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年夜饭

　　过年猪一杀，王家就正式卷入了过年的准备活动中。

　　腌肉、做炒米糖，置办年货，忙碌个不停。

　　转眼就到了小年夜，这天傍晚，李氏指挥这王老头父子将平日里吃饭用的方桌搬到堂屋门口东侧墙壁前，那里早已经贴上了李氏一早买好的灶神像，灶神像前面摆着一个灰色的香炉，香炉里插着一把王老头刚刚点燃的香，此刻正香烟袅袅。

　　方桌放好，李氏将事先准备好的炸丸子、烀松肉、点心、果品等四只瓷碗一一摆放整齐，每只碗上再放一双筷子，还要摆上三个斟满酒的小酒盅。

　　李氏拿着早先买好的饴糖涂在灶王爷嘴的四周，边涂边说：“好话多说，不好话别说。”王荷不明白，偷偷问旁边的王岭“这是在干啥呢？”，王岭作为她的小夫子，很是尽责，小声给她解答，“这是用糖塞住灶王爷的嘴，让他别说坏话呢”，王荷这才明白过来，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祭拜灶王爷呢，没想到还有这么多规矩。

　　准备妥当，一家子跪在供桌前，王老头把一大卷烧纸点着，一边用木棍拨动烧纸，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大意是到一年到头了，一家老的少的都挺好的，请灶王爷到天爷爷那里给说得好着点，保佑一家老小新的一年都平平安安。

　　待那烧纸彻底化为灰烬，王老头领着众人郑重地磕三个头，这才起身拍拍膝盖上的尘土，再将方桌连供品一并搬回屋里去。

　　祭祀完毕，送走了灶神，到了腊月二十四，家家户户就要打扫房子。

　　吃过早饭，李氏头上就扎上了方巾，连嘴巴也是用东西遮住了的，只留下一双眼睛来，开始打扫屋子了，房梁上太高，李氏就用一根竹竿，上面捆上破布条，举着竹竿打扫，而王岭王荷两兄妹一个负责拿着帕子，把梁上打扫过的卧室，用帕子把脏东西逐一的擦干净，一个负责用笤帚扫地。另一边，王老头父子俩则拿着锄头和镰刀，将院子里墙角边生出的杂草除了个干净。

　　这些忙完就是磨豆腐，割年肉，洗刷打扫等一些杂事。

　　忙完这些，转眼儿就是腊月三十了，这天上午天气还是万里无云，谁知到了下午，刚贴完对联儿，天突然阴沉了下来，傍晚时候，就下起了鹅毛大雪。

　　天再暗些，年夜饭已经做好了，今儿是大年三十，饭桌上自然不可简便，往年家里穷，那是没有法子，今年可就不同了，李氏今儿一大早就起床忙活，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王家的饭桌上都有，折腾了满满一大桌子。

　　小桃馋的直流口水，忍不住伸手偷嘴，李氏见了一把把她捞进怀里，掏出手帕给她擦了擦嘴角，嘱咐道：“现在可不能吃，得等祭祖了，才能吃，知道吗？”

　　小桃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扁了扁嘴角，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终究没有哭出来，老老实实待在李氏的怀里。看着王老头跟王平安忙着准备祭祖的工作。

　　??只见王老头设案摆香，将王家列祖列宗的排位摆上桌，在香炉上点上几支香，又端出李氏一早就备好的饭菜祭祀祖宗。

　　忙活完这些，年夜饭才是真的开始了。

　　一家子围坐在八仙桌边，小桃已经迫不及待了，一听说可以吃饭了，立马爬上椅子，捧着她的小碗，一会儿要吃红烧鱼，一会儿要吃鸡翅，小桃李氏今日也不拘着她了，小桃指什么她就给她夹什么，直到小桃的小碗里冒出了一个小尖儿，装不下了才停下。

　　王平安平日里是个节俭惯了的人，这下看不下去了，“娘，您别给小桃夹那么多，她还小呢，吃不了那么多，您可别惯着她。”

　　李氏眉眼儿一挑，浑不在意的道：“今儿过年，一年就一次，不拘这些。”

　　小桃原本还有些紧张，听李氏一讲，立马奶声奶气的学舌，“对，不拘这些！”说完还将面前的小碗又往自己面前挪了挪，一脸警惕的望着王平安，生怕王平安抢了她的碗。

　　李氏笑的眼泪儿都快出来了，敲了敲小桃的小脑袋，说道，“这丫头还是个护食儿的。”

　　小桃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有些不明所以，一脸疑惑的看着桌上笑作一团的人，突然又好似想到了什么，又把面前的小碗往自己面前拢了拢。

　　她这一拢，桌边的几人又发出一阵暴笑，王荷笑的眼角都开始抽搐了，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小桃这么好玩儿。

　　李氏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意，拍了拍小桃的小屁股，“没有人要抢你的碗，赶紧吃吧。”

　　小桃这才稍稍放松，拿起她的小勺子，一边吃一边不时抬头警惕的看着她爹。

　　王平安被小桃盯得面上差点挂不住，也不说不让她夹菜的话了，倒了酒小口小口的抿着。

　　一顿年夜饭就这样过去了。

　　今儿年三十，还要守岁的，吃过了饭，一家人就围在炉子旁边烤着火，李氏在旁边做着针线活。王岭则拿了书在看，其他几人就显得有些无聊了。

　　王老头王炉子里添了块炭火，笑吟吟的望着李氏道：“今年这年夜饭是我跟你奶奶来杜鹃村之后最丰富的了，当年我跟你奶奶刚来杜鹃村的时候，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过第一个年的时候啊，还是我去后面的小山上，守了好几天，才逮到只兔子，就这样，那年的年夜饭，桌子上才算是有了一点荤腥。”

　　李氏听了却没有意料中的感动，停下了手上的活计，佯怒道：“提起这事儿我还生气呢，为了逮只兔子，守了好几天，那年冬天多冷啊，结果年还没过完，你就得了风寒，家里又请不起大夫，我只得去山上找了点草药熬了给你喝，幸好你喝了好过来了，不然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下去？”

　　王老头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一脸讪笑，他倒是忘了后面还有这一茬，原本只是想要活跃下气氛，没成想，还惹了李氏生气。

　　王荷默不作声，她知道王老头和李氏是逃难过来杜鹃村的，她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当年逃难的景象，但也听说当年他们原本是一大家子的人的，到了杜鹃村只剩下王老头一家三口，其中艰险可想而知，好不容易安定了下来，过得也是举步维艰，她爷爷奶奶这是吃了一辈子的苦啊。

　　这话题太沉重，一时之间，屋里又安静了下来，想到这是年三十晚上，王荷有心岔开话题，挽着李氏的手，“爷爷奶奶，哥哥最近学了千字文呢，让你背给你们听好不好？”

　　突然被点名的王岭放下书，清了清嗓子，开始背起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

　　李氏虽然听不懂，脸上笑容却是越来越开怀，安静的屋子又热闹了起来。

　　就这么吃吃喝喝，说说笑笑的，一直闹到后半夜，小桃年纪小，此时已经趴在李氏怀里呼呼大睡了，王荷跟王岭也困得眼皮直打架，李氏见了，忙支着他们回房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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