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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朵拉


  汽车的挡风玻璃被树枝、树叶遮住了。
  可怜的费鲁乔现在根本看不见路,但仍然开着车——
  费鲁乔:我什么也看不见!
  圭多站在车上,尽可能踮着脚使自己更高一些,他不停地拍打着挡风玻璃,为驾车的朋友指点着方向。
  圭多(喊叫着):向右,向右……唉,过了……刹车!
  费鲁乔:刹什么……刹……
  2.横穿小镇的柏油马路,  外景,白天
  柏油马路在低处沿着草地的斜坡拐了一个大弯。四个骑摩托的宪兵沿着路边驶过。显然他们在为某个国家要人开道。圭多和费鲁乔的小汽车披挂着灌木、鲜花和月桂树枝,很危险地颠簸弹跳着上了乡村公路,向着摩托车行进的方向驶去。
  圭多(叫喊):拐弯,拐弯……噢,当心点儿,下面有一大堆人!直走,  直走……慢点儿,刹车……
  实际上,除了那个大拐弯,那条路是笔直的,一直穿过一个正在欢庆的小镇。小镇上有很多乐队,悬挂着各种政党、团体的小三角旗、萨沃依家族和***儿童组织“母狼之子”的旗子。在临时搭成的主席台下的阴影里,在书写着“国王万岁”的大牌子下,站着兴高采烈的村民们。看到圭多和费鲁乔装饰着花草的汽车由国家元首的仪仗宪兵引导着远远驶来时,欢乐的村民们开始鼓掌欢呼。乐队奏响了“皇帝进行曲”,大人小孩都向走过的国王敬礼致意。
  在那种欢庆的嘈杂声中,圭多喊叫着,高高地扬着手臂——
  圭多(喊叫):让开,让开……让开!让一让,大家让一让……当心……
  但圭多的那种姿势和动作换来的是***式的敬礼。这时似乎全镇的人都颇有男子气概地喊叫着高举手臂,欢呼着“国王万岁!”
  装饰着鲜花和繁茂枝叶的汽车拖着长长的白色和金色的布匹穿过了小镇,在坡底拐弯后消失了。村民们涌上马路向远处消失了的汽车告别。这就使得突然而至(正襟危坐着国王陛下和王后)的汽车不得不紧急刹车。国王的司机必须按响汽车喇叭让那些表示怀疑的人们让出路来。
  3.乡村公路,卡索拉雷,外景,白天
  阳光下,  去除了树枝花草彩色“装饰”的巴利拉汽车不动了,  停在了尘土飞扬的土路中央。圭多和费鲁乔躺在汽车下面试图修复故障。
  费鲁乔的声音:你把螺钉放哪儿了?以前在这儿的那颗。
  圭多的声音:哪颗?这个?
  费鲁乔的声音:什么螺钉,这是一颗铆钉,你没看见?
  圭多的声音:谁把铆钉放在这儿?
  费鲁乔的声音:我怎么知道,本来就在路上。给我螺钉。
  圭多的声音:哪个螺钉,这地上有十来个……
  费鲁乔的声音:最小的那颗。
  圭多的声音:哪个,这个大的?
  费鲁乔的声音:我跟你说了那个小的。
  对不起,为什么你不把脚挪开?
  圭多的声音:哪个?
  费鲁乔的声音:就那个,我看见的。
  圭多的声音:什么呀?
  费鲁乔的声音:小螺钉。
  圭多的声音:在哪儿?
  费鲁乔的声音:在那个大的下面,把改锥给我。
  圭多的声音:哪个改锥?
  费鲁乔的声音:那个小的。
  圭多的声音:在哪儿?
  费鲁乔的声音:在那个大的旁边。
  圭多的声音:小螺钉在这儿,我找到了!
  费鲁乔的声音:放那儿吧,看看那个铆钉还在不在。
  圭多的声音:没了,你不是跟我说你用不着嘛,我就把它扔了!
  费鲁乔的声音:我说,你算了吧你,去散步吧。十分钟,否则咱们得半夜才能到了!
  脏兮兮浑身是土的圭多从车下钻了出来。为了遮挡太阳,他把帽子戴在了头上。
  圭多:如果我找到了铆钉,  扔给你?
  费鲁乔的声音:不用,不用……你让我自己干,十分钟就能修好。
  圭多站在那儿,看看自己黑黑的、油腻腻的双手,抬眼环视周围——
  圭多:我去洗洗手……
  附近有一处破旧的农舍,周围是菜地和牛棚、马厩。三头母牛——两头白的,一头黑的——拴在打谷场上。那头黑牛恰恰就在水管旁边。圭多走到管子的出水口,把外衣和帽子挂好,就开始压水泵。他小声吹着口哨,灌满了一桶水,他把手放到水里洗着,水很快变成黑的了。看到附近有一个小女孩在给一头白牛挤奶,他甩着手上的水走近她。一匹马套着一辆小车,车上是成筐的蔬菜和鲜花。圭多好奇地看着,脸上的表情是愉快的,戏谑的。
  圭多:噢,小姑娘……这儿应该有妈妈,她在哪儿?这儿的一切都是妈妈在打理吗?
  艾莱奥诺拉:不,是女主人。
  圭多:可以在这儿买吗?这儿是一个小市场吗?妈妈在哪儿?你几岁了?我问的问题太多了,就只问你一个吧:你叫什么?
  艾莱奥诺拉:艾莱奥诺拉。
  圭多赞许地点点头——
  圭多:非常高兴。我是圭多王子!
  艾莱奥诺拉:王子?
  圭多:对,我是王子!这儿的一切都是我的,这儿将成为王子的领地。我们把这儿叫做阿蒂斯·阿贝巴。不再要母牛,全要骆驼。不再要鸡,全要鸵鸟!你喜欢吗,艾莱奥诺拉?
  圭多在一筐新鲜鸡蛋前惊愕得呆住了。
  圭多:这些鸡蛋是新鲜的?多少钱一个(拿起六个)?
  艾莱奥诺拉:我不知道,王子先生!
  圭多:我买六个。咱们交换吧:你喜欢巧克力吗?
  艾莱奥诺拉:特别喜欢。
  圭多走到挂外衣的地方,把六个鸡蛋放进口袋里,又从小口袋中拿出一块巧克力。他弯下腰,假装是从地里挖出来的,然后把巧克力递给小姑娘。
  圭多:拿着吧。
  他看着白牛旁边的奶桶。
  圭多:你看这头白牛的奶多白……
  边说边拎起盛有脏水的桶走近那头黑牛,挤了一会儿奶。
  圭多:噢,你看见了?这牛挤出的是咖啡,这是黑牛。那头白牛挤出的是牛奶,那头黑牛挤出的是咖啡。
  艾莱奥诺拉过去一看,震惊了:实际上桶里是满满的黑色液体。圭多准备离开。他先拿起外衣和帽子,站在屋檐下告别。
  圭多:如果有人找我,告诉他们,王子走了。我到公主那儿去了!
  艾莱奥诺拉:什么时候?
  圭多:现在!
  他感到很高兴。
  朵拉的声音:啊!
  正好在圭多的头上,鸽舍里,一个姑娘被黄蜂蜇了,她失去了平衡摔了下来,落在了圭多的怀里,同时鸽子“哄”地一下扑喇喇全飞走了。俩人翻倒在地上,在稻草上滚了几下。停下时,她在他上面,脸上戴着面罩。
  圭多(笑着):早上好,公主!
  朵拉:噢,上帝呀,我本想烧了那个黄蜂窝……可它们却把我蜇了。
  此时她转过脸,面罩掉了下来——
  朵拉:……幸好您在这儿!啊!
  她立刻揉着膝盖上部的大腿处。圭多躺在她旁边。
  圭多:黄蜂蜇着您了?是那儿吗?让我看看!
  他把她的手从大腿那儿拿开,嘴贴蜂蜇处吸一口蜂毒,又赶快吐掉。
  圭多:应该把毒吸出来,呸……马上吸出来!太危险了!呸……您躺好了,呸……至少,呸,公主,需要半个小时……呸!
  她笑着收回了腿,站起身来。他也站了起来。
  朵拉:好了,谢谢,没事儿了!
  圭多:还蜇您别的地方了吗?
  她捡起地上的防护面罩——
  朵拉:没有,谢谢。
  圭多看看天空笑了——
  圭多:这是什么地方?这地方可太美了:鸽子在天上飞,女人从天上掉下来!我要留在这儿!
  艾莱奥诺拉嚼着巧克力笑着——
  艾莱奥诺拉:这儿的一切都是他的!他让母牛挤出了咖啡,你看!他是一个王子!
  朵拉走近牛奶桶,有些害羞,不好意思,但又很好奇,也很兴奋。
  圭多:是的。王子圭多听凭您的吩咐,公主!
  他边说边极殷勤地鞠躬行礼。朵拉笑了。而这时公路那边传来了巴利拉汽车的喇叭声。
  圭多:我就来!
  他穿好外衣,拿起一根小棍藏在背后,并转身把帽子戴好。
  圭多:再见,艾莱奥诺拉,别喝那咖啡啊!
  然后用藏在背后的小棍举了举帽子向姑娘告别——
  圭多:公主……
  汽车喇叭又响了,同时汽车也发动了。圭多快步向等着赶路的朋友走去。
  圭多(边走边说):我来了,亲爱的……今天晚上煎鸡蛋……以后这儿就全是鸵鸟啦!
  巴利拉又重新上路了。朵拉和艾莱奥诺拉看着他们,笑着。
  4.城市,叔叔的家,外景,夜
  夜幕降临了。巴利拉穿过城里的一些街道和一个广场,进入一条长长的小巷。汽车的前灯照亮了一些古迹和某些左派的画像。
  费鲁乔的声音:他家在哪儿?
  圭多的声音:就快到了……向右!
  圭多的声音:就这儿,停!那是叔叔的轻便马车,这儿就是叔叔的家,并且叔叔就在家里!
  按响了喇叭的汽车停在了一扇破旧的大门前。一盏路灯照亮了门前的石阶。圭多先从车上下来去按门铃。没人应答,他再按——
  圭多(大声地):叔叔,我们来了……晚了点儿,因为费鲁乔的车坏了。
  费鲁乔:你叔叔和我们住在一起?
  圭多:不,他在旅馆住了30多年了……这房子……他用来做仓库!
  话还没说完,大门突然被猛地推开了。圭多被推倒在身后面的费鲁乔身上。三个小流氓飞快地从圭多的叔叔家冲了出来。把门外的两个人推倒在地,然后逃走了。
  小流氓:快,快……快跑啊!
  圭多/费鲁乔:噢!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那是些什么人呀?
  圭多走进屋子,叫着——
  圭多:叔叔!
  费鲁乔跟在他后面进来。
  5.叔叔的家,内景,夜
  叔叔躺在地上,狼狈不堪,气喘吁吁,正试图站起来。圭多上前帮助他。
  圭多:叔叔!
  叔叔尽量想掩饰自己的狼狈相,但是他站起来时还因疼痛而呲牙咧嘴,不过很快又挤出了笑容——
  叔叔:野蛮人!
  圭多:这是怎么回事儿?他们是谁?
  叔叔:没什么……野蛮人!
  此时费鲁乔从地上捡起碎了的花瓶。这并不是一个家,而是一个仓库,潮湿、寒冷。老人是一个古董收藏家,他收集的那些东西杂乱无章地堆在屋子里。房间里有六七盏吊灯,但只亮着一盏,橱柜和其他家具几乎都被破布和被单遮盖着。
  圭多:你受伤了吗?你为什么不喊叫?
  叔叔:沉默就是最有力的喊叫!你们到这儿来!
  圭多的叔叔是一位非常文雅的老先生,穿着朴素的运动上衣。他好奇地看着费鲁乔——
  叔叔:……他就是你的诗人朋友,对吗?
  费鲁乔(有些害羞):是的,我叫费鲁乔,也做室内装潢。
  叔叔(踱着步):好样的!你们过来……这都是些没什么用的破玩意儿……一种陈旧的热情和执著同样是没用的破烂儿!
  他打开了另一个房间的灯。这里同样塞满了旧东西。屋角有一张准备好了的单人床,也很旧了。
  费鲁乔:圣母啊……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啊?
  叔叔假装没听见。
  叔叔:你们可以在这儿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对圭多)做招待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我必须马上告诉你!那张床,传说是加利波第(注2)睡过的!
  他出乎意料地又转向费鲁乔——
  叔叔:其实都是些没什么用的东西!
  然后又转向侄子,同时打开了盥洗室的门——
  叔叔:市政府在塞斯塔尼大街,在柱廊后边右侧,明天早上你可以去那儿。这是盥洗室,也传说是为法国名比戴先生的到来装修的。
  他关上盥洗室的门,走向书房——
  叔叔:这儿有一些书,也有洛伦佐·保利诺写的诗人彼得拉克(注3)的生平。厨房在那儿……这儿还有一辆自行车,打打气就能用。
  他往外走——
  叔叔:太晚了,我该回大饭店了。只有一把钥匙,你们别丢了……在门上。
  他走出敞开的大门。
  费鲁乔(赞赏地):这样的叔叔!
  6.城里,大街,外景,白天
  天气非常好。圭多和费鲁乔走在清晨的街上。他们兴致勃勃,充满了希望。这会儿别的还顾不上,他们只是好奇地东张西望。圭多做了几个怪样——
  圭多:这儿没有人对你说三道四。看见了吗,多漂亮?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想发泄,你想大喊大叫……喊吧!叫吧!
  费鲁乔根本不用他请,出乎意外地用全身的力气使劲儿大叫——
  费鲁乔:哎!
  有人惊讶地转过身来。
  圭多:噢,疯了你!你以为是在乡下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是在城里!这儿,就这儿……我要把书店开在这儿!
  圭多在街角一处工人们正在装修的大商店前站住: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又开始幻想了。
  圭多:你喜欢这儿吗?
  费鲁乔:我要把我的装潢店开在那儿,挨着你!可天知道这儿有多少家装潢店!
  看见一个太太出现在一个凉台上。
  费鲁乔(喊叫):太太,这儿有多少家装潢店?
  太太:什么?
  费鲁乔:有多少家……
  圭多制止他——
  圭多:费鲁乔……喊什么呀……咱们到市中心去!
  恰在此时,一位穿工作服的先生,手里拿着一筐水果,向四楼上一扇开着的窗户喊叫——
  穿工作服的先生(喊):玛丽娅……钥匙!
  一会儿一把挺大的门钥匙飞了下来,几乎落在两个朋友的身上,还好他们及时躲开了。
  圭多:看见了?咱们走,咱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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