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纨绔们

　　　　晋军的勋贵们对于财货一向比较敏感，也许是见惯了城头变换大王旗的场面，对于地位和官职这些虚的头衔和职位认识比较清醒，却对于金银财货等有着异乎寻常的热爱和执着。也许在这个破世道，这些玩意是唯一能让人感到安心的东西。

　　唐明庄园的赚钱能力让人看得眼红，但是能够跟晋王府攀上关系的勋贵还是很有限的。

　　现在李继岌为李存瑰开了后门，于是自从开春后，隔三差五的，就会有一批勋贵子弟从晋阳城出来，然后投靠到唐明庄园之中。

　　不管李继岌接不接收，这些人来到之后，就赖着不走了。

　　晋王李存勖在外出征时，太原府的行政大事一般会落在太原知府孟知祥和太原主薄郭崇韬两人的手上。郭崇韬是出将出身，却转行做了文官，基本上没怎么上过战场，而孟知祥倒是能文能武，在年青时算是一员战将，现在也偏向于转职当了文臣。

　　孟知祥是晋王李克用的大女婿，也五代十国时期后蜀国的开国皇帝，不过只过了三个月的皇帝瘾就死了。李继岌的这位大姑父看上去相貌敦厚老实，外表如一老农，实则心思沉毅缜密，而且深受晋王李存勖的信赖。

　　在另一个历史上，兴教门之变，李嗣源被拥戴当了皇帝，此时拥据蜀地的孟知祥便也生出了割据自立之意。不断地挑衅李嗣源的底线，杀唐使，斩朝廷派去的官员，期望后唐明宗能够发兵讨伐他，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脱离后唐而自立。

　　谁知李嗣源耐心比他好，这些悖逆之事居然全都忍了。孟知祥也抹不下面子，只好名义上仍然是臣服于唐室，与后唐之间维持着藕断丝连的关系。好不容易老孟终于是把老李给耗死了，在李嗣源死后，孟知祥便迫不急待地当了皇帝。

　　结果，登基只过三月，他就也追随着老友李嗣源而去了。

　　在李继岌看来，孟知祥的个人野心并不大，他能作皇帝，也是恰逢其会，被命运推到了那个位置上，倒也算不上是什么大威胁。李存勖在当了皇帝后，急于收回各地节度使的权力，这才是导致兴教门之变的主要原因。

　　什么任用伶官奸佞啊，亲小人而远贤臣，聚敛财货，都是后世史家为了“正义”而强行找出来的理由。首先这个年代，就没什么贤臣，稍微正直一点的人都让朱温等这帮军阀们给杀光了。至于聚敛财货，你见五代时期哪个军阀是省油的灯？前面老朱搜刮得更狠，也没见惹出什么大乱子。

　　李存勖的问题就是急于求成，想收回各地节度使的军政大权，这算是触动了大多数武将们的利益，捅了个大马蜂窝，最后没能收场……

　　这年时代，由于人们普遍的寿命只有四十多岁，所以在做事情的时候，普遍缺乏耐心，显得急功近利……

　　没有办法，时不我待，有些事情不快点干完，人就真没啦。

　　古人做事，远不如后世人那般从容……

　　紧随李存瑰而来的是孟贻范、孟贻邕这哥俩，孟家的四个表兄弟名字很好理解，范、邕、矩、邺，就是出生的时候，孟知祥正在哪里打仗。孟贻范就是在范阳，也就是涿州；刚出生不久的孟贻邺是在邺城，也就是魏州……

　　在这俩货到了庄园之后，李继岌就知道是谁在背后给李克宁出主意了。

　　其后，李家宗室学堂除了启蒙班，似乎有从弘文馆搬到唐明山庄的趋势……

　　李继岌并不准备白养这些勋贵子弟，于是在庄园内修建了几排“舍馆”，内部装饰豪华，有吃有住，包吃包住，还提供……总之，想呆在这里要花钱！

　　反正这些家伙们家里都很有钱。

　　李继岌很清楚这些人家为何要这样做，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大家都是一个利益共同体里的人，在一个大锅里混饭吃，自然应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虽然自己对于与他们进行分享并没有多大兴趣。

　　尤其是在唐明庄园里层出不穷的新式工具，水利机械以及各种的铁器、呢布、水泥等新鲜事物，这些都是能够赚得大钱的商品，无不让人为之动心。

　　大人们还是喜欢将李继岌当做小孩看待，认为能从他身上占到不少便宜，李继岌也是尽量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态度……

　　最终谁会吃亏占便宜，现在确实还难说得很。

　　古代人是很难存住什么秘密的，因为他们特别喜欢跟人交流，而且还特别喜欢显摆。也许是因为需要分工合作，才能猎获到食物的原因。

　　可能是大多数人在上战场后都惧怕受伤的原因，李继岌所见过的大多数武将对于甲衣的喜爱是要超过武器的，当然，也可能是因为甲衣本身就比武器贵大约一倍多。李存瑰在庄园里的工匠指导下，终于是为自己量身打造了一副锁子甲。钢丝网是他自己亲手所编织的，看上去没有匠人们制作的均匀精致，但是却要细密了近一倍，那网眼别说是箭头了，似乎刚好能容一根铁钉穿过去。

　　材料都是这些人自己掏钱购买的，李继岌只是让铁匠铺给他们匀出了一台水锤，然后任由这帮纨绔们胡乱折腾。

　　唐明铁坊所制作的锁甲并不完全都是钢丝网，身体重要的防护部位还被缀串上了一些大小不一的锻制薄钢板。冷拔钢丝这种活并不是机械来完成的，而是用人工摇动一副如同辘辘似的卷筒，将穿过打好圆孔厚钢板的钢筋，一遍遍拉制而成。

　　关于制作锁甲，匠人们的水平比李继岌高得不是一星半点，他为整个制作工艺唯一的贡献就是“发明”了能轻易剪断大约2毫米粗细钢丝的“老虎钳”。

　　崛围山军营里的晋军制式锁甲重量只有16斤，而李存瑰整出来的这玩意足足重26斤。这厮在这件半身锁甲完成的第一时间，就将它套在了身上，然后出现在了“舍馆”的大堂里，顿时引来一群纨绔的羡慕声和惊叹声。

　　李存瑰得意扬扬地看了一眼李继韬，比划了一下胸膛对他说道：“拿根棍子，往这敲！”

　　李继韬这二货两眼发光，双手握着一根铁锨把，吐气开声，抡圆了就是一棍子狠狠地砸在李存瑰的胸口上。

　　呯！

　　李存瑰被砸得一个趔趄，然后咧着嘴哈哈大笑道：“看到没有，这玩意刀枪不入，又能够抵消掉棍子上大部分的力道，小爷我今后纵横沙场，如入无人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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