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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白衣公子


  宁国洛宁城

  国都洛宁城最有名的青云大街可向来都是城中最繁华的地方。

  这条由青石板铺砌的大街,其宽度足以容下两辆马车同时畅通无阻。街道两侧的商铺修建地重檐飞峻,丽采横空,好不华丽!它是距离皇城最近的大街,又左右贯穿东西城门。是出入皇城的必经之路。自古以来,能出入皇城者非官既贵,若能有幸在此遇上贵人,岂不正应了这街的名字能平步青云一番。

  凡人又有谁不想有朝一日能平步青云?这条青云大街自然承载了太多人的梦。

  青云大街上最为显眼的商铺莫过于整条街最中间位置的芙蓉阁,面朝着通往皇城的唯一官道。它也是这青云大街上最高的建筑。有人说站在芙蓉楼的屋顶,既能远远远眺整个皇城,更能俯视半个洛宁城。芙蓉楼是一家食肆,可以说是洛宁城乃至整个宁国最好的食肆。

  听闻夏家的祖上曾在宫中膳房当差,颇受太祖皇帝喜欢。太祖皇帝乐善好施,想些与民同乐,便命夏家在皇城外开了一家食肆,取名芙蓉阁。让宁国百姓也能吃到宫里的美味。也正因此缘故,夏家才能得以在此得天独厚之地经营芙蓉楼数百年。如今这芙蓉阁已发展成宁国家喻户晓的老字号食肆,其分店遍布宁国各地。

  青云大街上的这家芙蓉楼向来车水马龙,在民间竟还素有小朝堂之称。这是初入宫门的必经之路,这家芙蓉楼两百年来从未打烊。朝臣上下朝、必经此处,还能有个地方喝喝早茶聊聊事物。听多能识广,久而久之,芙蓉楼中即便只是个端茶倒水的店小二私底下闲来聊起来也能将国家政事信手捏来,夸夸其谈一番。

  入芙蓉楼,一楼主要是食肆的大堂,大堂中央是一个诺大的水池,水池中尽是娇艳欲滴的水芙蓉。芙蓉池的后面是左右对称的木质楼梯,这楼梯衔接着各个楼层,一直能通往顶楼。

  左右楼梯的中间墙幕上,挂着一个个精致的木牌,仔细一看,竟然是这两百年来芙蓉楼所有出过的菜品名。还有当季食肆推荐的菜品。

  芙蓉楼共五层,除了一楼大堂设了十几张堂桌,两层、三层便只设有雅间。四楼是夏老板自己的书房和芙蓉楼的账房。五楼整层是封锁的,那是存放全宁国众分店账目的地方。

  此时时辰虽早,却也已然过了下早朝的时候。那些朝臣已在此短聚,也已渐渐各自散去各司其职。这芙蓉楼已然送走清晨的第一波热闹,准备迎来第清早第二波繁华。这个时辰的客人大多要么是准备入宫请安的贵人,要么是城中显赫高门的娘子,或者些富贾等。

  芙蓉楼三楼那间风景最佳的雅间,今儿一早便被宁国鼎鼎有名的德善堂梅公子包下了。

  此时那雅间内,颇为安静。廊房上的四扇镂花木门都敞开着,那位梅老板安静坐在廊房木塌上,那白色浅露遮掩了他的面容,不知道他是睡了还是在欣赏青云大街的街景!

  他已经在此静坐了一个时辰。

  楼下廊房异动,大约是楼下客人也在廊房塌上安置,能隐隐听见楼下有人对话。

  “。。。娘娘,韩家大娘子来了。”

  韩家大娘子?莫不是是那位刚刚被提拔为参知政事的韩大人之妻?原来是那位大娘子,他倒是有些印象的,这个妇人来头不小,只怕楼下这位娘娘多半要吃点亏了。

  楼下似乎起了些争执,热闹起来。又似乎有人出面主持,安静片刻之后便能隐隐听见两人在对话。

  “王妃娘娘。”那妇人声音尖锐,语气表面听着尊敬却似乎带有一丝怨气。果然是那位韩夫人的声音。“您倒是让我好找!”

  那位被称为王妃娘娘的妇人声音倒是轻柔,不紧不慢回到:“噢?韩大娘子找我何事?“

  那位韩夫人却有咄咄逼人之意:“为何?王妃岂会不知?”

  仅仅这两句对话,那位楼上无意间听墙角的白袍公子哥便已猜到这位王妃娘娘的身份。这对韩大娘子虽然来头不小,却也不会轻易将一位王妃如此不放在眼里,竟然她如此做了,那想必只会是端王府的那位年轻的瑞王妃罢!

  瑞王是先帝宣明帝同静德皇后的嫡子,又是长子。论出生,瑞王只怕才是这洛宁城中最尊贵的血统。只可惜瑞王无才,并不得宠。可即便如此,瑞王之尊贵,即便是当今官家也敬重三分。这瑞王妃的地位自然也该是尊贵无比,只是眼前这位瑞王妃并不是瑞王府的元妃,自会有些人故意不将她放在眼中。

  “噢?”

  “王妃娘娘又何需在此同我揣着明白说糊涂!”

  “放肆!韩大娘子可知道这是同瑞王妃在讲话!“这厉声讲话的大约是那瑞王妃身边的婢女。

  楼下似乎发生了些推搡,场面听着有些混乱。

  “放肆!”最终还是那位瑞王妃叫停了这场婢女间的混战,她不怒自威道:“全都给我退下!”

  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后,楼下终于安静了许多。两个人的对话声似乎又清晰了几分。

  那瑞王妃道:“韩大娘子如此动气,究竟所为何事?“

  韩夫人冷哼道:“王妃娘娘前头方才答应替旁人去薛府说亲,怎么,这才片刻功夫,这便忘记了!?“

  薛府?白袍公子哥斟茶的手停顿片刻,似乎突然起了兴致。

  “韩大娘子说的旁人,可是说你家顾小娘?“

  “哼!果然是你!”那位韩夫人冷声道:“王妃娘娘同我都是做大娘子的人,却何故插手我家之事,平白叫我难堪呢!”

  瑞王妃似乎是愣了会儿,又似乎是自己想明白了什么,俨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笑道:“是是是!这到果真是我的不是了。是我思虑不周呀!这事情说来也巧,我从前倒是不知的,你府上的顾小娘竟还同我娘家沾些亲,你家小娘求到我跟前后,我才晓得原来还有这门亲。那顾小娘同我说她的女儿,也就是你家那位庶女,竟然思慕上薛家的那位哥儿,为了那位哥儿竟还弄得自己茶饭不思。那顾小娘自然心疼,来我这哭了好几回。我瞧这她可怜,又看着沾亲的份上,这才心软答应替她去说这门亲事。我这倒是忘记了,顾小娘再怎么同我娘家沾亲,也到底是你家小娘。庶女的婚配本就该由你这个做主母的出面。我如今还未来得及去薛家走那一趟,这会你在,正是太好了。由你这个贺家主母出面,自然是最妥当的。”

  “你!。。。。。。”韩妇人显然没有料到这位瑞王妃认错的甚是及时,态度又极为诚恳。又主动将这事情的主动权交还她手,这韩大娘子一时间失语,酝酿好久的情绪却没有着力点发泄出来。不过,她一听瑞王妃说还未来得及去薛家说亲,便松下一口气来。最后结结巴巴道:“王,王妃娘娘,您,你果然是非要我难堪不!”

  “韩大娘子此话又是何意?我可正是糊涂了?。。。。。。难道,难道是你家芷荷也看上了薛家哥儿?”

  韩芷荷正是这位韩大娘子的嫡亲女儿,她一听自己女儿的名讳立刻急了,连忙放低声音道,生怕败坏了自己女儿的名节:“王妃娘娘!这话可不能乱说的!那位哥儿可是个骄奢淫逸的混世魔王!谁不知他可是花街柳巷的常客,赌坊的座上宾。偏偏身子又不大好的,听说最近又病了,都两月未出府门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从那勾栏瓦舍带回了什么毛病。不过,即使没有这些事情,我家芷荷也不会许给一个私生子做娘子的!”

  瑞王妃委屈道:“是呀,芷荷自然是看不上那位哥儿的。我本想着,庶出的女儿若是嫁人,无论她嫁到哪家,夫君是何人,也总归是这家大娘子的女婿。也是万万轮不到一个小娘出来摆岳母大人的架子。那顾小娘求我,我也是想着替大娘子你攀下太傅这亲家,方才应下她的。谁知道,大娘子你并不领情,却还反而怪罪于我。”

  韩大娘子见她态度诚恳,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回事,便也态度缓和下来,想了想又自觉有愧,便道:“王妃娘娘既待我坦诚,我便也不好留话了。那位哥儿虽是私生子,却偏偏运气极好,他可是太傅府的独一份呀!薛太傅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太傅府又无主母当家。若是我家那个庶女入了薛府,岂不成了太傅府的当家女主?!以官家对薛家的恩宠,难保那庶女不会越了我家芷荷去。这顾小娘如此不要脸面的求王妃娘娘到您跟前去,难道不正是打的这算盘?”

  韩大娘子见王妃娘娘凝神思量,知道自己的话她是听进去了,看这瑞王妃的样子,倒像是果真没有想到这层,并不是故意与自己为难。态度更加缓和许多:“王妃娘娘,我们都是做大娘子的,你也该明白我的为难才是!做母亲的,谁又不是费尽心思的为子女多考虑一些呢!顾小娘同王妃娘娘不过是七拐八绕的远戚罢了。说到底,芸贵妃娘娘才是王妃娘娘的正经亲戚呀,您说是不是?”

  “。。。。。。”

  楼上廊房,那人嘴角上扬,耐人寻味。

  一盏茶的功夫,那位韩大娘子倒是自认为说服了这位瑞王妃,不再插手韩家女儿的婚配,才终于心满意足的走了。楼下廊房不过安静片刻,却又传来声音。听那内容,该是那位瑞王妃同心腹婢女的对话。

  “娘娘,您贵为瑞王妃,何等尊贵。何苦委屈自己,屈尊应付这位韩大娘子。”

  “这位韩大娘子不枉出生武将世家,果然有胸无脑。我倒是喜欢同她打交道,她这样性子可比那些九曲十八弯的玲珑心容易相处多了。”

  “可是她实在无礼!对着娘娘,她也敢如此!”

  瑞王妃笑道:“你呀!你!别说她是对着我这个瑞王府的继妃,即便是当年的元妃在世,若是惹得她不快活,想必也不会比我今日受的,好到哪里去。”

  “凭她?奴婢不信。区区从二品参知政事,韩大人的夫人?虽然,这位韩大娘子是同芸贵妃交好,可是韩家和上官家也总不至于为了她去开罪瑞王府的元妃吧。”

  瑞王妃道:“你可知道,这位韩大娘子的娘家是哪家?她姓薛。”

  “姓薛?莫不是安国公府。。。。。。”

  “安国公是她的堂兄。”还不等那婢女惊讶,那瑞王妃又道:“安国公是她的堂兄?当朝贵妃与她情同姐妹,参知政事韩大人是她的夫婿。你说她有没有底气。”

  那婢女没了声音,多半是惊着了。

  瑞王妃咧嘴笑道:“瞧你惊的!”她又似乎有些感叹,问道身边婢女:“你觉得,在这洛宁城中,咱们女人是指着什么活的?”

  “家世?体面?”

  瑞王妃幽幽道:“哼!什么家世,什么体面,不都还是男人给的。未出阁的时候,看的是爹爹给你母亲的名分。嫁入夫家,攀比的又是夫君给你的名分。而这两者名分间的关系,又常常是相辅相成的。母亲先有了名份,女儿才或许在将来出阁的时候,也能有好的名份。”她说的并不是好的归宿,似乎是一个明媒正娶的名份要好过嫁一个如意郎君。

  婢女道:“娘娘今日多思,可是为的咱们家姑娘?娘娘,咱家姑娘还小。”

  瑞王妃眉头微紧,她嫁入王府这些年,也不过只有一女。王爷年事已高,恐她也很难再能有孕。她心底明白,瑞王妃虽尊贵,可她毕竟不是瑞王的元妃。洛宁城的豪门世家,本就最考究嫡庶妻妾,那位过世的元妃娘娘娘家又是家世显赫,留下的嫡子早已成年,她区区一个继妃又无子出,自然不被很多人看在眼里。不过是瑞王尊贵,且看在瑞王面上才尊她一声“王妃娘娘”罢了!瑞王妃道:“珠儿已经十二岁了,眼见再过几年便要出嫁了。你说,天底下哪里有娘亲不为自己的孩子早做打算的。旁的不说,那安国公家连一个庶出的女儿都被册封为芙蓉郡主。我们珠儿堂堂瑞王嫡女,竟连个县主的名号都捞不着!说到底,终究是我这个为娘的不争气。瑞王既然肯给我王妃这个面子,那王妃的里子王妃的体面,我自然要一样不落的挣回来!如今,皇室宗亲家眷里头,王皇后也并不大管事的,贤妃虽代皇后执掌六宫,却也终究并没有什么正式的名份。如今,这洛宁城中,除了慈宁宫里头的那位,最风光就数那位芸贵妃了。只要她也同咱们是一头的,往后谁还敢质疑咱们姑娘是不是瑞王府的嫡女!”

  “所以娘娘故意让人放出风声引来这位韩大娘子主动找上咱们?为的便是要利用她,拉拢芸贵妃?”

  瑞王妃道:“算你机灵!那位芸贵妃倒是和她爹爹上官麒生的一副面孔,天性跋扈。我若是贸然前去示好,她定然不会放在眼里,指不定还故意穿出些什么,好故意叫我难堪。她既然同这韩大娘子交好,咱们便从这韩大娘子开始着手。”

  婢女道:“还是娘娘思虑周全!“

  那瑞王妃又叹道:“只是没有想到,韩府的这两位倒也确实天真!那太傅府的婚事,何时轮到她们去算计。她们倒只瞧着人家私生子的身份。殊不知这位哥儿可不是我,人家的命好着呢!且不想想,他父亲薛太傅是何人?这满朝文武何人能不给他老人家几分面子。就连官家、太后对这位哥儿都另眼相待。他即是太傅的独子,又有官家和太后的恩宠。他们韩府倒好,一个嫡女瞧不上人家,一个庶女却又痴心妄想。”

  。。。。。。

  接下来的对话,无非是后宅女人们的斗心之言,楼上那位白衣公子看着似乎并不起兴致,便起了身进了屋内。

  雅间内那位本瘫坐在黑漆嵌螺钿圈椅上悠闲啃着手中果子的青衣少年,见白衣公子走来,立刻拘起来,老老实实起身,一口咽下手中的果子。“少主。”

  白衣公子一言不发,那青衣少年到好似早已习惯了他的这般冷峻,贴上前来,嬉皮笑脸的试探道:“少主,逆风信札里到底同您说了什么呀?为了他的这封信,咱们连日倍日并行,一路鞍马劳顿,这才好不容易赶了回来。他倒是没了影子。咱们千里迢迢赶回来,难道为的就是在此处喝茶发呆,听那些妇人的墙角?”

  白衣公子似乎并不打算回应,白色纱幔下,他冷峻的脸上,眉角微皱。此番,他以梅公子的身份前往蜀州,明着是作为德善堂的老板,他去视察蜀州铺子。实则为的是专程前往昆仑山隐仙派,拜访隐仙派掌门雁飞鸿。谁知却恰好碰上那雁飞鸿外出游历,几番周折才打听到雁飞鸿现如今可能在南宁,他便又匆匆赶到南宁。也便是这时,逆风的信来了。

  十个字:黑欲诛夏满门为礼。

  黑煞帮要诛杀夏氏满门,以此为礼?

  逆风此言何意?夏氏,哪个夏氏?礼物,什么礼物?黑煞帮本就做的杀人的买卖,要杀夏氏,又同他何干?

  此中定然,有何不妥!逆风知道自己要找雁飞鸿的缘由目的,却在此刻送来这样的消息,此事定然同他有密不可分的联系。他思来想去,突然想到一日自己酒后戏言,都说青云大街芙蓉阁,被称之宁国小朝堂,殊不知芙蓉阁在宁国究竟有多少间这样的小朝堂、小江湖。只可惜这夏家历代家主,从来都是没有野心的,不然加以利用何愁不能掌控天下。

  他立刻问竹,可曾将此言告知黑煞帮帮主,他的舅父。竹不敢欺瞒,只说少主若是有此意,也是未尝不可的。他心一沉,终于明白逆风之意。

  舅舅要灭夏家满门,为的是将芙蓉阁作为礼物送给他!

  荒唐!着实荒唐!他知道,无论舅舅有如何天衣无缝的计划,他都要阻止。且不说,那夏家数百年来有皇家庇佑,这背后干系甚广!但凭他一句酒后戏言,便要夏家满门陪葬。他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当机立断,放弃寻找雁飞鸿,马不停蹄赶回洛宁。他不在,逆风如何能拦得住黑煞帮的帮主!

  天下武林,八门八派,一宫一阁!其中以百里门门主百里啸海的无影剑法为首,独步武林。倘若这世间要有一人,同那百里门主过百招而不分上下者,便唯有鬼煞帮的鬼帮主。可见其武功之深不可测!

  他赶回洛宁城,虽不见逆风踪迹。却见芙蓉阁喧闹繁华如故,便也安心许多。倘若夏家出事,这芙蓉阁定然是最受波折之处!他放出消息寻逆风,在此暂做歇息。

  竹见他不理会自己,便故意笑道:“少主听人墙角,听到了自己身上,可有何感呀?”

  那白色浅露下的那张俊脸,终于有了一丝熟悉的微意。那笑容不正是洛宁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那位纨绔世家公子哥!当朝太傅独子薛皓轩,薛大少爷!方才那位韩大娘子口中“骄奢淫逸的混世魔王”!

  “怎么办,我的名声似乎还不够狼藉,总有姑娘思慕于我。”

  德善堂的梅公子素来神秘,不过区区几年光景便将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药庄做到了宁国首屈一指的医药行。他头戴浅露,白衣翩翩。英姿挺拔,宛若天神。若不是他此刻的言词,谁能想到名扬四海的宁国大善人、梅公子,竟然是别人口中“骄奢淫逸的混世魔王”!

  一人破门而入,“你终于回来了!”那人进屋后,也不关门,自顾坐在梅公子对面,一面斟茶自饮,一面抱怨着:“梅大老板,合着你家开医馆药行只是为了日行一善?并不是为了敛财!那你当初又何必劳师动众诓骗我来替你做这个账房大掌柜!”

  竹关上门,无奈道:“陌神医,当初我家少主重金邀您来德善堂本就是做德善堂的首席郎中。可是您自个非要死皮赖脸提出的以掌管德善堂钥匙为条件。现在又来埋怨我家少主,陌大神医,您好有道理呀!”

  来人正是传言能枯骨生日的神医陌阡,这位陌神医医术卓然,性子却尤为古怪。以他这般医术了得之人,竟却视财如命。“你也说我是你家少主是重金聘请而来。我这个人除了医术高明些,也没有其他长处。若一定要说出一二,那大约也就是知恩图报吧!既然梅大老板对我重金礼遇,我自然也要对他有所反馈。我如此艰辛替他掌管账房钥匙,还不是为了他吗?难不成我守着那些银子,银子就能自动变成我都不是!”

  自那陌神医入内后,那白衣公子淡然的连眼皮子都未动半点。他猜想,大约是竹为了给逆风留下信息,潜人回德善堂说了他回洛宁的事情。这位陌神医才这么快找上门来。

  他抿下口中茶,轻描淡写道:“可是账房短了银两?回头叫孟叔给先生送去便是。”

  陌神医瞪大了眼睛:“又送银子!”

  “嗯。”白衣公子淡淡应了声。

  陌神医细细想了片刻,突然生气道:“这些年,回回德善堂账目上的银两捉襟见肘,你便派人送银两!梅大公子,你可知我掌管德善堂账房钥匙以来,德善堂竟然年年入不敷出!你说,这般情景至我于何地呀!我压力很大呀!”

  白衣公子闻言,丝毫没有一点紧张德善堂生意的意思,只淡淡道了一句:“陌神医不必在意,我并不怪你。”

  “噗呲!”一声,陌神医口中的茶如数朝着对面的白衣公子喷出,他突然大笑起来,仿佛是听见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他一面笑着一面又再次确认着:“你。。。。。。你方才说什么?”

  陌神医口中茶水喷来的时候,那一瞬间,竹如同弓上箭一般闪电般速度出现在那位梅公子身边,手中不知何时拿到的一个空盘,将那些茶水尽数挡下,一滴也未沾到白衣公子的脸。白衣公子纹丝不动,淡淡笑道:“我对陌神医素来只有感谢,并无责备。”

  陌神医收起笑容,起身理了理衣裳,他清了清嗓子,一脸孤傲道“我觉得梅公子似乎有些误解。以着我陌阡神医的名号,德善堂如今在宁国药材、医馆行是和地位,想必也不需要我再次重申了。”

  白衣公子似乎并不苟同,道:“哦?我以为,德善堂名满天下,那是因为有我这个心系天下苍生,慈悲为怀的东家。”

  陌神医愣了一下,方才毫不留情道:“定时梅公子想多了,若是没有我这个神医在,天下人谁能识得德善堂,天下人不识德善堂,梅公子哪能赚个盆满钵满!梅公子没有银子,又如何来得这个天下第一善人的美誉。”

  白衣公子道:“我记得,陌神医方才似乎还在同我讲入不敷出的事情。”

  陌神医道:“对!可是梅公子难道就没有想过,为何德善堂年年入不敷出!”

  “噢?为何。”白色浅露下,却明明是一张不在乎的脸。

  “可并不是因为经营不善!德善堂年年入不敷出的罪魁祸首便你梅大公子!你太执着乐善好施这样的虚名!咱们就说说,今年北方的那几场祸事,你已经将上半年德善堂全部收益都捐赠了出去!”陌神医从怀中掏出一把金色的钥匙,“现如今,这库房里头也拿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了。我还管着这把钥匙作何?拿去便是。”

  竹见那陌神医瞧着着实生气,刚想开口缓和却见自己少主又道:“陌神医莫要动气。钱财乃身外之物,你是堂堂神医,岂能为这些俗物烦恼,不管这库房也好,你本来就喜欢清静,也是难为你了。”

  竹见如此,赶紧又替自家少主补充道:“陌神医,我家少主的意思是他也并不着赚银子,您毋需给自己这些压力。”

  陌神医冷声道:“不赚银子?那我留这破钥匙作何!”

  竹循循善诱:“您贵为神医,好好专研医术多少。”

  陌神傲娇道:“我听小竹的意思,但是觉得我担不起这神医的名号?还是你觉得,这天底下还有谁的医术比我高明。”

  竹只觉得头皮发麻,他一介魅族何曾怕过什么,唯独是对这位陌神医。竹是出了名的贪吃,而陌阡恰好在他一只手指头能数得完的兴趣中,就有一项研究物物相克。只要他陌阡想,就有几万种方式让他的身体出各种状况,即便他是个魅族,也抵不过这样的威胁。他缓声嘀咕:“您二位,我可一个都惹不起。做东家的不缺银子,只要名声。做郎中的,不给人治病却只想守着不是自己的银子。”管不了,他真管不了!

  最后陌神医留下一句:“看你今日这幅样子,想必是没有求到隐仙派气功。也不知你还能不能活到三十,也罢了。我替你约了太州黄氏药行的黄老板,你若是不能将此单生意以市价的十倍做成,我倒是要考虑考虑还要不要给你管这把钥匙。”言下之意,此单若是不成,他陌大神医便要离开德善堂。

  竹的红魅中闪着异样的光:“陌神医这是要铁了心离开德善堂?”若真如此,他定要杀之后快。他只知,这样的人若不能为少主所用,日后定然会成为阻碍。

  白衣公子微微一笑,“你怎么会这么想。”

  竹道:“那黄老板也曾和我打过几次交道的,他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做比市价高出十倍的生意?他又不是个傻子!”

  白衣公子闻了闻手中茶香,淡淡哼出一句:“只要是那位黄老板,此事倒也不难。陌神医此番倒是放水的有些厉害。”

  竹挠了挠脑袋,他并不知少主此言何意。他只知陌神医与自己少主常常相爱想杀。竹拿着陌神医留下的钥匙,疑惑道:“我听说瑞王府一早便派人来请陌神医去,可他又为何先来见少主。”竹灵机一动,想到少主方才说黄老板此事是陌神医放水之言,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陌神医来找少主理论德善堂财务状况是假,他其实就是关心少主的身子。毕竟少主是他的财神呀!”嗯,也只能这般解释了,这个陌神医,果然难改嗜钱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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