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求婚

　　日出也不是没有看过。可是大早上的打着一连串哑谜跑到一个海边的顶楼上来看日出却真真切切是第一次。

　　起初天边上什么都没有。渐渐的就在水天相接的地方露出一些微黄的光。你目不转睛，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接着就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太阳就露出了半个头。好像它一直都睡在那里，只是掀开被子就可以展露于天际。这时的它还犹抱琵琶半遮面，连周围的云彩也跟着羞红了脸。

　　人们总是把太阳和光明还有希望联系在一起，它甚至还成为一些古老民族的神圣图腾。它是黑夜和白天的分界线，也是万物生长的维他命。

　　清晨的海风夹杂着一些潮湿和凉气，关小羽双手环抱，还是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陆修远二话不说，急忙脱下了自己的外套为她披上。就在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太阳急不可耐地从海的温床上跳了起来。就像一个自己喊着surprise跳出来的礼物。好像之前所有的酝酿都是为了这一刻的喷薄而出。

　　其实早起看日出的意义不见得在于日出本身，而是关乎内心的那些期待那些渴望和身边一起看日出的人。不可否认，太阳跃出海平面的瞬间，关小羽的内心是激动雀跃的。日出的那种美景是不可意会，也不可言传的，必须要亲眼目睹才能接收到那种震撼。随着那一瞬间的喷薄而出，释放了许多压抑着的情绪。

　　“这就是你说的惊喜？”关小羽收起自己脸上的欣喜，转而故意刁难。

　　“当然不止这些。”陆修远早有准备。他潇洒地打了一个响指，便有服务人员一个接一个把准备好的早餐端了上来，放在楼顶靠近海边那一侧的桌子上。

　　“算你有眼色。”关小羽双眼放光。前一日奔波至此，又陪着陆老爷子寻旧踪，忆往昔，在这小渔村里还没能吃上一顿像样的饭食，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眼见着有美食送上门来也顾不得许多形式。

　　陆修远贴心地拉开桌旁的椅子，关小羽迫不及待地坐下。精心准备的盛宴即将开席，服务人员还在不断地送上食物。

　　“陆修远你疯了吧？这是早餐啊，怎能可以这么丰盛。还故意穿成这个样子，想搞什么事情。”关小羽有点被这阵势吓到。

　　“好饭不怕早。”陆修远淡定的说，他对自己的安排好像相当满意。

　　“是好饭不怕晚吧。”关小羽毫不留情地反驳他。

　　“反正不管早晚，只要你想吃的时候，我都一定会想办法把它弄来。”这朴实又高调的情话说得让人猝不及防。

　　关小羽开始品尝面前的美味。海边最地道的风味当然是海鲜。平日里在市场上见到那些买一点都要三思而行的昂贵食材，在这里就像南方的稻，北方的麦一样常见。香煎海鱼肉质紧实，杂鱼煲入口细滑，椒盐虾香嫩弹软，咖喱蟹又有些异域的风情，还有蒜蓉的生蚝，爆炒的贝类，每一道菜都是令人垂涎三尺的珍馐。

　　关小羽吃的欢畅，陆修远又将扒好的虾肉和蟹肉源源不断地送到她的碗里来。

　　“啊，这应该是我这辈子吃过最让人难忘的早餐了。”关小羽展开双臂，对着天空呼喊，栏杆外就是潮起潮落的海景。

　　“这辈子还长着呢，以后这样难忘的事情还有很多，怎么就能随随便便加个最呢。”陆修远笑着说。

　　“我不管，反正我现在就是这么觉得的。”关小羽依然手舞足蹈。

　　太阳越升越高，两人听着海浪，享受着酒足饭饱后的岁月静好。

　　“吃饱了吗？”陆修远突然问。

　　“干什么？”关小羽从他的语气和神情中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立刻变得警觉起来。

　　“吃饱了就进行下一项活动。”陆修远一边说一边拉着关小羽往楼下走。

　　“下一项活动？什么活动？我刚吃饱是不能随便活动的，喂，喂……”关小羽语无伦次地进行着抗争，眼看着陆修远拉着她的手出门，直奔海边的方向。

　　“要出门好歹也让我换个衣服吧。”关小羽想来个缓兵之计，不料却并不奏效。

　　“吃饭都可以穿睡衣，那出海也可以。反正我不在乎，你把自己裹的越严越好。”陆修远坚定地驳回了她的请求。

　　事先预定的渔船已经停泊在民宿不远处的渡口，陆修远拉着关小羽径直来到渡口边。

　　“不要。”关小羽一脸抗拒。她怕水这件事情陆修远是知道的，拉她来坐船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这个，或者那个，必须选一个。”陆修远指着渔民捕鱼的船只，又指了指，岸上放置的一支破旧小木船，“我请你吃饭，你陪我坐船，很公平吧。”

　　饭都吃了还要被事后算账，不吃霸王餐就要接受他的霸王条款。关小羽委屈巴巴地指了指由当地渔民驾驶的渔船，陆修远先跳上了船，又伸手把她接了过去。

　　渔船的发动机发出突突突突的轰鸣，类似于她小时候在农村常见用来忙农活的拖拉机。这声音让她感到亲切。但随着船只离岸随着海水起伏她微微放下的心又高悬了起来。

　　“我们去哪儿？要干嘛？”关小羽身体有些不由自主的发抖，声音颤巍巍地问。其实她也不想这么怂的，可一想到自己现在正被水四面包围就抑制不了恐惧。

　　“太阳岛。”陆修远轻声告诉她，“你把眼睛睁开，看一下我们现在的位置。”

　　连坐在船尾开船的渔民大爷也忍不住劝说：“姑娘，你不睁开眼看看这些美景可是都浪费了。你放心吧，我在这片海上漂了一辈子啦，你就算真掉下去，我也保证把你安全送回岸上。”

　　听了这些话，关小羽也不好一直怂着。关键是她也想看看这个传说中的太阳岛是怎样一处所在。她慢慢试着把眼睛张开，手还紧紧扯着陆修远的衣服。天空澄澈，海水湛蓝，天水相接，水天一色，的确是不可多得的美景。海风吹着，不同于在岸上遥望海景的感觉，这完全是5D电影的体验。

　　海面上偶尔还可以看到有鱼跃出水面，划过一道弧线。这飞鱼的身姿也是要出海的勇敢者才能看到的画面。

　　“不害怕了吧？”陆修远感觉到关小羽一点点在放松，手也没有抓得自己那么紧了。

　　“好像，跟想的不太一样。我还以为我不可能再跟水打交道了。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关小羽说话的底气足了一些。

　　这正是陆修远想要看到的。他想陪着她一起克服那种童年阴影所带来的噩梦般的恐惧，当然这也只是此次出海的目的之一。

　　“马上到了。”船夫大爷用豪爽地声音宣布。

　　刚刚还矗立在海中央的太阳岛现在已经近在咫尺。大家为这里取名叫太阳岛，不知是由于它的外形长得圆滚滚，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因为岛的面积比较小，所以没有特别大的开发价值，至今还没有太多的现代痕迹在上面。岛上的草木长得茂密，郁郁葱葱连成一片，很有些原始的味道。

　　陆修远从船上跳上岸，接着又拉了关小羽一把。

　　“师傅，我们上去看看，还麻烦您在这里等一下。”陆修远对着船夫大爷礼貌地说。

　　“去吧去吧，别走远了，小心岛上有什么毒物。这里平常来的人少些，多留个心眼。”船夫大爷从口袋里拿出烟叶和纸张，卷了一支烟，在船头坐下来休憩。

　　这里是爷爷和奶奶的定情之地，对陆修远来说有着非凡的意义。这次带爷爷故地重游，是想圆了爷爷的一个心愿，缓解他对奶奶的思念。当然，这也是关小羽答应和他在一起之后，两人的第一次旅行，他必须做点什么，让这个旅程更加难忘和与众不同。

　　两人虽然在一起了，但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关小羽喜欢把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来抗，这样的懂事让他觉得心疼。其实他清楚地感觉到来自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那是关小羽的小心翼翼和顾虑重重。就像当年的陆恩铭和夏雪桃一样，并不是所有的女孩都能像夏雪桃那样勇敢坚定地赌一场。门第之见，蜚语流言，不是你假装不存在就可以直接忽略过去的。他必须要像帮助她克服恐水之症那样，陪伴她让她相信爱是真的可以跨越一切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吗？”陆修远沿着一条前人开辟出来的上岛之路前进，他不时回过头来叮嘱关小羽小心脚下，和一旁植物伸出的枝丫。

　　关小羽先是点点头，接着又茫然地摇摇头，回了一句：“你说。”

　　“这里是爷爷和奶奶的定情之地。”陆修远替她遮挡着一些拦路的树枝。

　　“我知道啊。”关小羽如实回答，只是她不敢肯定陆修远带她来这里是否单纯地为了怀旧。

　　走在前面的陆修远突然停下来，认真地看着关小羽的眼睛问到：“如果你是当年的夏雪桃，你会怎么选？你会相信陆恩铭，宁愿背负着屈辱责难也要等他吗？”

　　“我不知道。”关小羽陷入思考，“我没有经历过那些事，自然也不会知道自己真的面临那些事情的时候会怎么选择。”

　　这个回答是负责的，但却往往不是提问者想要听到的答案。人永远无法感同身受。就算经历的是相同的事情，不同的人往往会有着不同的感悟。或者即使同一个人，再次经历相同的事情，此时此地得出的结论和彼时彼刻做出的决定也可能有所不同。

　　“你都看到了。当年的爷爷奶奶都做到了，我们一定也可以。不用管别人怎么想怎么说，我认定你了，就会说到做到。”陆修远突然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枚戒指，满怀期待地问：“你可以答应我吗？”

　　突如其来的，求婚？怪不得这家伙今天一大早就开始不对劲。搞了一堆莫名其妙的仪式，还穿得这么正式。

　　“开什么玩笑？今天又不是愚人节，我觉得你应该玩够了吧。”关小羽强行要将浪漫用玩笑化解。

　　“我是认真的。我已经考虑很久了，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被爷爷奶奶的故事刺激到，我也会对自己的一切行为负责。”陆修远捏着那枚戒指，将关小羽的右手放在掌心。

　　关小羽有些慌乱地将自己的手抽离开，打岔到：“这太突然了，我还没有准备好。我需要再考虑一下。”她试图用尴尬的笑容来掩饰自己的慌乱：“我们还是走吧，开船的师傅说了这里不安全。”

　　关小羽转过身，开始朝着来时的路后退。她不忍心去看陆修远失落的脸，却也没有勇气向许多年前的夏雪桃那样轰轰烈烈地将自己交付出去。这一刻她的慌乱是真实的。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家里的事情我会解决，不会让你为难。你说你还没准备好，需要时间，没关系，我等你。”陆修远在身后坚定地说。

　　陆修远认为爷爷可以做到的事他也一定可以做到。可事实上，从逻辑上来讲，这两件事其实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船夫大爷将船往回开，船上的气氛却有些难以捉摸。为了缓解尴尬，贴心的船夫唱起了船歌。歌里面唱着哥哥妹妹的爱情故事还有悲欢离合。

　　是时候离开大洲了，斯人已逝，物换星移，能够捕捉到的也只有残存的那一点记忆。踏上返程之前，关小羽特意在民宿里买到了两个造型别致的玻璃瓶子。在一个瓶子里底部铺上细沙，上面灌满海水。另一个瓶子里装上一些房前沃土和火山碎石。

　　汽车沿着新修的平坦公路前行，别了，大洲。别了，无畏的爱情。

　　在城郊一处肃穆的墓园里，陆老爷子手捧着一盆娇艳欲滴的鲜花站在一座墓碑前。花是他自己养的，也是他亲自挑选的。墓碑上镌刻着“爱妻夏雪桃之墓”的字样。

　　老爷子把怀里的鲜花献给妻子，接着在她的墓碑旁坐了下来，用随身带着的手绢细心地擦去石碑上的浮尘。关小羽也将捧在手里那装着沙土水石的玻璃瓶子供奉在夏奶奶的墓碑前。

　　“雪桃啊，最近没有来看你，不会怪我吧。你的花草我照料的很好，按时浇水，定量施肥，挑了一盆虞美人带来给你检阅。对了，我回了一趟大洲，去看了你们家门前的那片海。你不在了，感觉那海也没有从前好看了。带了一瓶水，一瓶土给你，你闻一闻还有没有当年的味道。我听你的话，好好活着。可是你不在的时候，我总觉得活着也是一种煎熬。我跟孩子们说，等我死了，就把我们两个的骨灰装在一个坛子里，一起沉到那海里去……”陆老爷子语气中充满深情，像是在和妻子平静地交谈。似乎在他的心里，妻子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关小羽和陆修远就站在一旁，感到心酸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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