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日子转眼儿就入了冬，京城下了一场大雪。

　　辰哥儿已经六个月了。已经会认人了，王荷有时回王家去看他，他还会冲自己笑笑，小脸蛋儿红扑扑的，煞是可爱。而王岭如今也越来越有身为人父的样子。越发沉稳了。

　　京城这几个月来也发生了不少事，五皇子顾玉珩，认祖归宗已有三年，虽然文德帝已经认同了他的身份，然而朝臣百官却是表示质疑，五皇子虽然与先皇后长相相似，但这世上长得相似的人多了去了，凭什么认定顾玉珩就是当年走失的五皇子。

　　文德帝虽然力压朝臣，给了他皇子的身份，不过却并没有给顾玉珩封王，按说皇子一旦成年，就要封王出宫，在宫外另建府邸。

　　然而顾玉珩却并非如此，朝臣反对陛下赐予他封号，所以他的府邸只能被称为皇子府，而非王府。这不上不下的尴尬，也让顾玉珩沦为了皇室的笑柄。

　　好在顾玉珩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再加上他背后有罗家和宣平侯府的支持，那些人再过分，也不敢小瞧了他。

　　历时三年，顾玉珩这三年来，为人处世十分低调，行事也很有皇家风范，日久见人心，群臣的反对声终于小了许多，文德帝终于给了顾玉珩称号，顾玉珩被封为秦王。原先的皇子府牌匾也被换成了秦王府。

　　除了顾玉珩的事情，京城也有两桩喜事，肃亲王府的雅安郡主与陈阁老家的小儿子定了亲，婚期定在来年二月。

　　而平原侯府家的嫡女则由陛下亲自赐婚给了桓王，婚期定在来年三月。

　　王荷收到消息的时候，也只是抬了抬眼皮，也不觉得惊讶，以颜映秋的身份，什么人她嫁不得，嫁给桓王，成为天家儿媳，也不算委屈了她。

　　只是桓王乃是当今皇后所出，是文德帝的第三子。

　　一个是现皇后所出的嫡子，一个是先皇后所出的嫡子，桓王跟顾玉珩绝非一个阵营的，而如今桓王与颜映秋定了亲，平原侯府势力不可小觑，有平原侯这个助力在，只怕罗长安他们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王荷原本是不关心这些事情的，只是如今罗长安是她的丈夫，而顾玉珩也勉强算是她半个朋友，而且说不定王岭也牵扯其中，这些事情，她就不得不多关心一些了。

　　罗长安最近又忙碌了起来。

　　王荷总感觉他最近遇到了什么事情，她有心想要问一问罗长安，只是罗长安一直不肯告诉他，罗长安实际上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他认定了不该你知道的事情，就绝不会告诉你。

　　只是王荷不喜欢这种一无所知的感觉，她进门已经有了半年了，每日除了跟罗夫人一下唠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是帮着处理一些罗长安明面上的家产上的事情，真正关乎罗家核心的东西，她半点都没有接触到。

　　她知道罗长安不是不信任她，而是为了她好，可她也想告诉罗长安，她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脆弱，如今他们已经是夫妻了，是一体的，有什么事情，也该一起去面对才是，她还是希望无论是什么事情，罗长安都能告诉她，也许她能帮他出出主意。

　　这天王荷特地等到了罗长安回来一起用膳。王荷跟他说了徐成和江老五的事情。江老五还好，骨头比较软，王荷稍微吓唬了他一下，他就老老实实的，对王荷唯命是从了。

　　而徐成面上瞧着对她毕恭毕敬的，实则最是个心气儿高的。若是王荷没有几分真本事，还真压不住他，不过好在王荷也不是个全无本事的，几番周折下来。徐成对她也是心悦诚服了。

　　“徐成这人有几分真本事，我手底下的铺子在他手上，每年盈利都会翻几番，不过他这人有些执拗，要想让他听命与你，需得你也有真本事，懂商事才行。”

　　罗长安笑了笑，继续道，“不过要论这经商，他肯定是不如你的，要收服他，还不是早晚的事。”

　　听到罗长安夸自己，王荷扬了扬眉，“那是自然。”

　　罗长安见她这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不由得摇头失笑，过了一会儿，才又转头说起其他的事情，“……我这些天很忙，你也别等我太晚了。”有次回来，看到她在塌上睡着了，还是他抱她去床上睡的。

　　王荷想和罗长安说说朝堂的事，但要怎么说却很难。

　　罗长安坐到罗汉床上，端了杯清茶喝茶。他穿着件靛蓝色的直裰，眉眼温和，打眼望去，好像就是个寻常的少年，可就是这么个二十出头的少年，身上却背负了太多的责任和秘密。

　　王荷坐到他身边，给他沏了杯茶。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长安……”

　　“嗯，什么？”罗长安也没有抬头，继续看着手中的书。

　　王荷说：“你最近在忙什么？总是早出晚归的，要是有什么事烦心，也可以和我说说。”

　　罗长安笑了笑：“不过就是些朝廷的事，我和你说了又能如何，你也不懂，还惹得你也烦心。”觉得她想得太多了，罗长安就合上书，耐心地跟她说，“都没有什么难的，别担心。”

　　罗长安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他觉得甚至不适合她知道。他就不会告诉她。他觉得这对王荷来说是种保护，王荷却有些头疼。

　　王荷还是不死心，她说：“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这心里就总是惴惴不安的，总觉得会出什么事。你倒不如直接告诉我，也好让我安心些。”

　　罗长安笑着叹气，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摸了摸她的发说，“你放心吧，真的没什么事，没事就多去母亲那里走动，和几个嫂嫂、弟妹说话。你这小脑瓜自己胡思乱想的，可别把自己吓着了。知道吗？”

　　官场上的事太过复杂，他不想让王荷知道，他娶她进来，是想好好照顾她，保护她，而不是让她为了自己操心，这也是他当初答应王岭的承诺，外面那些勾心斗角，厮杀博弈，就交给他就好了。

　　王荷叹了口气，看来今日她是问不出来什么了，抓着他的袖子，轻轻地问他：“好吧，我不问你在做什么，我只问你，会有危险吗？”

　　不说就不说吧，大不了她自己查，她就不信她一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到。

　　罗长安挥手让丫头婆子都退下去，等人都下去了才走过去把她抱在怀里，“你放心，不管怎样，我都会护着你的。”

　　王荷摇头道，“我在府里好好的，哪里用的着你来保护，你只需照顾好你自己即可，平日出门多带些护卫。”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不过王荷条件反射的觉得很危险。

　　罗长安又将她抱紧了些，“我晓得的，你不用担心。”

　　王荷心里略微松了口气。

　　????他依旧抱着她，又拿起书继续看。

　　????王荷躺在罗长安怀里，她慢慢闭上眼，这样安静地休息片刻也好。

　　????罗长安看到她睡着了，动作就放轻了。看着她的睡颜许久，目不转睛。

　　等她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昨夜她竟然就在罗长安怀里睡着了，而且不知何时被罗长安抱到了床上，王荷转过头，身侧早已没有了罗长安的身影，王荷伸出手摸了摸外侧的被窝，还暖着呢，想来他刚出门不久。

　　王荷以前睡眠一向是浅的，稍微有一点动静她都会醒，后来嫁了人，这觉却是越来越沉了，有几次晚上她在塌上睡着了，还是罗长安把她抱回床上的，她竟然是一点儿也没察觉。

　　王荷叹了口气，看来还是她在罗家的日子过得太清闲了，现在竟然半点危机意识都没有了。

　　瞧着天色还早，王荷便先在自己院子里用了点早膳，才去给罗夫人请安。

　　临走前，又吩咐田婶儿出去找一趟黄掌柜，请他过府一叙。

　　王荷想过了，罗长安和王岭显然是不想让她掺和的，她要查这些事，就必定要避开他们两个。那么罗家的人和她自己身边得用的人都不能用，王荷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找黄掌柜办这事最靠谱。

　　等王荷请完安回来，黄掌柜已经在二门外候着了。

　　王荷让香儿将他请了进来。

　　黄掌柜向她行了礼，问道，“夫人找我来可是为了商讨组建商队之事？”

　　王荷摇了摇头，“组建商队之事牵连甚广，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成的，不用着急，我今儿找你来，是有另外一件事想要找你去办。”

　　“夫人请讲。”

　　王荷却是没有说话，而且挥了挥手，屋里的丫鬟婆子都退了下去，就连一直贴身跟着她的香儿和青儿也被她赶到了门外。

　　见四下无人，才说道，“我想让你帮我去查一查前皇后的事情。”王荷觉得要想知道罗长安他们到底在筹谋什么，还得从事情的起因查起，而这诸般事的起因，大概就得从前皇后，文德帝的原配皇后许皇后查起了。

　　自从知道顾玉珩的身世过后，王荷也留心过许皇后的事迹，只知道许皇后与文德帝自幼相识，当年文德帝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而许皇后却是护国大将军府的嫡女。

　　许皇后不顾家中阻拦，执意嫁给了文德帝，并且一心一意辅佐文德帝登上了皇位。

　　原本该是一段帝后佳话才是，只是却不知为何，文德帝登上皇位后不久，许皇后就因为谋害皇嗣被文德帝软禁在了骊山别宫。

　　没过几个月，护国大将军带着手下军队夜袭皇宫，意图谋反，幸亏当时的齐妃也就是现在的皇后娘家，承恩将军及时将护国大将军意图谋反的消息告知了陛下，皇宫早有准备，才让护国大将军的阴谋没有得逞，后来护国大将军兵败，被满门抄斩，只有当时远在骊山别宫，已经身怀六甲的许皇后幸免于难。

　　皇帝念在年少情意，本有意放许皇后一马，谁知许皇后得知了娘家的事情，伤心过度，引发了早产生下了顾玉珩。

　　再后来，许皇后生产过后的第五天，骊山别宫走水，据说当晚火势极大，等到火势扑灭，抢出来的只有许皇后的尸骨，却是不见小皇子的尸骨。

　　皇家守卫军，连续十日，不眠不休，将整个骊山别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小皇子的踪迹。

　　王荷初次听到这事的时候，也是颇为唏嘘，没想到顾玉珩还有这么坎坷的身世，这几日她却越想越不对劲。

　　当年皇家护卫军找不到顾玉珩的下落，是因为许皇后早就将他暗中托付给了顾罗两家，让他们暗中带着小皇子离开。

　　可是许家欲图谋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五皇子就算贵为中宫嫡子，朝臣也不会让这样一个皇子继承皇位。

　　一个注定无法继承大统的皇子，按说应该不会有人想要伤害他才是，许皇后又为何要冒死将他送走，顾罗两家为何又那般保护他。

　　再说了，宣平侯这人她是不知道的，但是她公公罗云德这人王荷却是有几分了解的，罗云德又怎么会为了一个根本无法继承大统的皇子，让整个罗家偏居在范阳府那么多年。

　　王荷越想越觉得有古怪。她隐隐约约觉得罗长安他们筹谋的事情，也许就与当年的许皇后和护国大将军府有关。

　　只是这毕竟关系到皇家隐秘，又已经时隔二十多年。查起来也并非易事。而她身在内宅，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也不甚方便。只得托付给黄掌柜。

　　黄掌柜听到王荷竟然想要查前皇后的事情，惊讶的半晌没有说出话。

　　过了好一会儿，才一脸为难的张了张口，“夫人，这前皇后的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怕是不太好查。”

　　王荷摆了摆手，“我知道不好查，也不用你大动干戈的去查，我并不想知道当年的细节，你只需要平日里帮我多留留心各处的小道消息，咱们铺子里的小厮平日去各个贵人府里送东西的时候也留心打探一二，总能知道一些当年的事情的。”

　　黄掌柜点了点头，如此倒也不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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