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阿谷（九）
“我们……竟然曾经是一对恋人……”
阿谷双眼死死的盯着风伏眠，眼睛里不知是因为震惊还是愤怒而染上了血丝。
“为什么你要装作不认识我？为什么我们会分开？我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
她身子前倾，专注的读着风伏眠心中所想，生怕一走神就错过了他想到的什么内容。
风伏眠看着这双既熟悉又陌生的眼睛，愧疚感越来越浓，心越来越乱，他都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了。
见那双眸子渐渐染上了雾气，他猛地闭上双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又缓缓的呼出，重重的说了一句。
“够了。”
阿谷这才跌坐回去，收了探心诀，胸口剧烈起伏着。屋中只有他们二人，两人都沉默不语，各怀心事。
良久，风伏眠早已冷静下来，还是他先开了口。
“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都告诉你。”
阿谷抬眸看着风伏眠，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和万人敬仰的智者扯上关系，而刚刚那些碎片式的回忆，似乎又那么甜蜜美好，缠绵悱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何时曾在一起？在一起多久？又为何会分开？”
“一千五百年前我们相识相爱，在一起三生三世。”风伏眠顿了顿，又开口说，“后来我倦了，就抛弃了你。”
“倦了……就……这么简单？我刚刚看到的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
“你若不信，就自己看。”
风伏眠闭上眼睛，阿谷明白了他的意思，又探入了他的脑中。
她看到了自己与风伏眠初遇的情景，看到了自己与他互表心意的情景，看到了他们一起私奔的情景，还看到了他们在外漂泊的情景，而最后的画面，却停在了一个房间中。
这是一个破破烂烂的小房间，房中的床上还躺着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老妇人，瘦骨如柴，十分病态。
风伏眠站在床边，冷冷的说着说：“阿谷，下一世忘了我吧，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我们就这样结束吧。”
床上那女子口中模糊不清的问着：“为什么……为什么……”
风伏眠也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我爱上别人了。”
说罢，风伏眠转身就走，而阿谷则拼劲全身的力气想要起身留住他，可她根本站不起来，直接跌下了床，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可就算这样，风伏眠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趴在地上的阿谷奋力抬起胳膊，想要抓住他最后一片衣角，可房内早已空空如也，只剩了她一人。
她气若游丝的吐出最后一句“伏眠”时，那心痛又不甘的眼神便失去了生的神采，空中的手也重重砸到了地上。
阿谷的时间到了，她就睁着眼睛躺在这冰冷的地面上，离开了人世间。
……
阿谷用探心诀看到这些，明明是一段陌生的经历，可她却如同亲身经历了一般，心痛的无法呼吸，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那后来呢，我后来怎么样了……为什么会忘记这一切？”
“具体我不清楚，但我听说，你带着记忆又度过了两世，后因寻我无果，便改名为不寻，想让自己永远遗忘这些事。可我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执拗。”
“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哈，竟然是这样……”
听到这些的阿谷，笑声伴随着眼泪一起涌了出来，她觉得自己好傻，好丢人，她再次抬眼看着风伏眠，委屈的说道。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凡是不记得的，都是不重要的’，在你心里，这些事都是不值一提的么？”
“你都看到了，当初是我带你离开的无启城，又是我结束了这段感情。这不过是我人生中的一个小小插曲，无关痛痒，我一生经历之事千千万，这又有什么重要的。”
“哈哈……无关痛痒，好一个无关痛痒，我用几生几世寻找的东西，原来在你心里什么都不是……”
阿谷跪在地上默默流着眼泪的，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泪水不停的淌下来……淌下来……
风伏眠心中心疼不已，却又面无表情，他只能看着她，静静的看着她。
这时，外面传来了声音。
“智者，倚帝山邹氏求见。”
阿谷这才吸了吸鼻子，抬手擦干了眼泪，抬头，用一种冰冷的目光看着风伏眠，说道：
“智者，您说的对，是我太固执了，去纠结那些没有意义的回忆，往后的日子，我会忘记那个负心汉，开始自己的生活，多谢智者指点，受教了。”
说完，转身离去。
几日以后，教水再次回升，阿谷就离开了教山，再未回过头。
……
攻离听到这里，有些疑惑。
“智者，阿谷她看到的那些……是怎么回事？”
“是我心中所想，却非事实。”
“这样……也可以？”这让攻离大跌眼镜。
风伏眠笑笑，说：“探心诀只是探出一个人的心中所想而已，并非都是事实，若我知道你在探我的心，我便可以控住我的想法，让你看到我想让你看的。”
“原来如此……那您为何要骗她？为什么不同她说实话，告诉她你也找了她很久？”
风伏眠叹了一口气。
“是我负了她，这无可厚非，无论说什么也无法弥补当时因我的懦弱而给她带来的伤害。我想，阿谷如此念念不忘，可能就是想要一个答案吧，一个我为何要离开的答案。”
“所以，这个答案，是我思来想去对她最好的回应，让她彻底忘记这一切，不带一丝眷恋，重新开始她的生活，而我……我不值得被她记住。”
“况且，三十年前，我一千八百六十七岁，我们白身族人的寿命最长也只能活到两千岁，再过一百多年，我就该去了，这样她恨极了我，就不会在我死的时候感到难过了。”
说这话的时候，风伏眠的脸上竟浮起了一丝笑意。
“智者竟将死说的如此轻松。”
“哈哈哈哈，这人世间的风景我都已看过，想见的都见了，想做的也都做了，死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虽说生死不单单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但我的父母早已逝去，膝下也无儿女，这一世到现在也只剩下了孤身一人，人生了无牵挂，余生只剩归途。
见到阿谷之后，我本以为此生已经没有遗憾了，可谁能想到，我最后的心愿却落空了。”
“是什么愿望？”
风伏眠看向自己身旁的那颗树，轻轻的开口。
“我只想……死在阿谷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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