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向死而生
杨师兄的脸上透着强烈的不解。
同样的一种表情，也曾经出现在黎洪的脸上。
可惜的是，当时情势太过紧迫，杨师兄的注意力也并未放在黎洪身上，所以错过了那无比至关重要的一刻。
问题在于，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呢？
杨师兄开始在脑中仔细回想他们五人伏杀洛川的一幕幕。
仿若时光回溯，每一幅画面都无比清晰地在杨师兄眼前闪过，从洛川的逃亡，两人的对话，到洛川暴起反杀黎洪，最后被四人联手挫骨扬灰。
一切都没有问题。
也不可能有问题。
于是杨师兄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难道今夜谢长京与红豆的无故失踪，只是一个巧合吗？
总觉得遗漏了什么……
杨师兄将时间线再往前回倒了一些，然后他重新看到了洛川在逃亡前的举动。
看到了洛川腰间的那个酒葫芦。
“当时洛川好像在那个葫芦里面抓了一把灵药服下，这便是他能够爆发出超过降星八重实力的原因吗？”
杨师兄喃喃自语了一声，然后终于注意到了一处小细节，于是他猛地瞪大了双眼。
因为他分明看到，洛川在来的时候，除了腰间有一把枫火剑之外，背上还背了一把通体黝黑的长剑。
可是等洛川展开逃亡的时候，那把黑色长剑却消失了！
这一细节看似并没有太多的意义，因为在洛川逃亡之前曾不小心摔了一跤，他腰间的那个酒葫芦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摔落在原地的，使他并没能带着与之一起逃亡，同理，那把黑色的长剑也很有可能是在同一时间被遗失在了地上。
但不知道为什么，杨师兄却下意识地觉得此事可能大有文章！
洛川真的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吗？
如果不是，那么他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杨师兄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静心中的不安，随即转过身，干脆利落地离开了百草堂，向着中峰急速折返。
片刻之后，他再次回到了一开始众人伏击洛川的地点。
洛川就是在这里摔倒的。
也是在这里察觉到了众人的杀意，开始逃亡的。
杨师兄看着身前一片凹陷下去的雪层，一颗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因为他没有看到那把应该非常醒目的黑色长剑，也没有看到洛川掉落在地上的酒葫芦。
这两件东西就像谢长京与红豆一样，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就像是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一时间，杨师兄突然觉得身体有些冷，自然不是因为身边呼啸不止的寒风，也不是因为头顶还在淅淅沥沥下着的冬雨，而是因为他嗅出了一种圈套的味道。
偌大一个凌剑宗，唯洗星境可任核心弟子。
以凌剑宗底蕴的深厚程度，现如今培养起来的核心弟子虽然不多，但也绝对不少。
几位大人物之所以会选定杨师兄五人来执行刺杀洛川这般重要的任务，自然说明几人各有出众之处。
而在五个人里面，杨师兄之所以能成为领队，让其他人心服口服，除开他的修为是五人之最以外，最重要的一点在于，杨师兄的心智极深。
于新年夜伏杀洛川的计划是由他所提出的。
拉黎洪入伙也是他所决定的。
甚至在杀死洛川之后该如何善后也是他亲手制定的。
因此几乎是在刹那间，杨师兄就知道，这次的刺杀任务必定是出了极大的纰漏。
他想不到到底是哪一环出了问题，也暂时弄不明白洛川在逃亡之前的那次摔倒究竟藏着什么样的深意。
但这并不妨碍杨师兄做出自己的判断。
事情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
那么，现在是应该立刻提醒其他三位同伴，还是应该禀报藏在幕后的那几个大人物？
杨师兄两个都没有选择。
他轻轻握紧了双拳，然后转过身，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凌剑宗的山门而去了。
……
同一时间，在凌剑宗一座无比幽深且尊贵的洞府中，无故失踪的谢长京正背着双手，有些急躁地在场中来回踱步。
红豆骑在大白身上，摸着大白那毛茸茸的耳朵，低声道：“谢师兄你就别再走啦，看得我头晕晕的。”
谢长京长叹了一声，满目焦急地找了张椅子坐下，连连道：“丫头，你说师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红豆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才出事了呢，少爷可是好好的。”
谢长京急道：“你怎么知道？这都过去多少时间了，师兄怎么还没回来！”
红豆撇着嘴：“我就是知道。”
谢长京愁眉苦脸地坐了一会儿，随即猛地一锤大腿，说道：“不行，我得出去看看。”
闻言，红豆赶紧命令大白一把跳到大门前将谢长京拦住了，开口道：“少爷说了，咱们在他回来之前不能走出这里，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谢长京急道：“你就不怕你家少爷有危险吗？”
红豆浅浅一笑：“我相信少爷。”
闻言，谢长京彻底没辙了，然后他回想到了当初自己将红豆留在丹房，却险些遭到阿福袭杀的一幕幕，于是只能偃旗息鼓地又走回到屋中坐下。
但脸上的担忧却怎么都消散不去。
心中暗暗祈祷：“洛师兄吉人自有天相，应该没事的，应该没事的……”
反倒是红豆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还有空安抚大白：“大白别怕，咱们就在这儿待一会儿，少爷很快就会来接我们出去啦。”
也不知道这话到底是说给大白听的，还是说给谢长京听的，亦或者，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
除夕夜原本应该是一个阖家团圆的好日子，但今夜的小祁山偏偏天公不作美，虽然雪停了，却下起了寒雨，落在身上，仿佛能把冷意浸到骨子里面。
宗内的守山弟子都换上了蓑衣，却很快就被雨水给淋得透彻，哪怕身为修行者，也被这该死的天气弄得怨声载道。
今夜负责巡守中峰的两个倒霉蛋都是外门弟子，此时正相互抱怨着。
“袁师兄，你说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啊，简直比下雪还冷。”
“谁知道去，还不是你小子，非要弄什么抽签，这下好了吧，把咱们俩给抽来守山了，要不然大爷这会儿肯定抱着酒坛子跟兄弟们划拳呢！”
这话说出来，顿时让年纪小一些的那个少年面色有些讪讪，赶紧换了个话题：“诶对了袁师兄，刚才我好像看到了一道星光从天而落，你说是不是有人开启了命星投影？不会是有宗门弟子在私斗吧？”
袁师兄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道：“命星你个头！今天是什么日子？谁会吃饱了撑的在这种时候私斗？也不怕来年倒霉事不断么……”
正说着，袁师兄突然一愣，目光幽幽地看向远处一道飞速疾行的身影。
另外一人顺着袁师兄的目光看过去，当即一皱眉：“什么情况？这大半夜的，那人是急着往哪儿去？咱们要不要过去盘问一下……”
话没说完，袁师兄便猛地伸手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沉声道：“小声点儿！还盘问呢，你仔细看看，那人是谁？”
闻言，那守山弟子才赶紧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来人的相貌，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是……是那位……？”
袁师兄点点头，却有些疑惑地呢喃道：“他不是刚从明剑阁离开吗？怎么又回去了？”
风雨凄寒如故，没有人能回答袁师兄的疑问，至少那道被他们所注目的身影并没有因此而停留半分，很快就消失在了两人的视野范围之内，所向之处，正是今夜聚集了整个凌剑宗所有大人物的明剑阁。
一路从中峰到西峰，再从西峰到太上长老的洞府，最后再回到中峰，这段路程很长，所花费的时间也很长。
更何况，为了隐藏行迹，少年还特意选择了绕道而行，因此直到此时，他才终于回到了明剑阁之外。
这是今夜他第二次来到明剑阁了。
中间约莫间隔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
也就是在这小半个时辰里面，他经历了人生中最大的一场生死危机，好在他提前有所准备，所以才能活着回到明剑阁。
相比起其他峰口宗堂的热闹景象，明剑阁外倒是显得有些冷清，连一个人都看不到，毕竟今夜这里也不需要有人守护，更不需要守山弟子的巡视。
少年轻车熟路地来到明剑阁的大门前站定，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报备，也没有叩门，而是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令阁内的一众大人物尽皆愕然。
就连一向偏爱于他的太上长老也暗暗皱了皱眉。
莫有雪脸上的冰霜再沉三分，还以为少年是酒醉后失态了。
然而，还不等众人开口询问或者呵斥，少年便抢先一步说话了。
他在走进门来之后，率先将目光落在了两位刑堂长老的身上，然后幽然一笑，最后却是对着太上长老一拱手。
“弟子记得，太上长老曾有令，在弟子未入内门之前，若谁敢在暗中动什么手脚，便视同叛宗！”
“弟子还记得，太上长老曾有训，以后若有人想要弟子的性命，弟子亦可先行向太上长老禀报。”
“不知道，此诺今日仍旧作数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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