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梦魇与心罪

　　近在眼前的山崖明显看着比之前的山崖更高更宽，凤凰却丝毫没有迟疑地往前冲着，黑炎拉住他的脑袋也一点用都没有，他们马上就要撞上去了。

　　山茶抱住枯寒，她泪眼模糊地看着前方，嘴里不停地呼喊着枯寒的名字，然而也没有什么用。

　　枯寒和他身边倒在凤凰背上的紫海一样，还在苦苦挣扎着，邀蝶看看这边，又扭头看看黑炎那边，一下子也慌了神，不知道她到底该去顾哪一边，紫海身边，涤烦也在不停地朝着他低吼。

　　那一刻凤凰的背上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邀蝶，快来帮我！”

　　黑炎回头看了一眼枯寒他们，他已经顾不上他们的痛苦，眼前这座山崖他从头看到了尾，它和之前的那座山崖真的一点都不一样。

　　凤凰这样直接冲过去一定没有好结果，他必须要先阻止他，邀蝶看了一眼黑炎，他的脸上因为拉扯不死鸟凤凰已经涨得通红，她赶紧冲到了他的身边，和他一起死死地拉住不死鸟凤凰。

　　紫海挣扎中睁开眼看了一下前方，前方高耸的山崖也是全白的，四周清冷的雪无声地飘落着，但他似乎听见了轻轻飘落的飞雪里的絮语。

　　他们窃窃私语着，像是在跟他说什么，他猛一摇头后突然歪倒在一侧，枯寒眼看着也要跟着歪倒了，他身上那个全白青丝小茧嗖地一下飘了出来，将他死死地拉住了。

　　而对面的紫海已经重重地歪倒，仿佛一瞬间他便从不死鸟凤凰的背上跌落下去，涤烦低吼一声，跟着也跳了下去，山茶惊恐地朝着黑炎喊了一句，“黑炎，凤凰！他……他们掉下去了！”

　　这时被全白的青丝小茧完全拉住的枯寒，已经慢慢地歪倒在山茶身边，他扭动了一下后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陌生的眼睛，山茶看着他有些意外，“枯寒？是你吗？”

　　黑炎已经没有心思理会他身后的事了，他和邀蝶还在努力阻止着凤凰，山茶伸手拉了一下枯寒的衣袖，“枯寒？”

　　枯寒看向紫海掉落的地方，他眼神默然，内心也像是结冰的世界一般清冷。

　　刚才他和紫海行为相连的瞬间，他突然看见了一些让他不能接受的事。

　　那些事似乎关于冰地，关于他的族人，他此刻的眼神冷漠地就像冰地里的风雪，而后发生的一切，他自己似乎也还没做好接受的准备。

　　是他扯断了与紫海的联系，是他让他从这里跌落下去，只是他没有来得及阻止恩人的那只狼。

　　他的脸上现出复杂的表情，刚才他脑海里出现的事太让他震惊，他似乎已经忘了去判断是非就做了残忍的事，他突然埋下头，像是低泣一般地呜呜起来。

　　山茶见状害怕极了，她再次伸手拉住了枯寒，“枯寒，你怎么了？”

　　枯寒低泣了一会儿后缓缓地抬起了头，“是我把他弄下去的，是我……可是……可那只狼……”

　　“啊——”

　　黑炎和邀蝶不约而同地喊了一句，山茶和枯寒立马扭头看向了前方！

　　那座近在咫尺的山崖突然间像是消失了一般，他们瞬间没入了大雾里。

　　那雾大的已经让他们看不见彼此了。

　　“枯寒？”

　　山茶伸手摸向她的四周，试探了几次后，她终于摸到了一双有些冰凉的手，那双手在触碰到她的手后立马也握了起来，“我在这呢，山茶别怕！黑炎，邀蝶，你们还好吗？”

　　枯寒的声音瞬间回到了平时的淡然，而山茶耳边也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我没事，邀蝶姐姐，你呢？”

　　“嗯！”

　　迷雾里，邀蝶简单地应了句，这下所有人都放下了悬着的心，黑炎拍拍不死鸟凤凰，“凤凰，你呢？这雾太大了，你还能看见前面吗？”

　　“能，我看见我们的前面有棵大树，你们放心吧！”

　　“你小子刚才怎么不回应，你到底在干嘛？”

　　“刚才？什么时候，我们不是才到这没多久吗？”

　　黑炎啪地打了一下凤凰，凤凰啊呜一声，黑炎立马开始说道起刚才他和邀蝶的辛苦，凤凰倒是一言不发，一直听到他说完，“你是不是没脸了，怎么不说话了？”

　　黑炎没好气地说落着凤凰，凤凰也确实像是自责似的一直不言不语，他大概也没有想到，他一直警惕的那些异虫还是悄悄地袭击了他，他完全不知道黑炎说的那些事，他有些愧疚，也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解释，也就不想无谓地解释了。

　　“好了，黑炎，没事就好了，你不要一直喋喋不休了，凤凰也挺累的，它可是一直驮着我们呢！凤凰，前面那棵树远吗？不远的话，我们可以下来走过去的！”

　　枯寒没有再提及跌落下去的人，其他人似乎也没在意，凤凰仔细地确认了一下雾霭里的那棵树，“不远了，应该就快到了，下面我看不清楚，我们还是飞过去安全些！”

　　“绝主，刚才……刚才从那只飞兽背上掉下了一个人，他……他是海蜃的那个少年，掉下来的还有……还有他的那只狼……”

　　“你说什么？”

　　飞雪绝主在这里感知到了所有人，却独独没有注意到紫海的存在，她震惊的看向了晴雪，“你说的是真的，他现在在哪？他怎么也来这里了？”

　　“这……我明明看着他离开去了森山的，森山到这里应该是不可能的……他现在就在隔壁的房间，族人接住他们送到了这里……不过他好像很痛苦，一直捂着自己的头……绝主，您……您要不要亲自去看看？”

　　飞雪绝主突然意识到她低估了那个少年现在的力量，他的身上还有一股力量呢！

　　“不了，我们先处理正事吧。他……我们等这边的事处理好了再说，你叫族人好好看着他，另外那个样貌奇异的少女和那个海蜃的老头也带出来吧！”

　　“是！”

　　外面突然变得嘈杂，环月仰头看着透出一缕微光的地方，她看了好久后低头看向了海父，“海父，外面是不是有人来了，我怎么觉得听见了熟悉的声音，这里难道也有狼吗？”

　　海父抬眼看了一下，之后便低下了头，但他还是悠悠地回了句，“热闹永远都是别人的，只能看到热闹的人真可悲！”

　　环月突然不明白这海父是受了什么刺激，不就是忘白是海蜃幽冥吗？他至于这样看待自己和世界吗？

　　“海父，您怎么了？忘白有什么秘密吗？你怎么突然像个被掐灭火源的蜡烛似的，你不是承诺你们少主一定要完成重托吗？”

　　海父看向环月，他的眼神淡漠，“你不懂！”

　　环月本想反驳一句，可她还没来得及，眼前突然变亮了。

　　她和海父又被看不见的手拖着离开了刚才置身的黑暗，环月本能地捂住了眼睛，海父却还低着头。

　　“你们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很久后，环月终于适应了光亮的世界，她抬头看向说话的人，她正是摄魄绝的绝主飞雪，她看了一眼低垂着头的海父，眼神很快定在了环月身上。

　　“你们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何要让你们待在那片黑暗里，为何这么快又把你们带出来？刚才我突然察觉到一些事情，确切地说是一些力量，也许你们可以帮到我们……”

　　“帮到你们，你在开什么玩笑？”

　　环月猜不透眼前的白发女子的想法，但她真的不想再耽搁一刻，更不想管什么摄魄绝青林谷的烂事。

　　“那黑暗在棵树的根部，它快死了，这也是为什么这里会一直飘雪的原因，它死了，我的族人就会饿死……你们带来的那只小萌物忘白它也会死……摄魄绝的族人与这棵树生命相惜，没有它我的族人会消失，海蜃幽冥也会消失，还有云空那里的隐者也会……”

　　环月已经渐渐听不见飞雪绝主后面说了什么，她楞楞地看向海父，她似乎一下子明白为什么海父会那么低落了。

　　“你要我们怎么帮你们？”

　　飞雪绝主见环月口气渐渐缓和下来，她吹了声口哨，环月眼前出现了忘白，它似乎被什么提着似的，一瞬间它便落进了环月的怀里，海父抬头看向了忘白。

　　“它怎么了？”

　　“只是睡着了，谢谢你们！可是我还要把你们送回到刚才的黑暗里，因为只有那里有这棵大树的生机之门……”

　　说着环月和海父，还有环月怀里的忘白已经又被推进了黑暗里。

　　“哎？”

　　环月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她怀里睡着的忘白在黑暗里周身突然散发出耀眼的光，环月惊讶地看向了海父，“海父，这是怎么回事？”

　　海父终于仰起了头，他望着发光的忘白，嘴里喃喃道，“它出现的时候就是这样，怎么这么快就要……就要……”

　　“就要怎么了？”

　　环月连忙抱着忘白冲到了海父身边。

　　“就要回归本体了……”

　　环月似乎听明白海父的意思了，忘白这通体的白色和那棵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究竟是怎么回事，海父却不愿再多说一句。

　　“海父，你抱抱忘白吧！”

　　环月把怀里还在睡的忘白递给了海父，海父没有拒绝接了过去。

　　环月仰头看了看透出一缕微光的地方，用手遮住了眼睛。

　　嗷呜—

　　涤烦跳下去的一瞬间被看不见的手接住了，它望着同样被接住的紫海不停地吼叫着。

　　很快他们被送到了一个地方，它看见一个清冷面容的人走来看了一眼紫海，又看着她急匆匆离开，之后那里便只剩下它和紫海了。

　　涤烦仰着头又低吼了一声，四周却依旧没有人再出现！

　　“忘白？不……不，不要！”

　　紫海似乎做了噩梦，他惊呼中喊着好多人的名字，其中最多的便是娘亲，忘白……

　　“忘白！”

　　紫海一下子坐了起来，他楞楞地看向自己的双手，低垂的眼眸让人看不见他此刻的情绪。

　　涤烦立马冲到了他的跟前，不停地朝着他呜呜地叫，紫海伸手拍了拍它，“涤烦，我想起过去了！”

　　紫海在与枯寒行为相连时，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他曾在冰地做的事，不过那其实对他来说没什么，可是他脑海里不停地出现小时候的画面，那画面里的小男孩和黑色的身影让他难以释怀，还有忘白。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会一直看见从未谋面的娘亲和被她抱在怀里的忘白。

　　海父曾经的所见没错，忘白是个特别的海兽。

　　当年紫海的母亲朝歌离开海蜃之前，总是会丢下紫海，一个人前往海蜃幽暗地底，不知道去做什么。

　　海父，他因为奉命看护少主和主母，一直暗中跟着朝歌。

　　就是在那里，他看见了在弥漫的黑暗里独自发光的忘白。

　　起初，他一直以为忘白是主母从别处召唤来的，直到他和环月到了摄魄绝，被丢进黑暗，他才明白曾经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紫海脑海里出现的画面，实际上却是他在海岸边再也看不见那对母子后发生的事。

　　在哪里，紫海曾见过一个人，那人指着忘白告诉了他一些隐藏在海蜃幽暗地底的秘密，还告诉了他一些关于他娘亲的事。

　　而海蜃幽冥正是他借助忘白的力量召唤出来的，只是他想再知道一些事情时，那个身影就再也没出现过。

　　后来他略长大了些，又出现一个人，她似乎也知道一些事情，于是有些事情就发生了。

　　“涤烦，这里是……？”

　　紫海一挣扎，他突然想起了那个洞穴，“这里是摄魄绝，不，我不该来这里……”

　　远处的大树越来越近，凤凰也已经越来越疲惫。

　　“凤凰，你还行吗？要不你放我们下来吧！”

　　黑炎终于开始心疼凤凰了，凤凰却摇摇硕大的脑袋。

　　只是他真的太逞强了，在靠近那棵大树的前一刻，他瞬间往下坠去。

　　“凤凰，凤凰！”

　　啊——所有人都惊呼起来！

　　啊！

　　很快所有人和凤凰一起重重地砸落到了那棵树上。

　　“贵客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飞雪绝主已经站在了那棵大树下，晴雪跑去扶起了瞬间化身成人的凤凰，其他人也陆续从那棵大树上跳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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