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回眸

　　关小羽终于等来了她要搭乘的那班209路公交。因为路过的站点大多都不是什么热闹的区域，所以平时乘客就不多。连车子都比其他线路的公车，小了一号。加之适逢雨夜，车上乘客寥寥。

　　因为是这路公交的常客，久而久之，司机师傅也成了熟人。这位看上去大概50多岁的师傅，态度和蔼，总是笑脸迎人。

　　“丫头，快找个地方坐下。”

　　“我还是站着吧，衣服有些湿了。”关小羽怕弄湿了座位，只找了根扶手靠着。

　　“那有什么要紧，湿了会再干的嘛！雨天路滑，坐稳抓紧。”司机叮嘱道。

　　关小羽笑了笑，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她把头靠在车身上，感受这一刻来自雨中的温度。

　　陆修远一个急刹车，在附近一家酒店门前停下。

　　“下车。”说着，陆修远打开车门，把后排昏昏欲睡的阿飞拖出来，交到胖子手里。

　　“这是什么情况？”胖子不解。

　　“临时有事，今天你们两个就在这里住一晚吧。”陆修远一边说一边钻进车里。

　　“不是，什么事啊这么着急？”胖子追问。

　　“改天再说。”陆修远一个掉头，疾驰而去。

　　他不会注意到，就在他疾驰而去的途中，正有一辆公交车在对向的车道，相向而行。

　　陆修远赶回那个站台的时候早已经人去台空。只有冰冷的长凳上放着一个梦游娃娃的夜灯。跟关小羽在广场上向人推销的那只一模一样。不知是哪位匆忙的乘客将它遗落在了这里。它在雨夜里变换着色彩，独自发光。

　　都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那今生的多少次擦肩而过才能换来相遇相守。其实所有的错过都是这样，差一分，差一秒，差一个转身都不行。有时候，你想要去追寻的东西，就在你的片刻犹豫中，稍纵即逝。

　　关小羽走到楼下的时候正看到两个瘦小的身影在雨中忙碌。小橙子在一旁撑伞，奶奶正把淋在外面的纸箱往避雨的楼梯下搬运。那一捆纸板显然太大也太重，她使出全身力气也无没有办法抬走。

　　关小羽忙把自己的东西放好：“奶奶，我来吧，你们都上去躲躲雨。”说着，抬起那些纸箱往楼梯处搬运。

　　“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弄这些东西？”关小羽问。

　　“奶奶说打算整理好明天一早拿去卖掉的。本来晚上出门想再多捡一些回来，没想到突然下雨了，才赶回来收的。淋坏了，废品站不收的。”小橙子着急地说。

　　不一会儿就收完了全部纸板。

　　“看来有些要晾一晾才能拿去卖咯。下次奶奶要是再搬重的东西，你就来找我，知道吗?”关小羽叮嘱说。

　　小橙子点点头。

　　“谢谢啦，总不好老是麻烦你的。”每次受到别人的帮助，奶奶都会双手合十，郑重道谢。

　　她今年70多岁了，中年丧偶，有一个女儿远嫁他乡。小橙子的爸爸是她一手拉扯大的，秉持着再苦不能苦孩子的原则，倾尽了所有宠爱。原本身高就不足一米五的她，身材瘦弱，因为常年的劳作腰已经完全直不起来了，这让她显得更加矮小。灰白色的头发有些凌乱，眼睛没有什么神采，显得浑浊。

　　“没关系的，早点回去休息吧。”关小羽常常觉得不忍去看她。

　　房门打开，李悟从厨房出来。看见走进来这只落汤鸡，忍不住数落她：“关小羽，电话也打不通。下这么大的雨你不懂打个车回来啊！”

　　“我打公交车回来的啊。顺便感受一下这雨中漫步。”关小羽打趣说。

　　“我熬了可乐姜汤，独门秘制，预防感冒。你快去洗澡回来喝了它。”李悟端出一碗汤水放在茶几上。

　　陆修远回到家，赵姨忙迎了上来：“今天这雨下得可真够大。哎呦，你鞋子怎么都湿了？我熬了汤，快去洗个热水澡来趁热喝一碗。”

　　陆修远答应着，回了房间。

　　卧室里，他洗了澡，用毛巾擦试着头发。关了灯，那捡回的梦游娃娃在床头柜上面亮起来。在昏暗的房间里变换着一抹抹彩色的光亮。

　　“修远，出来喝汤了。”赵姨催促。

　　陆修远走出房间，捧了一碗汤，看着窗外下不停的雨。

　　关小羽坐在沙发上捧着那碗李悟精心熬煮的可乐姜汤：“这个还有吗？”

　　李悟靠在沙发上：“还有，不过你喝一碗就够了，毕竟是可乐煮的，喝多了会长胖。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不是，给小橙子和奶奶送一些去。我身强力壮的不要紧，这一老一小的，要是生病了可不得了。”说着，关小羽去厨房端了那锅姜汤出了门。

　　回来的时候，李悟已经坐在床上看起了书。关小羽像一滩泥一样瘫在床上。

　　“这一老一小的，为了几块废纸板在楼下淋雨。”

　　“你还不是一样，为了省个打车钱，把自己淋成落汤鸡。”李悟反驳她。

　　“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天道不公啊！”关小羽哀嚎：“这摆地摊越来越不好做了，到处都被人驱赶不说，肯逛街买东西的人也越来越少了。这个月都没赚到什么钱，我该怎么办呀？”

　　“茶店的工作你又不肯辞，不然换个收入高一点的工作也不是不可能。”

　　“萍姐和李叔他们就像我的亲人一样，在最困难的时候拉了我一把，这份工作对我来说，已经不单单是赚钱的问题了。再说，像我这样没学历、没背景、没人脉的三无人员，找工作哪有那么容易。”

　　“如果只是晚上的工作我倒有一个。”李悟说。

　　“什么？”关小羽一下来了精神。

　　“前几天遇到了一个老朋友，他现在一家酒吧当店长。那边的工作基本就是利用晚上的时间。”

　　“酒吧呀？”关小羽又失望了。她脑中浮现的是台上一群美女穿着清凉，舞姿撩人，胸前和裙下一片春光。台下灯红酒绿，乐声震耳欲聋。众人跟着嘈杂的音乐一起摇头晃脑，沉醉其中。想到此处，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唱歌跳舞陪喝酒，这种工作我可做不了。”

　　李悟知道她想多了，解释道：“是清酒吧。只有喝酒、聊天、听音乐的那种。不过我怕你这样太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只要有钱赚。”关小羽的财迷属性暴露无疑。忙跑到对面殷勤地帮李悟捏肩捶腿：“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李悟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着急，我先帮你约个时间。不过，我有个疑惑。你虽然赚的不多，但平时也没什么开销，干嘛非逼自己去赚钱？”

　　“钱到用时方恨少嘛。”关小羽试图搪塞过去。

　　关小羽拿着李悟给的地址找了过去。整洁的街道两旁植满了高大的火焰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在街区上方搭建起一道绿色的穹顶。虽在市区，却静谧安宁，这与关小羽的想象差之甚远。

　　眼前是一栋咖啡色的三层小楼，上写着“九州”两个大字。有宽敞的院子和洁白的围墙，墙角精心栽培了多样的绿植。如果不是院子里摆着几张黑色的桌椅，还有用空的酒瓶、酒罐搭建的造型，倒真的像是有钱人家别致的居所。关小羽站在院子里四下打量，通往室内的门紧闭着。因为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一个小时，真不知该去往何处。

　　忽然那厚重的玻璃门打开了一扇，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儿。她放下手中的扫把，用力将另一扇门也推开固定好。走下门前的两个台阶才发现站在院子里的关小羽。

　　“不好意思，我们七点钟才开始营业。”女孩儿说。

　　“哦，不是，你误会了，我是来应聘的。”关小羽解释。

　　“这样子啊，老板和店长都不在，你可以先坐下休息一会儿。”女孩儿边说边开始打扫卫生。

　　“我来帮你吧。”关小羽主动上前，“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那怎么好意思。我们是轮流负责打扫的，轮到谁就提前一些来。”女孩儿在一个座位前停下，试图打开立在旁边墨绿色的太阳伞。伞似乎很重，以至于她推了两次都没能对准卡槽，把伞撑开。

　　“我来吧。”关小羽伸出援手，用力一抬，“咔嗒”一声，伞便稳稳张开。

　　“谢啦。”女孩儿笑道。

　　“不用客气，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很快就是同事啦，互相帮助，应该的嘛！我叫关小羽，请多关照。”

　　“叫我小梅就好了。”两人相视一笑，初次见面气氛融洽。

　　时间渐晚，天色渐暗，成片绚烂的晚霞也开始消散了。趁关小羽不备，小梅走到角落按下了墙上的开关。无数挂在墙上，躲在草木间的小灯便闪烁起来。星星点点，如万千萤火共舞。

　　仿佛一下子到了另一个世界。

　　“哇，这也太美了吧。”关小羽有些看呆了。

　　华灯初上，其他的员工也陆续到了，先前清冷的院子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店长好。”小梅对着门外进来的一个男人亲切问候。

　　关小羽也忙微笑示意：“王店长，我是李悟介绍来的。”

　　眼前的男人个头不高，有些微胖，肚子在白衬衫下微微隆起，笑得一脸灿烂：“李悟的朋友啊，进来吧！”说着朝室内走去。

　　关小羽快步跟上，小梅对她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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