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

　　
司机频频透过后视镜观看两人。
不是他八卦，是此刻气氛实在是太诡异了。他的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脚还不受控制地啰啰嗦嗦。
乔鸥鸣揉揉太阳穴，实在是太累了。身子无力靠在座椅上，一手紧紧攥着女人的手，生怕一个不留神，女人就消失似的。他掏出一支烟来含在嘴里，眼角无意瞥过离思腿间干涸的鲜血，干干将香烟咬进嘴里。
从进车开始，离思就一直盯着乔鸥鸣的脸细看。
她不停将眼前的脸与脑海中的那张脸来回对比，无数次否定心头浮起的那个念头。
乔鸥鸣皱眉，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那双眼睛一直游离在他的脸上，想无视都难:“流产了?”
离思知道，只要他想知道，便什么都瞒不过他，便也不回答，只当默认。
乔鸥鸣满脸讽刺:“乔凌宴的?”半是肯定，本是询问的语气。
离思闭上眼，不再打量男人的脸，心中不好的念头一划而过，她极力将那股不安压制下去。
她不想自取其辱。
乔鸥鸣见她不回答，也不想继续刺激她。
转身望向窗外，车窗上倒映出女人一张惨白的脸，脸上大大小小的伤，有女人抓伤的，有男人打伤的，嘴巴被烫的起了几个水泡，嘴角裂开了几个伤口。他眸色一深，盯着车窗里女人裂开的嘴角，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是因为什么。女人的脖颈上遍布咬痕，青紫交错，难有一处完好，大腿膝盖处的伤口明显是摩擦成伤。
他手里紧紧攥着的手指，很明显能感受到手腕处被勒伤的痕迹。
不知怎的，他像是被烫着似的，飞快甩开女人的手。
他忽觉胸腔难受得紧，快要难以呼吸，打开车窗的手有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颤抖。
冷风扑面而来，将他心间那股来不及捕捉的情感吹散。
司机透过后视镜，隐约瞧见自家老板眼睛里布了一层薄雾。
再想细看时，眼内一片清明，什么也没有。
司机内心自嘲看错了，怎么会从自家老板眼里看到类似眼泪的东西。
绝不可能，他一定是看错了。
乔鸥鸣回过头，视线落在离思的脸上，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心底不知在期盼什么，他问:“离思，如果我没来，你会跟他走吗?”
离思想也没想便回答:“不会。”
乔鸥鸣心内莫名松了一口气，一颗心也落地。
乔鸥鸣继续问:“如果是乔凌宴呢?你会跟他走吗?”
这个问题，她不是没有想过。
只是，今天以前，也许她会毫不犹豫回答。
但现在，她给不出回答。
有个答案，她要去寻找。
她不会跟任何人走，至少在没有得到那个答案前。
离思面无表情，捕捉到了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紧张，她忽的笑了，越笑越开心，笑够了，她擦拭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学着乔鸥鸣的语气，语带嘲讽，几分轻蔑几分不屑:“你该不会喜欢上我了吧?”
你该不会喜欢上我了吧?
胸腔反复回荡着这句话，男人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个不停，脸红到耳根子，反驳的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离思的手缓缓拂过男人俊朗的五官，手指一路来到下巴，一手挑起他的下巴，她的眼角一挑，轻轻在他耳边诉说:“乔鸥鸣，喜欢上我，你就输了。”
乔鸥鸣怒了:“停车。”
司机急忙刹车，离思一个不稳，狠狠被重力砸在车窗上，头上撞出个大包。
离思一个人站在车门外，汽车扬长而去，临了，还让她吃了一嘴的灰。
漆黑的夜，离思一人立在路边，冷风呼呼刮进嘴里，冷得她的心肝脾肺肾都疼了。
不一会儿，一辆汽车倒回来，刺眼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
车上的乔鸥鸣含着一根烟，吩咐司机:“去，叫她上来。”
司机寻思着，老板这是舍不得，又拉不下来脸呢。
司机下车去请离思，哪想离思的小姐脾气上来，说什么也不上车。司机正为难际，乔鸥鸣从车上下来，对着她说：“闹够了没有。”
离思铁了心，要让他心里不舒服。
乔鸥鸣的目光越来越深，她刚流产，夜里的风这样大，这样吹下去，她八成是要落下病根的。
乔鸥鸣心中无奈，想要走，心里又舍不得她独身一人在这儿。
记得许多年以前，久得他都要忘记了。
那时她还是个小女孩模样，穿着破烂，饿得饥肠辘辘，两眼盯着他手里的食物发光。
记忆明明那样久远，他却清晰记得她那日所说的话。
她说:“我最讨厌这样的夜了，风大得就像在刮我耳刮子。我想家，我好想家人。”
那年，她躲在天桥下，期望着能躲着那又大又冷的狂风。
他冲到离思身前，扛起离思的身子，不顾她的挣扎，想要将她塞进车里。离思使劲扒拉着车门，死死拽着车门，就是不愿意进去。乔鸥鸣急红了眼:“别闹。”
离思闻言一愣，司机怀疑自己听错了，刚才那语气太温柔了，实在太不像老板了!
乔鸥鸣的手无处安放，脸上有些无措。
离思哇地一声痛声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指控着:“是谁将我赶下车的?你先将我丢下的，现在又来当好人...，呜呜呜....”
司机想安慰离思，哪知姑娘闭着眼睛哭得伤心。
乔鸥鸣内心叹了口气，脱下衣服盖在离思的身上，坐在离思的身边，静静陪着她。
许久，大哭一场的离思平静下来，她的眼睛红红的，因哭得太伤心，她打着气嗝。
乔鸥鸣对她说:“离思，放弃报仇吧。”
离思傻了，傻傻打了个气嗝:“你说什么?”
乔鸥鸣:“不要报仇了。”
他只问她一次，只要她说好，所有的恩怨都一笔勾销。从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再也不提。
不要报仇。
离思看向漫天繁星，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没法轻易结束了。
她当了他的棋子那么久，现在该他来当棋子，她来下棋了。
离思笑靥如花:“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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