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霁月献策，北疆大计

　　春天来了，冰雪终于开始融化，但是问题也接踪而至。

　　融化的雪水使得河水暴涨，沿岸的田地本来就雪水浸泡，再这么一倒灌，田地道路一片汪洋，眼看着快到了五月份，田地根本无法耕种。

　　新上任的漠洲刺史韩叔鱼先是带领官兵挖渠疏导，可惜这个工程实在浩大，漠洲到东海还远的很，到北海也远的很，他有心往西北的格里姆沙漠里引流，可惜这个时代虽然大陆板块有些不同，但是水还是往东流的。

　　愁得他头白。别人当官，升到刺史都欢天喜地，他是愁死，北疆见年的苦寒，庄稼难长，人家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里做刺史知州，一点油水榨不出，一不小心就被土匪给灭了！一个抱王爷大腿的王允之，横了好几年，结果一个天灾，灭了一半百姓，也灭了他九族！

　　谁也不愿意来北疆！

　　韩叔鱼不是贪婪之族，不想搜刮民脂民膏，可是谁告诉他，他该怎么治理北疆？就眼前这些雪水，就简直淹死他平生所有的雄心壮志！

　　他也饱读诗书，四书五经、经史子集、齐民要术等等，甚至大禹治水的典故他都很熟悉，可是到底是纸上谈兵，在现实中不中用。

　　疏导水吗？

　　人，没有！因为天灾，都死的差不多了！

　　银子，没有！因为官府没有银钱，老百姓口袋里更是蹦子没有！

　　粮，就更不要提了！要不是人家华公子，破冰捕鱼，北疆，都饿死光了！

　　咿，华公子？大燕第一公子！霁月公子！

　　现成的智囊，找他去！

　　韩叔鱼立即带上所有的衙役，连官轿都不坐，呼哧呼哧地就跑到暖北阁来了！

　　韩叔鱼虽然没有坐官轿，可是却也不低调，仪仗队都整整齐齐的，在暖北阁外大街一拉溜儿两排，个个腰挎腰刀，仪态严谨。哐哐几声锣响，早有衙役喊：“肃静，回避！”

　　掌柜的一看新刺史上自己小店来了，吓一跳，以为是突击检查呢，赶紧笑脸大礼相迎。韩叔鱼也不客气，直接把他扒拉一边：“霁月公子可还在你店里？”

　　掌柜的立即说：“在，在，霁月公子一直在小店里。小的们都对他万分尊重的。”

　　“哦，本官要去拜谒霁月公子！”韩叔鱼直接表明来意。

　　外面百姓远远地看着听着，新刺史如此亲民，顿感欣慰万分，感谢朝廷给他们派来了一个好官。

　　其实，底层的人，要求的非常少，稍微给他们一些恩惠，便能感恩戴德。

　　掌柜的一溜烟地就跑到华少的房门前，恭敬地敲门，表明刺史大人韩叔鱼来访。

　　玉韶华出来见礼，子婴和江南分立她身后，韩叔鱼本来觉得见一布衣公子，自己不乘官轿，已经充分尊重对方了，对方说什么也会客客气气地迎接自己，但是看玉韶华沉默不语、不卑不亢地站在那里，后面跟着两个长相极为俊美却满面寒气的高个子，似乎对自己视而不见。

　　心下多少有点不舒服，但是自己是来求人的，他想了想就立即换上笑脸：“本官韩叔鱼，为北疆百姓冒昧打扰霁月公子！”

　　玉韶华慢慢从楼上走下来，也拱手回礼：“韩大人客气！请！”

　　掌柜的早就殷勤地把议事厅给让出来，不断地献上茶水和点心。

　　韩叔鱼挥手屏退了他，叫衙役在门外站着。立即对玉韶华说：“不瞒霁月公子，本官实在是无可奈何，才来叨扰公子！”

　　把雪水成灾的事告诉了玉韶华，并把自己所做的工作也说了一遍，问玉韶华讨个主意。

　　玉韶华看他真诚想要解决问题，也并非官场油条，忽然问了他一个问题：“韩大人祖籍哪里？”

　　“嗯？甚西？”韩叔鱼一门心思想着雪水成灾的问题，一时脑子转不过弯来。

　　“听韩大人口音，不像北疆人！倒像是……荣国口音？”玉韶华微笑着看着韩叔鱼。

　　“啊，霁月公子博闻广记，本官祖籍荣国江州人氏。”韩叔鱼十分震惊地说。

　　“韩大人家乡有几种水生作物，韩大人可熟悉？”玉韶华循循善诱。

　　“啊！我明白了！”韩叔鱼激动地说，“莲藕！高瓜！我们可以种莲藕和高瓜！”

　　玉韶华笑着看着他，挑眉示意：继续想！

　　韩叔鱼自言自语地说：“可以挖池塘，把雪水引入，从荣国或者淮扬购置莲藕和高瓜种芽，这样既能解决雪水灾害，又能解决作物种植，解决百姓生计！妙哉妙哉！”

　　玉韶华接着点拨：“莲叶下可以养鱼！雪水不严重的地方可以种植稻米！稻米不是只有荣国可以种，北疆也可以种植，甚至因为天寒，生长缓慢，而营养更好，口感更佳，届时你不仅可以解决百姓温饱，还可以高价出售，待价而沽！”

　　“可以种植稻米么？”韩叔鱼有些怀疑。

　　“自然！北疆土地肥沃，夏季光照充足，现在水又不缺，怎么不可以种植稻米？如果韩大人不相信，可以少量种植，如果成功，次年再扩大种植范围。”玉韶华说，“莲藕和鱼均可以出售，增加国库和百姓收入。”

　　韩叔鱼：“莲藕和鱼卖给谁？本地百姓消耗不了那么多吧？！”

　　玉韶华：“韩大人可以开设一个批发市场，修建一条专用商道，往来客商减免赋税，鼓励通商，很快就会成立一个南北通商的交易中心！何愁不带动其他经济？

　　“莲藕和活鱼均可出售。活鱼也可以做成鱼干等各种制品，利于保存。莲藕可以鲜货出售，可以制作成藕粉，或者藕蔬干等等。”

　　这些都利于保存和运输销售。

　　韩叔鱼是越问越精神，两眼亮闪闪，他甚至在想：自己没有什么靠山，哪一天这个刺史做厌了，直接去经商也很不错，按照霁月公子的指点，他完全可以成为一代富贾！不必整天提心吊胆地熬官场，受数不尽的鸟气！

　　最后韩叔鱼是极度开心，一定要拉着玉韶华去刺史府做客。

　　玉韶华推辞不脱，只好应了，询问自己两个兄弟可否一起去？韩叔鱼早看见两个面色不善的男子一左一右两个门神一般的守着玉韶华，连连应允。

　　进了刺史府，刚一进大门，就看见一个少年端端方方地走出来，中等身材，清瘦，细白，颧骨有点高，眼窝有点陷，鼻梁高挺，倒是一双大眼神采奕奕。见了玉韶华和子婴、江南，拱手就见礼，满面带笑，温和无害。

　　韩叔鱼指着少年给玉韶华介绍：“犬子玉郎。”

　　玉韶华也客气回礼。

　　韩玉郎看着玉韶华，忽然惊异地似乎想起什么似得拦住玉韶华：“哎，你不要动……”

　　韩叔鱼沉声一喝：“玉郎无礼！”

　　“父亲，他和靖宇表弟是不是很像？”韩玉郎急急地拦住韩叔鱼急切地说，“父亲，靖宇表弟就是这个样子！只不过比霁月公子个子高些！”

　　韩叔鱼觉得自己这个儿子简直愚不可及，自己好不容易请来大燕第一公子，他不说多向对方拉拢靠近，非说人家像他表弟！天下人有几分像的人多了，即便有七分像，心里有数就可以了，哪有说出来的道理？

　　怒喝一声：“玉郎，你都十五岁了，脑子里整天都想什么？”

　　玉韶华心里一动，温和地说：“韩大人，在下倒觉得令公子天真率直，真性情十分难得，我看着十分欢喜呢！”

　　韩叔鱼心下一松，立即致歉：“本官管教不严，霁月公子见笑了。”

　　“无碍！——韩公子，照你这样说，我和你表弟能有几分相像？”

　　“不瞒公子说，我这眼睛最是毒，人群里只消我一眼，就能立即辩驳出一个人来，你和表弟简直一个模子倒出来，没有十分像，倒也有八分像，除却眼睛不是十分像，你微微一笑，就真的和他有十分像了！”韩玉郎指天指地地发誓。

　　玉韶华挑眉：“这倒叫我好奇了，你这表弟叫什么名字？以后倒可以见见他，天下能长这么想像也是一种缘分了。”

　　韩玉郎看玉韶华认可他，高兴地像讨赏的小狗：“我表弟名字叫做萧靖宇，是我舅舅的一个小妾生的，自小极为聪明，经史子集、十八般武艺，无一不精，在江州的世家女子都等着他长大嫁给他呢！”

　　“哈哈哈哈！”玉韶华故作轻松地拍拍他的肩膀，“韩公子诗书世家，必定也是满腹经纶，今日一见，极为欢喜，韩公子不弃，欢迎以后常来找在下吟诗赋词。”

　　“好啊好啊！父亲大人，霁月公子邀请我了！”韩玉郎喜不自胜。

　　韩叔鱼自然欢喜的很，今日和这个霁月公子一番交谈，胜过自己一生诗书，受益匪浅，韩玉郎能与他交好，光耀门楣不在话下，自然是极好！

　　当下招待玉韶华和子婴一行更加地倾尽全力！

　　席上，喊了韩玉郎也入席，韩玉郎只瞪大眼睛听玉韶华和韩叔鱼谈论治理北疆细节，震惊到如听天书，纵然他一直认为自己才华横溢，表弟萧靖宇惊才艳艳，但是俩人绑起来只怕也难以敌霁月公子一二，心下敬佩至极，也觉得和这样的人交往幸运至极！

　　从刺史府回到暖北阁，江南把韩叔鱼赠送的谢礼放下，华少问他：“江南，你说说肖小姐的情况。”

　　江南说：“这个肖小姐年纪约莫三十多岁，身量和公子相似，模样十分清秀美丽，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尤其擅长边歌边舞。太子对他似乎过分痴迷，到哪里都带着她，她也骄横跋扈，太子妃根本不放在眼里，和其他几位侧妃也关系不和。”

　　“二人关系你看着是主仆关系，还是男女关系？”玉韶华直接问。

　　“以属下看，必定是男女关系，虽然那肖小姐比太子年岁大了许多，但是肖小姐明显没有把他当成太子去敬，而是显而易见的对待男人一般撒娇卖乖！而太子也是对她宠溺万分。”

　　江南不愧是很好的侍卫，就算是说人家的情事也说的如同白开水一般，清汤寡水。

　　“你能否画出肖小姐的肖像？”玉韶华问。

　　“在下已经画好！”江南从怀里掏出一份画纸，玉韶华只看了一下，就直接白了江南一眼，“江南，你画的这是人吗？”

　　“哈哈哈”子婴也看见了江南的画，笑得见牙不见眼。

　　江南脸上也出了一丝裂痕。

　　“以后这些事让我做！”子婴很认真地趴在玉韶华的脸边，伸出细长的手指轻轻地拨拉着她一撮头发，“可好？”

　　玉韶华一转脸就看见他一张极美的脸，那双眼睛黑亮亮的，碎碎的月光一般，温柔似水，他的五官无一不精致，笑容更是诱人。

　　忽然想到长泽的话，便立即收了收笑容。

　　玉韶华转了脸：“你不是说护我周全吗？以后就留在我身边！”

　　“好！只要能在你身边，如何都使得。”他很开心地说，“我要护在我家华少身边，一步也不离开！”

　　玉韶华满头黑线。

　　江南黑了脸：“子婴大人想抢我饭碗吗？”

　　“你护你的，我护我的，不一样！”子婴说着，搂住玉韶华肩膀，把头搁在她肩窝里。

　　头还没有放好，江南一个箭步过来，瞬间把子婴提起来摔了出去。

　　子婴大怒，直接掌对上江南，俩人从房间打到院子里，从院子里打到外面！

　　不一会儿，便听见江南的感叹：“子婴，你牛！”

　　玉韶华躺上榻，细细地思索韩玉郎的表弟萧靖宇！

　　与自己模样有八九分像？

　　萧靖宇！萧靖宇！倒过来——玉京萧？

　　会不会是胞兄？

　　有这么巧吗？

　　隔几日，韩叔鱼再次带人来拜访玉韶华，说是给他们在刺史府专门腾了一个院子，吃穿用度、丫鬟仆从一应俱全，全部安排妥当，只请玉韶华等人住进去，不能总是住在客栈。

　　玉韶华和纳尔西斯打过招呼也就搬了过去，院子靠近刺史府，但是不在府内，办事方便，又不受拘束，五进的大院子，建筑层层叠叠，仙人走兽的飞檐，琉璃的屋脊，青砖琉璃瓦，雕花木格窗钉着洁净的白纱。内里有一个很大的园子，一只小型的人工湖上建造一座精致的八角亭子，亭子里四只石鼓一般的凳子，围着一个精致雕刻的石桌！

　　大门的匾额上早就题好“霁月府邸”！

　　韩叔鱼一路陪着，看玉韶华既不惊讶也没有什么推辞，心里十分敬佩，原是知道这个少年惊才艳艳，但是出身似乎不高，连个家宅府邸也没有，颇有些江湖游侠的意味，但是现在看来，却是眼底波澜不惊，显然是个有大见识的，幸亏自己没有小看，否则反而落了下乘，事与愿违。

　　在花厅里坐了一会子，韩叔鱼便提出玉韶华能否次日跟着去现场指导一下挖塘现场，他本人也会跟着一起去。

　　玉韶华点头，倒不是拿人嘴软，而是她确实想现场看一下情况，有些东西是要指导一下。

　　想了想她问韩叔鱼：“大地开冻的如何？”

　　韩叔鱼说：“基本已经化开。”

　　“回头我绘制一个机械，你找人尽快把这个机械做几架出来。”玉韶华对韩叔鱼说，“此前，你尽管安排人去挖塘，挖塘尽量距离河岸近一些，池塘与池塘留出一些距离。”

　　韩叔鱼离开前向随身的书吏招手，那书吏就恭恭敬敬地把两张纸递给江南，江南看了一眼，又给玉韶华看，是宅子的契证。玉韶华笑笑，不推辞，示意江南收着。

　　韩叔鱼这才轻松地起身告辞。

　　送走他们，子婴趴过来，问：“你想怎么做？”

　　玉韶华喊了江南一起过来听，给他们一边画图，一边解释。她的打算是挖塘后先用打夯机夯实塘底，以防止渗漏，然后再撒一层土去种植莲藕，冲水养鱼。池塘与池塘只见留出足够的空地是要养鸡鸭等禽类，粪便即可直接丢进池塘做饲料和肥料……

　　一个立体生态群！

　　子婴听的认真，江南现在对这个主子的佩服已经麻木，她说什么都是对的，都是好的！

　　玉韶华问子婴：“子婴，想不想控制北疆？”

　　子婴和江南都被她的话吓一跳，子婴忍不住问：“如何控制？”

　　玉韶华说：“你看，这些挖塘、种植、养殖等等，基本的劳动力都会由官府提供，他们也会积极地去做，因为毕竟这个是牵涉生存的大计——然而要把这些收成变成真正的财富，还是差好几个步骤！”

　　尽快造出一些运输机器，通行各地，换成银两或者所需要的东西，控制了销售渠道和运输命脉，就掐住了北疆的官府的脖子！

　　还有加工厂，设备和人都用自己的。

　　有了钱，人，也就有了！

　　子婴看着小人儿的一步步设想，心动不已。

　　玉韶华就提出一点：“这些都要不动声色地做，最好能拉住一个太子一起做！”

　　子婴不悦：“为什么要拉太子一起做？”

　　“太子平庸，但是毕竟是太子，有他身份的优势，假如与我们合作，他就会得到最好的经济势力保证，我们也能顺利地更快地推行计划，表面上是他强大了，但是实际上只要关键技术都在我们手里控制，实际上我们就是绑架了太子做挡箭牌！一个无能的太子在位子上，比一个能干的皇子风险要小的太多！”

　　“嗯，只要他能帮助我们抵挡三年，即便皇帝想釜底抽薪也对我们无可奈何！”

　　江南问道：“前几日不是关怒提议贤王担当么？”

　　玉韶华说：“那个是赈灾的大使。你不用担忧，赵南要玩平衡，绝不会允许贤王一家独大。”

　　三人一拍即合，北疆大计，天衣无缝！

　　玉韶华立即写信给心凤按照计划推行。

　　子婴联系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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