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高考来了

　　“哎哟，这机器织的洋布摸在手里就是滑溜，跟绸子似的。咱自家织的土布，手艺再好也不中，疙疙瘩瘩的，不明净！”赵春芝却根本没理会染色，摸着布料子爱不释手。“这样的布，还不要布票，真是拣着大便宜了。”

　　“娘，您也看看这颜色啊，这么一块一块的，做成衣服穿出去，多难看啊！我看还不如打个补丁呢，和长了癣似的，我当时还差点儿不要了呢！”李红岩过去泼冷水，赵春芝作势扬起手，李红岩嘿嘿一笑，抱着茉茉躲开老娘的威胁，茉茉小丫头也跟着笑，一笑就流口水，李红岩连忙又给她擦。

　　“这染色不匀怕什么，咱们每年织布，不也是自己染？”

　　“可咱们织布都是棉线染色，然后织布啊！”

　　“嘿，这你就没见识过了。现在咱们各家织布，数量有限，自然不用染布匹了，染线再织更省力气。但是，咱们李家可是染坊织坊出身，当年光染布用的大缸就有几十口，二三十名工人，专门染布……”

　　赵春芝说起了李家祖上的光辉历史，想当年，李家也曾经大富大贵过，只不过，后来偌大家业毁于战火，李家后人也变成了穷人。也正因为如此，之后划成分才得以化成了贫农……祸兮福所倚！

　　一长篇古话说完，总结成一句，就是李家有家传的染织技术，两匹布染色算什么！

　　李红岩听得直了眼，愣呵呵道：“这要是能搞到一大批染色失败的残次布料，咱们染好了再卖出去，岂不发大财了？”

　　“你净想好事儿吧！”赵春芝呵斥小闺女一句，又低着头摩挲着布料，道，“这么两匹也是碰巧了才得到，还想什么大批……有那好事，早不知道被谁抢了去，哪里轮得到咱们！”

　　李红岩嘿嘿笑，没有反驳什么，心里却打定主意，等老娘动手染布的时候，她一定要跟着学一学。本事多了不压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呢！

　　之后，李红岩自然和赵春芝说起绣花的事儿，赵春芝仔细听完，沉吟着道：“我琢磨着这事儿，说不定还真能成，你大哥二哥不也说了，公社和县城做小买卖的都不咋管了嘛，咱们绣个花，也就算发展副业，前些年也不限制，就是绣花的衣裳没人敢穿，这才都搁下……这样，反正也不用下地，我现在就着手绣，买卖成不成的，既然能穿戴了，绣点小东西给你留着用也鲜亮。”

　　“奶，奶，花！”茉茉哈喇着口水，还不忘提醒自己的存在。

　　赵春芝笑得直拍巴掌：“哎哟，茉茉是奶奶的孙女，自然不能少了咱家茉茉的，你小姑和你都有！都有！”

　　李红岩用手指刮了一下小丫头的鼻头，笑嗔：“你个小丫头，哪里都有你！”

　　茉茉伸出小手捂住鼻子，咯儿咯儿笑，喝了一个月的羊奶，小丫头断奶不但没瘦，还胖了一点，小手都肉肉的，手背上多了两排小肉窝儿，看的李红岩稀罕的不行，捉过来往自己装着往自己嘴里放：“茉茉这小肉手看着好好吃，让姑姑尝尝……”

　　茉茉就笑开了，嘎嘎嘎的笑声一直传出去很远。

　　李红岩这封信寄出去没几天，大队长陈金昌去公社开会，带回了确切消息：恢复大学招生，招生对象为工人、农民、知青、复员军人、干部和应届毕业生。对实践经验比较丰富并钻研有成绩或确有专长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首先是知青点的知青们群情激奋起来，村里仅有的两个高中毕业生也有些意动，只是，因为都已经结婚生子，有了牵累，都有些犹豫。

　　不管犹豫不犹豫，还是要去大队部问问的，一问之下，会议精神居然是未婚的才能报名，结了婚成了家的就算了，安心过日子吧。

　　能报名，他们可能会想到婚姻和家庭，还会犹豫，这一说不允许结了婚的报名，立刻都不干了，纷纷攘攘地要个说法。特别是66/67两届高中毕业生，也就是俗称的老三届，更是情绪激昂，各种过激行为纷纷出现，眼看要闹出大乱子了。

　　这些人对高考是有执念的，当年他们考上高中，准备参加高考了，却被一刀切地取消了高考，高考就成了扎在心里的刺。如今，有了希望又再次破灭，就受不了，纷纷崩溃了。

　　一看这情况，上头又赶紧开会研究，补发了通知，年龄可放宽到30周岁，婚否不限（要注意招收1966、1967两届高中毕业生），这才终于没把好事办成坏事，各地也开始按部就班地展开高考报名工作。

　　李红岩听到消息后，情绪却莫名地有些低落，她想起大哥的猜测，心中也难免生出一些疑惑，难道郑玉书要空白介绍信，真的是高考报名？那为什么不坦白说呢？她难道会阻拦他报考吗？

　　这一天晚上回到家，李红岩破例没有吃饭，借口说自己头疼，早早地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李大河回头看了一眼孩子娘，老两口对视一眼，谁也没有多说。

　　赵春芝张罗着一家人吃饭，拿起筐里仅有的一个二合面馒头递给当家的。

　　李大河借过去，随手把馒头掰成四份，两个孙子一个孙女各一份，他自己吃一份。

　　赵春芝今天让闺女闹得心情不好，忍不住嘟哝一句：“你的胃不好，给你蒸个面干粮你就吃，分散啥分散。”

　　李大河呵呵一笑，低声对孩子娘说：“你是不是埋怨我没给你？那咱们明天蒸一锅卷子，都吃一顿改改善咋样？”

　　“家里就那点儿麦子，敞开肚皮吃够吃几顿？不过年了？不亲戚往来啦？哼，吃你的吧！”赵春芝气哼哼怼了当家的一句，好歹算是气平了些，低头吃饭，不再言语。

　　一顿饭吃得格外沉闷，卫东卫民俩皮猴儿也会看眼色了，格外乖巧。

　　茉茉还太小，不懂得这些，却一向生性乖巧，还问：“小姑姑不饿么，为什么不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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