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隔阂

　　从陆家的宅子离开，段雅茹坐进自己炫目的跑车里，拨通了一个电话：“喂，阿杰，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个人的资料。我想知道她的家庭出身，主要经历，特别是她的感情经历。对，越详细越好。我现在就把她的照片和身份证号码发给你。”打完电话，她如释重负，好像终于下定决心去做一件事情。

　　暂且不知这个阿杰是何方神圣，也许就是像电视剧里那种收钱办事的私家侦探，民间狗仔。但电话里提到的那个她，无疑就是关小羽。只是关小羽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别人的调查对象。至于调查的结果，应该会让人失望吧。毕竟她的出身、经历，尤其是感情，都不值得让人大费周章。

　　清晨，本该是在茶店上班的时候，关小羽一不小心又睡过了头。别人是出国需要倒时差，她倒好，回一趟家也竟然弄得时空错乱了。正当她意识到自己面临着迟到，打开门，准备风风火火往楼下赶的时候，却发现门外站着一个人。

　　没错，正是找人调查她的段雅茹。

　　“雅茹，你怎么会在这里？”关小羽愣在原地问道。

　　“当然是来找你的，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段雅茹说。平淡的语气也掩饰不了她举手投足中带着的那种高高在上。

　　“可是，我——好吧，请进。”关小羽说着后退了几步让出了进门的位置。她原本是想说可是自己上班要迟到了，但转念一想，人家大老远找过来的，拒之门外好像不太礼貌。而且，说不定她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段雅茹手里拿着自己精致的小包，站在房间里四处打量一番，接着说：“你就住在这种地方？”她将重音放在“这种”两个字上面，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鄙夷。

　　“对呀。房子是租的。”关小羽回答，又热情地招呼她：“请坐吧，这沙发有点小。对了，要不要喝点什么？茶？”

　　说着关小羽走到柜子旁边，打开茶叶罐的盖子，却发现里面只剩些残渣，忙抱歉道：“不好意思，我忘记茶叶刚刚用完了。不过冰箱里有罐装的果汁和咖啡，我去拿。”

　　“不用了。果汁我只喝鲜榨的，咖啡只要现煮的。”段雅茹没有刁难的意思，她说的是实话。关小羽打开冰箱门的手僵了一下，又将冰箱门重新关好，笑容有些窘迫：“哦，那好吧。”

　　“对了，我可以不用换鞋吧？我不太习惯穿外面的拖鞋。”段雅茹说。她那双高跟鞋清脆地叩击着地面，上面的镶嵌的颗颗水钻璀璨夺目。

　　“不用的，随意点就好了。”关小羽回答。直到此时关小羽仍然保持着微笑，尽心尽力展示着招待客人的礼节。但她却仍不知道段雅茹此行是何目的。

　　“既然要租房子，为什么不租个好点的。这种房子早该拆了吧，影响市容。而且我听说这里住的人很复杂，大部分都是又穷又懒，很容易成为社会的不安定因素。你一个女孩子家住在这种地方不安全。”段雅茹凭着自己的主观臆断便开始了一番说教。关小羽虽然听得心中不快，但毕竟是客人，也不想与她过多争辩。

　　“所以你今天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呢？”关小羽耐着性子问。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来看看你。顺便跟你讨论一下婚姻观和爱情观。”段雅茹在沙发上坐下，理了理自己垂下的头发，说道：“你对门当户对这件事怎么看？”

　　关小羽大概猜到了她接下来想说的，也了解了她的真实意图。简单来说，她就是想来挖苦，讥讽自己，好让自己对陆修远彻底死心。不过，该不该告诉她呢，自己对陆修远本来也没报什么心思。

　　“有话就直说吧，我还有事。”关小羽说着，少了几分一开始的耐心。

　　“七岁的时候弟弟死于溺水事故，接着自己的妈妈就自杀了。十岁开始就跟一个脾气暴躁的继母生活在一起。十八岁自己的爸爸又生了重病，于是辍学打工。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像废物一般的哥哥。你一个女孩子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这种身世让哪个男人听了都会心生怜悯吧，尤其是那些没有经历过什么是人心险恶的男孩子，一定会正义感爆棚。说实话，我一个女的听了都觉得很心疼。”段雅茹例数着从朋友那里得来的情报。

　　“很用不着。”关小羽有些惊讶，她竟然背地里去调查了自己的家庭，转而更多的是愤怒。难道千方百计地得到了别人的隐私就是为了到这里来挖苦，炫耀？

　　“一次偶遇让这个不幸的女孩认识了家境优渥的优质男生陆修远，于是便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抓牢他。毕竟这样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可能一生只此一次。是不是很像小时候听过的童话故事，落难的灰姑娘在舞会上结识了英俊的王子，王子救她脱离苦海，从此两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拜托，童话故事都是拿来骗小孩的，不要那么天真好不好。像陆家这样有点家产的人家，找儿媳妇的首要条件，一定是门当户对。这样两家人在生意上也可以互相扶持，这就叫强强联合。就算抛开生意不谈，起码也要是个书香门第大家闺秀吧。像你这样又没有家世，又没有学历的，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除非你想办法摆脱你那些可怜的家人，或许还有出头的机会。总不好让人家取个老婆，还要替你养一家子闲人吧。长痛不如短痛，我也是好心劝你，以免你日久生情，陷得太深了，到最后结局悲惨……”

　　段雅茹滔滔不绝地说着，为了让关小羽打消念头，她差点要用上大学辩论会上的辩论技巧。

　　关小羽的情绪显然有了变化，段雅茹却自顾自地说着完全没有理会。也许是她十分自信，关小羽并不敢对她所说的有什么不满。

　　“说够了吗？说够了请你马上离开。像我这种身世凄惨的人要去工作养家糊口了，没有时间在这里听你鬼扯。”关小羽下了逐客令。

　　“我胡说？我说的不过都是一些实话，哪怕你不爱听。忠言逆耳这个词，你总知道吧？”段雅茹仍不愿闭嘴。

　　“你凭什么在这里议论我的家人。又凭什么诋毁住在这里的邻居。他们每一个人都很努力地在生活，像你这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根本没有真正地靠自己的双手去生活过，你什么都不懂，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评头论足。陆修远喜欢谁，是他的事。陆家要找什么样的儿媳妇，我也没兴趣知道。这里不欢迎你，请你马上离开。还有，既然说得那么不堪，还请你以后不要出现在这里。”关小羽说着将门打开。

　　而段雅茹见她一脸怒气，真得发了火，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反正她此次来就是为了让关小羽看清自己的身份，认清现实。愤怒让人丧失理智，她气急败坏的样子正中自己下怀。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也是时候离开了。

　　段雅茹走后关小羽觉得心情有些沉重，但她还是选择继续去到茶店上班。

　　“快看看谁来了，是我们的小太阳回来了。”李叔说笑着从里屋走出来。

　　吴姐也应和道：“是呀，小羽不在干活都没有那么大兴致了。”

　　“我看是阿羽不在你的活都忙不过来了吧。”萍姐也迎过来。几个人轮番斗嘴调侃，还是熟悉的味道又回来了。

　　电话响起来，屏幕上显示着陆修远的名字。关小羽犹豫了一下，按下了左边的挂机键。片刻后，电话再次响了起来，这一次关小羽毫不犹豫地将它挂断。就这样，当电话第六次响起的时候，关小羽直接按了关机的按键。将手机扔进包里，不再理睬。

　　“为什么不接电话呀，是谁呀？”萍姐问。

　　“唉，就是个骚扰电话。”关小羽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在说谎。

　　电话屡屡遭拒的陆修远决定开车去要个答案。

　　他到了茶店附近的时候，发现路边没有停车的位置，便把车停远了些，再自行走过去。

　　茶店里关小羽正收拾桌上的水渍茶渣，众人闲来打趣聊天。

　　“家里都好吗？”萍姐关切地问。

　　“挺好的，我爸还说让我多谢您几位的照顾。”关小羽感激地说。

　　“哪儿的话，都是自家人了，还这么客套就不好了。”李叔豪气地说。

　　接着是吴姐，一开口关小羽就知道她要说什么：“回去有没有被催着相亲哪？”

　　“相了，相了。”关小羽敷衍她。

　　“真的假的？那有没有相中的？”吴姐继续八卦。

　　“有啊，当然有。所以接下来就不劳您费心给我介绍男朋友了。”关小羽说得轻松自然，不过大家都听得出来是玩笑话。

　　直到陆修远走了过来。

　　“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陆修远问。

　　“我自己的电话，还不是我想接就接，难道挂个电话还要经过别人的允许。”关小羽冷冷地说。

　　“那你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呀。”陆修远说。

　　“这就不必了吧，我自己有手有脚的，什么事都应付得来。”关小羽依然没什么好语气。

　　“你怎么感觉怪怪的，我们能找个地方好好谈一下吗？”陆修远提出建议。

　　“没什么好谈的。我觉得我们应该保持距离，没有工作上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联系了。”关小羽说得云淡风轻又不容驳斥。

　　她并不打算告诉陆修远段雅茹来找过她的事实，以及她那些关于门当户对的论调和对那个充满不幸的家庭的挖苦。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很淡定的面对这一切了，只是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有了裂缝的保护罩像鸡蛋壳一样轻轻一戳就碎了。段雅茹成功地将那根刺埋了进去。也可能是那根刺原本一直都在，只是藏得太深，而这次碰巧又被挖了出来。

　　不过段雅茹有句话她很认同，长痛不如短痛。明知道不会有结果，那就干脆不要开始吧。

　　“所以是，你真的去相亲了？有了合适的人？”陆修远似乎是用了莫大的勇气才问出口。

　　关小羽怔了一下，原来是自己的玩笑话被他听了去。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误会就误会吧，何不快刀斩乱麻。

　　于是她脸上扬起故作轻松的笑容：“没错，是真的。我家里人给我安排了相亲，是一个和我般配的人。”她似乎在无意中用到了“般配”这样的字眼。

　　在心理学上，这也许是潜意识的真实流露。

　　陆修远脸上掠过一丝悲戚。他转身离开，没有留下太多的话语。

　　吴姐在一旁忍不住问到：“哎呦，不是说笑的吗，怎么成真的了。”萍姐示意她别再说下去。既然关小羽决定这么做就一定有她的考量。要相信她，就尊重她自己的决定。

　　关小雨脸上笑着，心里却如若刀绞。她眨眨眼，觉得眼前有些模糊。不是说长痛不如短痛吗，为什么还没开始就已经这么痛了。

　　陆修远觉得自己单方面失恋了，因为对方压根就没有爱上自己过。什么一见钟情，什么前世的回眸，全部都只是自己在脑中一厢情愿地杜撰。

　　关小羽迅速收拾好心情，什么都不能阻止她好好上班赚钱。

　　到了酒吧的时候，最先见到的人是小梅，她相当激动地冲过来，给了关小羽一个大大的拥抱：“小羽，你可来了。好几天没见你，我上班都打不起精神来。”

　　“有那么夸张吗？我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重要。”关小羽说着从包里拿出家里带来的土特产，说：“喏，给你带的好吃的。还有林森的”

　　“哇，真够意思。”小梅拿了礼物，心满意足。

　　“我的呢？”说话的是迟赫立，他今天来的还挺早。

　　“不会忘的。那天唱歌的事还没好好谢谢你。这是枇杷露，对嗓子好。”关小羽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罐子递过去。

　　“算你有良心。”迟赫立说。

　　“对了，店长呢。我得好好谢谢他，要不是他答应帮我挪假，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关小羽说着四处搜寻着店长阿生的身影，“不会还没来吧？”

　　小梅面露难色，欲言又止。关小羽看出来端倪，忙追问她：“发生什么事了吗？”

　　“其实，其实店长已经被辞退了。”小梅吞吞吐吐地说。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我？”从小梅迟疑的表情，关小羽断定此事一定与自己有关。

　　“其实也不全是啦。你也知道店长那个位置被人惦记很久了。这次只是用了这件事当借口，说他滥用职权，纵容员工。”小梅将事情一五一十地道来。

　　“不行，我要去找老板把事情说清楚。就算违规，那也应该惩罚的是我。”关小羽试图去把事情解释清楚。

　　“没用的。这件事是老板做的决定，姚欣欣代为执行。现在这里她说了算，老板也不会为了这个事情专门来见你。”小梅劝她冷静一点，把事实摆在眼前。

　　“那我该怎么办？我总要见一下店长，把事情说清楚吧。不能让他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离开了。”关小羽难掩失落。

　　“如果你想见阿生，明天我倒是可以带你去。不过现在就安心工作吧，不要想太多了。”迟赫立也安慰她。

　　事到如今，也只能见了阿生再做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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