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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八章 诏对,佞臣


第五百三十八章      诏对,佞臣

        沙丘背后的河口绿洲,茫茫黄沙中村庄,已经是满目疮痍,一具具尸体被堆起来,用大车倾倒入海中,武器和铠甲都被剥下来,用绳子扎成一捆捆的,燃烧过的残骸,还在海水中漂浮。

        “请让我对远道而来不吝施以援手的列位外族人,致以充分的谢意。。”

        村子里尊贵的人,一个皮肤黝黑脸颊干瘦山羊胡子的老者,用一种模糊不清的奇异口音,对外老者道。

        金秀坤一行,被迎入一间用碎土块和草梗垒成的大厅中,这间还算完好的仓房被当地的主人,临时布置成招待客人的大厅。

        地面和墙壁上被挂上了羊毛织毯,摆在身前的木制大托盘,和大小奇异花纹的陶器上,盛满了石榴、栗子、耶枣等知名不知名的水果和坚果,看起来很有食欲。

        然后由虽然抹掉眼泪,眼睛依旧红肿的女人们,摆上用麦子磨烤的饼和新鲜的整条海鱼,一整只活杀的羊,被架在正中的牛羊粪垒砌的火堆上,随着油脂滋滋的冒出来和不断撒上去,。

        但最珍贵的还是大盆的清水,里面似乎还加了薄荷之类的香料,让长期在海船上忍受焦渴和鱼腥的众人,不吝是天堂一般的享受。

        然后又善解人意的端上奶酒,似乎暑热疲惫尽去,然后是淡褐色的液体,被用银质的敞口扁杯,端到每一个客人的面前,那是橄榄油的气味,金秀坤带头,其他几个人也有养学样的把这些东西,涂在被阳光暴晒伤的脸和手臂上。

        感觉这身体上的渐渐被抚平的火辣,和清凉的舒适感,之前发生的事情,仿佛还历历在目。

        虽然金秀坤已经决定静观其变,不轻易介入这些大食人的争斗中。但是事情总是出乎意料。

        随着浓烟的升起,沙漠中很快出现一些骑士,虽然没有铠甲也没有像样的鞍具,但是依旧拿着简陋的武器,勇猛的冲进那些大食人中间,撞到数人,然后被拖下马来砍的血花四溅。

        然后因为这些人冲锋的方向,那些劫掠者派出了斥候,导致这只船还是被发现了,于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虽然一路上损失了大部分的火器和箭只,但是依照飞鱼船速度和体积的优势,对付这些内河巡岸船还是绰绰有余的,铁壳铜皮的硕大船底,轻易撞碎了这些近岸船只,连同那些避让不及的水手、划桨奴隶,一起撞成血肉模糊的一片。

        然后在沙滩上发起的登陆战,斩铁横刀轻易折断了对方的细弯刀和长矛,强力的弩机射穿他们的柳条盾和环甲,将那些留守的士兵砍倒,而更多的骑手从沙丘后冲出来,于是那些散落在村子里的黑衣士兵,毫无例外的变成了一具具的尸体。

        看见那些从土垒建筑中纷纷冒出来土著人,越来越多,金秀坤一度冒出过杀人灭口的念头也被搁置了下来。

        “请不要惊讶,异乡人,你们并不是我第一个见到的塞里斯人了。。。”

        年迈的长老,再次开口道,他脸上露出一种迷醉和怀念的表情。

        “那是在吉多的港口里,在每一个去过东方的旅人口中,那是一个庞大而富庶的神奇国度。。”

        “阿克苏姆的君王,曾经向你们那里派出过使者,并带回了难以置信的珍宝。。。”

        通过磕磕绊绊的交流,金秀坤他们得知,这是一个半游牧迁徙半定居的柏柏尔人的部落,

        大部分男子每年特定的时间,都会驱赶着牛、羊、驴、马、骡和骆驼游牧在外,沿着河流的支系,穿过一个个绿洲草地,与遇到的每一个部落进行交易。

        而老人、女人、孩子在家里种植小麦、大麦、水果、蔬菜、坚果、油橄榄,以及制陶、编织、打渔。因此与外界的交流和信息,还算丰富。

        虽然拥有类似的信仰,却是在黑衣大食的统治之外,由前朝信奉武装斗争哈瓦利德派的倭马亚人后裔统治着,与伊比利亚半岛的后倭马亚王朝的关系更密切一些。

        而那些使用钩子一样的弯刀的士兵,都是来自阿巴斯王朝,新开拓埃及行省的军队,

        作为阿拉比亚军队中最精锐的,是隶属于阿拔斯王朝哈里发的十数万近卫军,以他们为核心和骨干,由内外阿拉比亚二十四个行省各就地招募的志愿军人为主力,再加上一些保持传统的部族军队,为策应和前锋,构成了阿巴斯王朝对外征战的基本军队序列。

        虽然来自巴格达和大马士革的,还没有余力顾及到埃及发生的事情,但是作为比邻的将军肯归附的,为了打击这些前倭马亚朝残余部众,以及不肯归附的柏柏尔人部落,却是时不时利用海上的优势,对这些进行进行袭击和劫掠。

        “更何况,我们的保护者,努比亚到下埃及所有土地和部落的实际掌控者,小伊本。罗斯图姆大人的宫殿里,也有一位来自大马士革的塞里斯人。。”

        “什么。。。”

        金秀坤大吃了一惊,不由站了起来,这个消息可谓是石破天惊啊。

        突然外面再次响起一片喧哗,金秀坤本能的去握藏在衣摆下的刀剑,其他人也掀翻盘盏,拔刀在手戒惧靠在一起的对着主人。

        然后就听见外面的喧哗,变成了此起彼伏的欢呼声,还有整齐划一的马蹄声,金秀坤心中,难道这是一场鸿门宴已经图穷匕见了么。

        “请不要惊慌。。远到的客人们”

        老者对他们的无礼。丝毫不以为意,大声安抚道。

        “是我的儿子,在罗斯图姆大人手下效力的一名军官……”

        说话间,齐声下马的声响,一个强壮的身影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皮肤黝黑四肢强健,留着八字胡,穿着一件银色花纹的梭子甲,。

        “父亲大人。。您的安好是我最大的欣慰。。”

        “请让我见见这些拯救了我的村庄和家人的异乡勇士。。”

        洛阳大内,

        稚气的呼喝声,众多穿着浅绯袍服的少年,正在各色器械上操练着,不时有人力尽栽倒,然后被鉴定无大碍后,弄醒投入操练中。

        这是新成立的新成立的少年备御班,定员三千人,为内宿卫的之候补,选军中历年阵亡将士之遗孤,从十一至十五岁之间,由大内教养,输灌忠君大义之道,培养舍生忘死的尚武精神。

        因为洛阳之变中,这些军中孤儿表现的颇为拼命,不下于仗班、宿卫和供奉,死伤特别惨烈,初期的八百多人,最后只有百多人活了下来,都得到了厚赏和重赐,或末品出身选入京军中见习,或特恩入武备学堂修学,皇帝还特别以内帑给他们置办家舍和器用。

        又重新以他们为骨干,重组了规模更大的备御班。教官则是来自枢密院指数的教导军各营。

        我又被皇帝小白诏对,坐在那里听他一堆絮絮叨叨的倾诉。

        “我还要增加师保傅以下宫学官属的规模,以各殿院馆台饱识之士、年轻俊才组成诸皇子的侍讲教授团。。。”

        皇帝小白有意为诸皇子补充选定师保傅的人选,除了那些资学名望之士外,还将从现职的朝臣中选拔一二,以培养时务实践什么的。而且于以往不同,这次并不特别拘于品阶出身,

        消息传出,朝野上下一片泫然,人心思变、窃喜有之,人心惶惶、无措亦有之,这几天一直有人上书提意见,皇帝小白看起来也压力很大。

        “这样朝廷也不用多养那些清闲人,还可以避免少数人抱成团,结党营私,对未来的储君的倾向,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毕竟人越多,越不容易齐心垄断上位者的耳目,蒙蔽视听。。”

        他说的滔滔不绝,我的眼睛却盯着眼前的东西,口中没停过。

        今天是立春日的第五天,节气中的二侯——蜇虫始振,正在天空中飘扬的风筝造型,乃是人面鸟身,主掌草木和生命神的春神句芒。

        案几上一片狼籍,各种很有特色的小零食排了一堆。冻松花蛋、老醋虾皮、炭烧鱿须,韭黄伴豆芽,一叠的薄饼,

        这就是春盘:古代习俗,立春日用蔬菜、水果、饼饵等装盘,馈送亲友,即为“春盘”。  用饼卷蔬果,则是后世春卷的来由。

        还有一碗滋味粥,烤乳猪的肥嫩里脊烧龙晶米,在添上海菜干和虾仁,正好益气补元。

        还有一只硕大的龙虾船,虾是在海南晒干加工好的,然后切开上面的盖壳,填入羔羊肉、糖蟹、鱼羹馅和嘭脐酥等酱料,蒸成的三鲜盘。

        宫墙外的街道上是一片喧哗声,由女妓充任的春官,正在四抬的纱帘大轿游街进行迎春的仪式,据说她们的职业本身代表着生命和孕育,这也是这些风尘女子,一年最扬眉吐气的极少数时刻之一,就连在职品官的车轿,也要为迎春神让道的。

        基本都是有各家行院教坊最出色的头牌女儿来充任的。由一群穿戴着彩衣的少年抬着,前呼后拥,好不热闹。轿子前还由马车拉着一直用泥土塑成的黄牛开道,无数人用包裹着铜钱的彩绸去砸打,直到把牛打碎为止,以驱赶走大地上最后一点寒气,可以获得高产,然后在句芒祠前,一拥而上把这些碎土抢夺回家去填在床下,据说可以促子繁育多产。

        “军务,民政,财赋、提刑、监察等各司其要,为职事官,,营田、学政、诸使为差遣官,按照地方需要增加,诸司直接向朝廷中枢负责……这些个的构想,最初可是脱胎于你的典故啊。。”

        皇帝小白还在喋喋不休的念叨着。

        “那是闲聊好不好,我胡口乱说的……”

        我咕哝的应了一声

        “现在眼见诸多构想,都逐一变成了现实,难道还想撒手不管了”

        “怎么管,你才是皇帝,那个做主的人好不好……整天找我要主意”

        我哀叹了一声。

        新划道之后的都督,权势虽然看起来很大,号称掌总全道,品阶凌驾于布政、转运、处置、督察之上,几乎什么都能过问。

        但是在军权方面,却被削弱了不少,除了朝挺派驻要地的卫军和治所设立的牙兵大营,各州团结兵、守捉兵外,对道以下各镇军使,只有差遣征调和战时指挥之权,粮饷兵备训做劳役等日常事务的管理和监督之权。

        赏罚选拔的人事大权,还有军阶和军职的双重迁转体系,则有朝廷中枢直管到军使一级,作为一道都督虽然可以保举某人或是罢免其职,但都是权领除受的临时代理性质、只有经过兵部行文,枢密院和政事堂副署后才能转正。

        只有在大规模用兵,或者需要长期作战的情况下,才设立新的临时性节度使,或以都督、加节度使衔,以专总赏杀大权。。如果涉及数道,则设立临时行台和大都督衔,

        这些东西看起来很美好,也好周密,不乏可行性和操作性,也正在实行,但问题是。

        新分出来的权力和部门,都要人去充任,还需要朝廷核定编制和预算,下拨的运营所需,才能真正意义上的进入运作,因此朝廷的这些年想方设法收上来和弄出来的钱,总是不够用。

        “你是嫌我做权臣的名声不够大,死的不够快么。”

        我放下食物,也大吐起苦水来。

        “还有啊,你想整顿寺观拿我做挡箭牌就算了,还要对宗室出手,却指望我背这个黑锅,天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还是关内道啊,我已经碍了多少人的事,坏了多少人的指望,断了多少人的进益,多少人巴不得我闹得天怒人怨,然后众望所归的被打倒,好借朝廷的大义吃我家的大户。”

        “现在河西用兵,十几万的维持,每天都在丢失国土,多少人巴不得看我的笑话。。。”

        “你过虑了吧。”

        皇帝小白似乎被我挤兑的有些无可奈何。

        “好啦好啦,那你想要什么好处,我尽可能补偿一下就是了”

        “放我一年半载的大假好了,天下之大,我和阿月可是有很多名山大川的旅游计划还没实现啊”

        “这可不行啊。”

        他断然拒绝

        “你不在朝中,大家都不会安心的。。。”

        “要不我把翁山县交给你经营如何。。算是我给阿月的陪嫁”

        皇帝小白,口风一转,抛出个大馅饼。

        “翁山。。”

        我想了想,才记得这是后世的舟山群岛,隶属于明州(宁波)的治下,也是浙西天平之乱的发起地,袁晁的乱军骨干都出身翁山,这里也是浙西民变抵抗到最后的地方,当地的百姓不是被官军杀掉,就是被当成附逆,大规模贩运到夷州去开荒了。

        “这可是一个岛上大县啊,你不是喜欢经营海埠么,正好离夷州也不算太远,”

        他继续鼓动道

        “开什么玩笑,这地方再差是个县治啊,就这么让你轻易封出去。”

        我翻了个白眼,我反问道。

        现在的翁山县是一穷二白的残败废墟,只有一些在港口的旧址上,由路过商人修建的临时据点。海路距离夷州也不远,皇帝小白可谓是用心良苦啊。

        “传出去,你不怕被人骂乱搞裙带关系的败家昏君,一群臣子跑来死柬,轻玩丧土什么的。。”

        “如果是能为国家和朝廷得到实益,让后世子受用无穷,给人骂几声昏君又算什么。。”

        皇帝小白

        “反正再坏,还能坏的过你这个头号佞臣。。。”

        “你太没良心了吧,。。。”

        洛阳城外,一行番邦的使节,正在拖骊而入,南蛮之地特有的藤盔和缠头,引得街道上一片的侧目。

        蒙朝香就是其中的一员,出身王氏附庸狄部,却拥有白蛮的他,其实是蒙氏某位王姓,一时兴起留下的私生子,因此很小开始,就不用和那些寻常部族子弟一样,把童年的时光沉沦于田泥和畜栏之中,然后用军功博一个出身。

        而是被教授多种文字和书法,被作为王室候补的书记和史官来教养。因此造在十数年前,他就曾经当任过,南诏派往长安的质子凤迦异的随员,来过一次洛阳。

        而现在,则是作为西南新崛起的南国,进京朝供大唐天子的南王蒙失虎的世子蒙训的属官,出现在这里的。自从南诏灭亡后,他们这些文官世家的遗族,侥幸没有被杀的,都被南王招揽起复,作为新王的臣下。

        作为从南诏王姓脱胎出来的新政权,虽然面对的是缩水的国土,却建立起了紧密而强力的统治,还通过对大唐的恭顺和从合作,更南端得到了土地人口的补偿,那些南平社的人只对河流和道路边上的土地干兴趣,那些山林和山谷里的人口和牲畜,都是属于南王的。

        “漪音。。”

        蒙朝香突然看见一个时曾相似的面孔,条件反射一般有些不确定的喊了声。

        石榴彩高腰低胸仕女曳裙,虹眉装和高云鬓,很难和记忆中那个师从神秘的五楼山,刀舞如月轮盈雪,如清泉空灵一般的刀蛮女子联系在一起。

        但是听到这个名字,像是一个冰冷清清的玉美人儿的女人,身体似乎顿了一下,转过来的眼神中却是无尽迷蒙。

        “刀族的漪音。。曾经是元主最宠爱的罗王内定的妃子,这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蒙朝香自嘲的笑笑。那可是刀族最美丽的花儿,荆棘中的妙音鸟,几位大清平官口中,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任“遮”(王后)的人选,哪怕在五华楼中遭遇,也只能远远仰慕的存在,

        不过说到命运弄人,不要说那个生死不知的罗王,就算是大元主本人又怎么样,最后连妃子和女儿都保全不了,都成了唐人的俘虏和玩物,后来在阐宝府悲愤中死去后,他的直系男性全部被南王杀掉,身边的仅存的妃子、女儿和宫人,都被当成礼品送给了那些唐人的将帅。

        “阿奴。。走了”

        马车中,一个清脆的声音呼唤道,女人的的头低了下来,那一刻迷蒙顿时不见了,仿佛又变成那个气质高雅的唐人仕女。

        只留下留下蒙朝香一肚子疑惑和猜测。看着马车一行前呼后拥的拖骊而去,他突然问起那个奇特的徽章,那是一只圆头圆脑造型十分可笑的白熊,

        “这是皇上最宠爱的雍国长公主的车驾啊。。”

        恭敬让路的鸿儒寺官员,用一种羡慕,又有些玩味的声音道。

        “征西定南的那位,就是她府上啊。”

        蒙朝香忽然身上有些发冷,有传闻刀族的景漪是去刺杀唐人的主帅,而失踪的,然后刀族几乎遭到灭顶之灾,残余的族人全部被掳到山南去,从此没有了了下文。

        踏踏走动的马车上,女人蹲伏在厚厚的熊皮褥子上。

        “今天的表现还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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