你。”
苏善儿柳眉一跳，“哟，会说话了？”
云佑张了张嘴，说话似乎还有些困难，他点了下头。
苏善儿转身看向城外，“梁家造反，可是也连累了穆王府？”
云佑走到她身边，身上的衣衫一贯单薄，更深露重又是站在城墙上，一阵冷风刮过，云佑不免打了个哆嗦。
“嗯，皇上，皇上将，将她们禁在府中，不，不得出入。”
苏善儿冷嗤，“只是不得出入？我看皇上没这么仁慈吧，八成是想留作人质。”
云佑点头，嗯了一声。
苏善儿看了他一眼，“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我，我非梁家人。”
“嗯，也对，差点忘了你是穆王爷的儿子，而不是她梁春柳的儿子。”说罢，苏善儿又问：“你是如何知道我在这的？”
云佑吃力的说：“戎，戎王。”
苏善儿蹙了下眉，“云戎？”
“嗯，出城之前，他，他叫人来找过我，让我，让我看着，看着你。”
苏善儿无语的撇了撇嘴，“自己都泥菩萨过江了，还来担心我，我可比他安全多了好不好。”
云佑摇头，“不是的，他说，担心你，你会做出什么事。”
苏善儿嘟囔道：“他担心我找你有什么用，你个小哑巴能作甚？”
云佑拍了拍自己单薄的胸口，“我，世子。”
见他一脸可怜巴巴却硬要装出世子的架势，苏善儿没忍住笑出声，“是啊，差点都忘了我们的小哑巴还是个世子呢，相比我这个纨绔不化的苏家六小姐，你的头衔可比我大多了。”
云佑低下头害羞的笑了一下，多年来他跟在云淮身边委曲求全，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的笑过了。如今云淮造反，往后再也不会有翻身的余地，他也再也不会受到云淮和梁春柳母女的欺凌。
苏善儿歪着头瞧了瞧说：“以前没发现，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他笑起来的样子跟云戎有几分相似，看着他的笑脸，苏善儿不禁又想起至今没有消息的云戎，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放，放心吧，不不会有事的。”
他这结结巴巴的倒不像是在安慰她，反而把她说的着急起来，苏善儿看着他笑了一下，“嗯，借你吉言，小哑巴难得开口，说出的话一定会成真的。”
云佑笑着使劲点了点头。
见他有些哆嗦，苏善儿说：“你还是先回去吧，我在这不会有什么事的，下面这么多禁卫军都在，不用担心我。”
云佑摇头，“不，我，我在这，陪，陪你。”
云佑为了不表现出自己冷，可以坐在不跺脚也不搓胳膊，但是那无意间的端肩确是骗不了人的。
见他这样，又可怜又好笑，苏善儿打趣的问：“云佑世子身体可真好，这么冷的天穿的这么少，好像一点都不冷似的。”
云佑尴尬的笑了笑，“不，不冷。”
“不冷才有鬼呢！”
苏善儿叫禁卫军送来一件厚重的斗篷，云佑身板瘦小，斗篷一披像是能被压垮似的。
苏善儿看着他笑了笑，“可还暖和？”
云佑一个冬天都没有外衣穿，如今这般确实暖和，他欣喜的看着苏善儿，使劲点头，“暖，暖和，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这衣服又不是我的，要谢就写他们。”
衣服虽然不是她的，但却是她帮他借来的，云佑只想谢她。
有云佑陪她说话，虽然结结巴巴的一句话要说好久，好歹也算是打发了时间，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天色见蓝，鱼肚泛白，渐渐的看清了远处的宁静。
这么久的时间都没有动静，想必是解决了，不然若是云淮得胜这会儿定是已经打进来了。
刚松了一口气，禁卫军首领突然跑了上来，“苏姑娘，不好了，穆王府，穆王府失火了！”
闻言，苏善儿一怔，连忙看向云佑，云佑一脸愕然，拔腿就跑。
“小哑巴，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
穆王府的大火是从主屋开始烧起来的，王府外有云帝派来看守的人，所以火势并没有打到一发不可收拾就被及时控制住了，可是大火烧了主屋，按理说这么大的火里面的人应该第一时间逃出来的，可梁春柳却被活活烧死在了屋梁上。
没错，她上吊自杀了，火势应该是在她自杀之后才烧起来的，所以她并没有挣扎的迹象。
云艺和云清两人的屋子就在梁春柳的隔壁，着火的时候二人睡的正熟，直到大火蔓延烧着了两间屋子她们才被浓烟呛醒，她们醒过来的时候火势已经大到无法让她们正常走出去。
云艺的脸被砸下来的房梁烧伤，整整半边脸都毁了，而云清则是昏迷在了房里，虽然已经救出来了，但至今昏迷未醒。
云佑慌张的看着烧毁的屋子，来回踱步不知该做些什么。
苏善儿从后拉住他，“你冷静点，这里好歹是王府，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家里着火下人都跑哪去了，怎么会允许发生这样的事？”
云佑吓傻了一般，惊慌失措的摇着头。
“还好你出去找我了，不然你怕是也要出事。”
这时，救火的人抬着梁春柳的尸体走了出来，梁春柳虽然被烧的衣衫不整浑身灼伤，脸却几乎完好。
苏善儿看住抬尸体的人，掀开盖在梁春柳身上的白布看了一眼，脖子上确实有勒痕，应该是吊死的没错，可是……
“别，别看了。”云佑突然用白布遮住了梁春柳的脸，害怕的撇过头去。
苏善儿看了他一眼，朝着搬运尸体的人招了招手，“抬走吧。”
尸体抬走后，苏善儿拍了一下云佑，“你胆子可真小，她活着的时候你都没有这么害怕她，现在她死了有什么好怕的？”
云佑回头怯怯的看了一眼抬走的尸体，“就，就是因为死人才可怕。”
“死人才没有活人可怕呢，活人什么心思都有，处处要提防，死了就什么坏心眼都没了，还有什么怕的？”
话虽这么说，云佑依旧害怕，他应和的点了点头，没在与她争辩。
“现，现在，怎么办啊？”
苏善儿也没处理过这种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是还有两个活着的吗，去看看呗。”
梁家做出造反这种叛逆的事，没人会再管她们的死活，梁春柳死的倒是干净，留下了她的两个女儿，一个毁了容，一个砸到了头。
这里失火的事已经传进宫里告知了云帝，但云帝并没有派御医来给他们诊治。
她们的屋子都烧毁了，眼下只能在厢房里待着，云艺忍不住灼伤的痛楚，远远的就能听见她撕心裂肺的尖叫。
云佑害怕的走在苏善儿的身后，扯了扯她的衣袍，“她，她怎么了？”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走进厢房，就见云艺捂着自己烧烂的脸跪在地上使劲的叫唤，叫声刺耳，屋里连下人都不愿意待了。
苏善儿苦了苦眉头，“嘿呦，叫这么大声难道就不疼了么？”
云艺蓦地抬起头，那灼伤的半边脸着实吓人，云佑一吓，脚后跟被门槛办了一下，一屁股跌了出去。
苏善儿扶起他，“喂，你的胆子就这么小么，她是你大姐，又不是鬼。”
云佑嘴角颤抖，指着云艺，“她她她……”
“好好说话！”
“她，她好吓人。”
苏善儿噗呲一笑，“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以前为什么不说话了，就你这说话的方式，指不定还得受多少罚呢。”
苏善儿拽着云佑站起，看了一眼云艺，“你还好吗？”
云艺脸上疼的要命，满眼泪花的瞪着苏善儿和云佑，“你们来干什么，是想看我出丑吗？”
苏善儿摇头说：“不是啊，我们就是过来看看热闹，再说你现在已经很丑了，你没看到你都把小哑巴给吓着了么？”
“你……你给我滚，这里是我家，谁允许你进来的，你给我滚，你们都给我滚！”
苏善儿最喜欢对她看不上的人落井下石了，她原本是想来看看她伤的如何，如果她心情好说不定还能帮她瞧瞧，结果她这个态度，那就怪不得她见死不救了。
苏善儿不但没有滚，反而走了进去，“这里是你家没错，但很快就不是了，你别忘了，你们梁家可是在造反！”
苏善儿俯身凑近坐在地上的云艺，看了看她脸上的伤说：“这么大的火，你为什么不早点跑出去？”
“用不着你管！”
“我不是管你，我就是好奇，就算你们姐妹俩反应迟钝也不至于迟钝到这种地步吧，是睡死过去了吗？没看出来你们俩心还挺大的，你娘都羞愧上吊了，你们居然还睡得着，不仅睡得着，而且还睡的香呢！”
梁家造反已成事实，云艺再不想承认也没办法摆脱自己跟梁家的关系，过去她争不过苏善儿，如今她更是没有资本跟她争辩。
云艺低下头，想到自己如今连母亲都没了，不禁默默流泪，“苏善儿，你就是来看我的笑话的，我们家出了这样的事，我又不是没长心，如何会睡得着，我也不知为何，突然就睡了过去，醒来时已经是漫天大火。”
闻言，苏善儿蹙了蹙眉心，“突然睡了过去？”
云佑走进来拉住苏善儿，“我，我们走，走吧。”
云佑被欺负惯了，平日里见到云艺和云清就害怕，现在她们变成这样他就更害怕了。
苏善儿再次看了一眼云艺，“你还是快点叫人找个大夫给你瞧瞧吧，你这伤疤怕是去不掉了，但若再晚一些就诊怕是整张脸都要烂掉了。”
苏善儿从云艺的厢房出来后去了趟她之前住的屋子，屋子已经烧的七零八落，但并没有化为灰烬。
火已经灭了，屋里仍是有些温度。
打翻的香炉倒在地上，苏善儿提起衣摆蹲下去伸手捻了捻，而后闻了闻。
果然，这场火并非意外！
在香炉里下迷药是最笨的一种做法，可偏偏屡试不爽，总会有人上当，只是，这样的事会是谁做的？
云佑昨晚一直跟她在外面他没有时间做这样的事，可这府里的下人基本上都听穆王妃母女三人的话，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火源是从梁春柳的屋子里烧起来的，看上去像是上吊自杀之前放的火，现在想想梁春柳的身上似乎也有些问题，方才她瞧见梁春柳的尸体，她的嘴角带着淡淡的暗黑，虽然没看的很仔细，但那并非是勒死的人该有的。
云佑找了苏善儿半天，他急匆匆的来到门前，“回，回来了，他们，他们回来了！”
闻言，苏善儿顿时没了管闲事的心思，急忙走出门去，“回来了？都回来了吗？”
云佑点头，“都，都回来了，不，不过，戎，戎王……”
苏善儿听的着急，“他怎么了，你快点说！”
“受，受伤了。”
云佑的话还没说完，苏善儿已经像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看着她跑掉，云佑正打算跟上，脚步突然顿了一下。
他回头看了一眼地上打翻的香炉，瞧着四下没人，走进去将香炉里的灰烬倒出了窗外，之后又重新将香炉丢回地上，这才追着苏善儿跑了出去。
——
街头巷尾到处都是在说云淮造反的事，除了这件事他们还在念叨着阻止了这件事的功臣，宮小将军和九皇子。
没错，只有九皇子，听起来好像并没有云戎什么事。
一路上，禁卫军的人跟在苏善儿身边，“苏姑娘是要进宫去见九皇子吗？”
“我见他做什么，他当他的英雄，现在一定忙着呢，你不必跟着我了，回去吧。”
“苏姑娘要去哪？我奉命保护苏姑娘，若我就这么走了没办法跟九皇子交代。”
苏善儿停下脚步看着禁卫军统领说：“不用交代什么，你跟他说这个人情我苏善儿记下了，改天必定道谢，我现在要去王府，出不了什么事，你去忙吧，云祺不会怪你的。”
听说她要去王府，禁卫军统领没再说什么，“属下还是送你到王府门口吧，毕竟是九皇子的交代，我也好回去复命。”
云祺只是暂时支配禁卫军，但这位禁卫军首领却这般的在意云祺的命令，似乎有些太过不寻常了。
苏善儿着急去看云戎，没工夫跟他纠缠，“随便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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